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樹想回懟他一句“這不是你自找的嗎?”,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這話一說,又得背上“渣女”的鍋。
“行行行,都是我的錯,我去照顧你行了吧,”她瞟他一眼,嘴裏絮絮叨叨,“看你這刻薄的嘴臉,哪像一個紅酒莊主,哪像一個老板。”
說完,夏樹撿起地上的傘,收了傘便朝著車子駕駛室走。
易年跟著她的腳步往駕駛室去,先她一步開了車門,將手扶在門框上:“嗯,你知道的啊!”
“知道什麽?”
“我隻是個……”
他的眉頭慢慢挑起,臉上紅潤許多,看不出病態。
“酒水銷售。”
“……”
“起開,別擋我開車。”
易年頭輕輕移偏:“你坐副駕去。”
夏樹拉著他的潮濕衣袖,一把將他從車門前扯開,利索地坐上駕駛座:“不是你讓我照顧你的,我不得好好伺候,當爺一樣伺候,怎麽敢讓你開車啊。”
-
易年家離易雯溪家不遠,也在富人區。
進門後,他從玄關鞋櫃拿了一雙男士拖鞋,規整地放到地上,說他家隻有男款,讓夏樹將就著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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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樹坐到換鞋凳上,隨口一問:“怎麽隻有男款啊,那別人來了怎麽辦?”
“嘶,你把我當什麽人了!”易年停下換鞋的動作,眸光微冷道,“我不是隻有現在才單身,這麽多年一直單著,懂嗎,一直單著!連女人的手都沒牽過,怎麽可能帶女人回來,我很潔身自好的好嗎?!”
“……”夏樹曲著手指抓了抓脖子,“我,有說你不潔身自好嗎?你反應這麽大幹嘛,吃炸藥了?還是做賊心虛了?”
還生病呢,跟她鬥嘴時可是一點也看不出生病的樣子。
“不是你問我,隻有男款拖鞋,帶別人回來怎麽辦。”
“我是指,”夏樹無語地笑了,“你媽媽你姐姐之類的家人,或者是女性朋友什麽的。”
“……”
易年眼睫微擠,將頭別到另一半,輕咳了一聲,“她們不會來,這裏沒有女的會來,阿姨來打掃衛生和做飯都是自帶拖鞋。”
“不過,不對吧!”夏樹換好拖鞋起身,“你說你連女人的手都沒牽過,那你在一些重要場合不跟女的握手?”
易年站著換好拖鞋,斜靠在鞋櫃上,姿態慵懶:“喂,你要這麽咬文嚼字就沒意思了。”
夏樹眉眼微動,擠出一個敷衍的表情:“不是你先咬文嚼字的嗎?我就說個別人,你非自己說是女人。”
夏樹話音剛落,易年就朝她走過來。
男人斂著目光,神色淺淡,隨著兩人距離拉近,夏樹下意識向後退,整個人靠在了牆上。
他站在她面前,眼睫低垂,伸出一隻手去關門,另一隻手穿過她的肩頭,杵在了牆上。
“你不知道牽手和握手的區別?”
“你真的好土!”夏樹眼睛眨巴幾下,打掉了他杵在牆上的手,“怎麽老是玩壁咚!”
夏樹的反應似乎在易年意料之中,他身體站直,正要把雙手插到兜裏,想到夏樹說的死裝,又把手垂在身側:“雙手插兜也不行,壁咚你也說土,那你教教我,玩什麽不土?”
“易年!”夏樹抱起雙臂,搖著頭鄙夷地嘆了聲氣,語重心長道,“我真覺得你有點神經!不僅神經,還有大病!簡稱神經病!”
“我——”易年被氣得一時語塞,朝上吹了口氣,“我說你為什麽老要罵我啊?我真的有這麽差嗎?”
“我說錯了嗎?”夏樹嘴巴撅著,陰陽怪氣地搖頭晃腦,“自己一邊在那裏說,哎呀,病到需要人照顧啦,一邊又在這裏精神抖擻地發著情,你說你不是神經病是什麽?”
“!!!”
易年:發,發什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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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樹撥著稍潮的發絲往易年家客廳的方向走:“廚房在哪,我隨便給你弄點吃的墊墊肚子,你去把藥找出來,吃點東西再吃藥。”
“不用弄,吃的來的路上我點了,應該快送到了。”易年走到夏樹面前,擡下巴指向沙發,“你坐著等我一會兒。”
幾分鐘後,易年抱著幾件衣服重新回到客廳,讓夏樹挑件合適的換上,把身上的濕衣服拿去烘幹。
夏樹挑了件寬松白T和一條帶抽繩的運動短褲去衛生間換。
易年一米九幾