想了想,夏樹決定叫著易年先走,一方面是看著易年這狀態實在不適合看鬼片,不過最主要還是想給周雨唯和李澤一些獨處時間。
她和周雨唯說她腳有點不舒服,想先回去,需要易年騎車送他。
出了錄像廳,她又問了一遍易年:“你剛剛是不是害怕啊?其實你害怕就直說唄,下次你就別跟我們來看了,不然你又要嚇得一頭的汗。”
“誰告訴你我怕了?”易年拖過來靠在牆角的自行車,騎上去向後一瞥,“我長這麽大從來不知道什麽叫害怕!上來!”
那一路上夏樹一直說他害怕,可他非得嘴硬說自己不害怕,根本不知道害怕是什麽感覺,還說夏樹是自己害怕不敢看,才借口跑出來。
夏樹說不過他,便任由著他去,但是懷疑的種子卻在心裏種下。
直到幾個月後,搭易年家的車回禾莊村,卻被堵在路上那一次,那晚去到祖母家借住,三層半的別墅,祖母安排夏樹睡在易年正上方的客房。
不知怎麽的,夏樹又想起易年嘴硬說自己不怕看鬼片的事。
她當時突發奇想,找了個塑料袋,又找來根長繩,在塑料袋上戳了些洞,從網上搜到了《鬼來電2》裏面的來電鈴聲。
她把手機放到戳了洞的塑料袋裏,用長繩吊著塑料袋慢慢往下放,放到樓下易年的窗口處停下來。
鈴聲大概播了一分鐘,樓下沒什麽動靜,燈也沒開,她便把手機收了回來。
不料幾分鐘後,易年輕輕敲開她的房門,還沒等她問要幹嘛,她就被易年拽著手腕,拉到了房頂。
房頂有一個空中花園,還有兩把躺椅,易年拍了拍其中一把躺椅上的灰躺了下去,將雙手墊在腦後:“好好睡著覺,你把我吵醒了,你負責陪我聊天。”
頂樓沒開燈,隻有樓梯間漏過來亮光,夏樹沒看見易年的神色,她拍了另一個躺椅的灰,也躺了下去:“你知道是我啊?”
“廢話!”易年側頭看她,“你手機屏幕一直亮著你不知道嗎?而且你不知道樓下院子的夜燈也是常亮?我在房間看的輕輕楚楚,你的手機,你的紅色塑料袋。”
“這種鬼主意,你還真想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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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事情敗露,夏樹嘿嘿憨笑幾聲:“那你,怕不怕啊?”
易年矢口否認,語氣堅定又輕佻:“不怕!你在想什麽,我怎麽可能怕!”
“不對吧!你是不是嚇得不敢一個人待在房間,所以才來找我,還故意說被吵醒了。”
易年“切”了一聲,沒看她,而是仰頭看著天上少的可憐的星星。
夏樹還是不信他不怕,於是坐直身體,按亮手機屏幕,把手機放到下巴,自下而上打著光,然後噘著嘴模擬恐怖音效,發出嗚嗚的聲音。
易年一開始並沒有在看著她,聽見聲音轉頭看了她一眼,就拿出手機,邊說著“哎喲,我好怕啊”邊按下快門。
聽見卡擦一聲,反應過來自己扮醜的模樣被拍了下來,夏樹立馬皺起了眉:“你幹嘛!刪了!”
易年沒理她,戳了幾下手機:“為什麽要刪,我把它發學校論壇,讓大家一起看看。”
夏樹不信他這麽無聊,會把自己醜照發論壇,況且他沒被嚇到,夏樹覺得無趣,便收了手機,重新躺回躺椅。
“聊吧,不是要讓我陪你聊天,你想聊什麽?”
易年也收了手機,將目光重新投到夜空,聲音不鹹不淡:“今晚的星星真好看。”
“這也叫好看?”
天上隻掛了幾個閃著微弱亮光的星星,相比在禾莊看到的夜空,這裏看到的實在稱不上好看。
“這裏的星星也太少了,不如我家那邊……不對呀,你如果去你們家三清鎮的葡萄園,那邊的星空應該比這裏還好看吶!”
“我很少在夜裏出門。”
“哦,那你喜歡星星嗎?”
靜默片刻,易年將頭轉向夏樹。
“我喜歡鑫鑫,可是她不知道。”
一米之外傳來少年清潤幹淨的聲線,他的語氣平緩如溪流,聽起來溫柔含笑。
“同學,星星那麽遠,在天上,它肯定不會知道你喜歡它,而且,”她糾正他,“是xing xing,不是xin xin!整個高一,我的普通話發音還是你給我糾正的呢,怎麽現在就前鼻音和後鼻音都分不清了。”
“你管我,反正我就喜歡,”他加重了語調,“xin xin!”
那晚上夏樹和易年東一句西一句,想起什麽便聊什麽,那時候剛過元旦,入夜後涼意襲來,易年抱了兩個小毯子來,又繼續聊,直到快兩點才下樓睡覺。
第二天夏樹早早就起了床,阿姨敲了易年的門,他說還想再睡會,祖母就由著他,沒叫他起來吃早餐。
吃過早餐,夏樹回客房寫作業,快到午餐時間,才聽見樓下傳來動靜,說易年發燒了。
夏樹趕忙下樓去到易年門外,易年側身睡著,可能是出過汗,發絲是濕的,而祖母正拿著一個雞蛋,用民間方法為他叫魂。
幾分鐘後,祖母從他的房間出來,夏樹主動說昨晚她和易年在屋頂聊天,會不會是冷到了。
祖母卻說:“年年這些年體質很好,昨晚也不算冷,都怪我,忘了他房間的小夜燈壞了,沒給他換。”
夏樹不解:“祖母,您為什麽說是小夜燈的關系?”
“這孩子,從小愛夢魘,大師給他算過,說他八字太好,但就會有一些反噬,能看見尋常人看不見的東西,他膽子是大的,就那些鬼啊怪啊他害怕得不得了,從小到大睡覺必須留燈,也不走夜路,有生死的地方從來不讓他去……”
祖母向夏樹說了些發生在易年身上,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那些事在農村裏也會經常聽老人們說,她對此的態度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後來夏樹將易年發燒的原因歸到了自己身上,肯定是自己用鬼來電鈴聲嚇他,又跟他在屋頂待到半夜,才讓他撞了髒東西。
……
思及此,夏樹想起昨晚他半夜去看的房子,難說此刻發燒也正是這個原因。
她想,他還怪可憐,不像她,一身陽氣,天天講鬼故事,也能身體倍棒,倒頭就睡。
手捏下巴思忖片刻,夏樹問:“對了,你家這裏有雞蛋嗎?”
“應該有吧,我也不知道,平時都是阿姨買菜,”易年看了冰箱一眼,“不過,你要雞蛋幹嘛?”
夏樹沒說話,自顧自走向冰箱,挑了個最順眼的拿出來,將雞蛋立在掌心走到易年面前。
“幫你,叫魂!”
第30章 第 30 章
“幫我, 叫、魂?”
易年的眉頭皺得有稜有角,放下碗筷從桌面抽出紙巾擦了擦嘴,“你又要整什麽花活?”
“?”
夏樹覺得他不識好歹, 明明好心要幫他叫魂,他還質疑上了?
“你是覺得我不會嗎?”她拉開椅子坐到易年對面,寬慰他,“你放心,原來去你祖母家那次,我見過她幫你叫魂,她說你每次被嚇都要這樣弄的,我還記得她是怎麽弄的, 我現在照葫蘆畫瓢應該沒問題。”
易年單手支著太陽穴,幾秒後歪著腦袋低笑幾聲。
“你在想些什麽啊?你這比吃藥還不靠譜!相信科學好嗎?”
“……”
應該反過來才對吧, 是她搞不懂易年到底在想什麽。
說怕鬼的是他, 說相信科學的也是他。
她嘬著嘴角,把雞蛋平穩放在桌面上, 抱起雙臂。
“那你到底想怎麽樣?藥也不吃,魂也不叫,”想了想, 夏樹嘴角帶上幾分戲謔, 擡下巴指向易年面前的水杯, “那你,多喝點熱水?”
易年被氣笑了:“……夏樹, 你能不能上點心!”
“我怎麽不上心了?”
要不是親手摸過易年的額頭,以他的精神狀態, 她真要以為這人說生病是裝的。
再怎麽說他也發著燒,夏樹不打算繼續跟他拌嘴。
她嘴角微抽, 鼻腔帶出一聲氣,走到易年旁邊,扯著袖子將他從座椅上輕輕拉起,略帶嚴肅道:“行了,你別在這貧嘴,也別矯情了,吃飽了就回房間睡覺,我就在客廳守著,你有事再叫我。”
說完,夏樹輕輕把易年往臥室的方向推,易年進去後,她則收拾起淩亂的餐桌。
幾分鐘後,夏樹剛洗完碗,才一轉身,易年就出現在她身後。
他雙手搭在飯廳的吧臺上,眼角隱隱帶著笑意,正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夏樹習慣性地想往腰間蹭蹭手上的水汽,反應過來這是易年的衣服,便隻在空中甩了幾下手。
“怎麽又出來了?要什麽?喝水嗎?”
易年抽出幾張紙巾,用指尖撚著遞給她:“今後這些事不用你來做,放著就好,有阿姨。”
“幾分鐘的事,廢那個勁幹嘛!”夏樹接過紙巾將手擦幹,捎帶勒令的語氣,“這裏沒你事了,快進去睡覺。”
易年頭往客廳一偏,夏樹看見兩條沙發上都多了一個枕頭和一個毯子。
“你在客廳,那我在沙發上睡好了,蹭點人氣。”
-
易年在沙發上躺下後,不到兩分鐘,呼吸聲就逐漸均勻。
窗簾開著,光線很好,他的臉頰放松而平和,眉宇舒展開來,雙唇輕輕合攏,唇角微微勾著,睡著的他比平時多幾分孩子氣。
很好看。
她把手機調成震動,沉靜地看了他幾分鐘,在想,上次一起在青龍湖的酒店過夜,他是不是也像她此刻一樣,靜靜在旁邊看著她。
會不會也覺得她,好看。
易年家的沙發很軟,比夏樹的床還要舒服,毯子也是香香的。
柔軟的香氣包裹著,沒多久,夏樹就靠著沙發睡著了。
再次睜眼,她是被手機震動叫醒的。
看了眼時間,睡了不到兩個小時,易年仍舊保持著她睡著之前看到的動作,於是她躡手躡腳地拿著手機去到衛生間接。
“不是吧,你倆什麽情況!?”
電話接通,就傳來周雨唯不可思議地質問。
“嗯?什麽什麽情況?”
“這才一天,就好上了,你跟易年!”
夏樹一噎,期期艾艾道:“沒,沒啊,怎麽可能,我跟他沒好!”
“親都親上了,這位朋友,連我都瞞著就沒意思了吧!你自己看看我剛剛發你微信上的鏈接,我勸你最好坦白從寬!”
夏樹心頭一緊,點了免提,打開周雨唯微信聊天框。她發來了一個短視頻,標題“酣暢淋漓的雨天,我親眼目睹了偶像劇照進現實”。
那個角度,應該是上午給她換胎的那個女生拍的,視頻的畫面正好是易年把他手中的傘垂下,將頭探到夏樹傘下,而夏樹因驚慌失措,任由自己手中的傘掉落在地的那一幕,兩人後方,有明晃晃的勞斯萊斯小金人車標。
女生描述了她的車子在雨天爆胎,求援無門,終於叫來一個好心小姐姐的道路救援,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那個小姐姐是從勞斯萊斯車上下來的,站在雨中幫她車子開了鎖,然後萊斯萊斯車上又下來一個比明星還帥的小哥哥,陪小姐姐一起幫她換了車胎,本想記錄一下這糟糕又離奇的際遇,沒想到意外拍下兩人雨中纏綿的場面。
最後還附上一句“畫面太美了,我真的是忍不住想分享出來,小姐姐刷到覺得有冒犯可以私信我刪除”。
評論區可想而知,全是各種羨慕和祝福,視頻是兩個小時前發布的,到此刻已經有六萬多點贊。
夏樹抿直唇線:“……”
視頻裏看不到兩人的正臉,但單看側臉,關系好點的人完全能認出他倆,比如周雨唯。
夏樹退出周雨唯聊天框,看見高中同學群有人@她,她順手點進去,裏面有好幾張不同同學截的“雨中纏綿圖”,大家都在說,原來易年昨天說的是真的,等著喝喜酒……
周雨唯:“看到沒?看到了你倒是說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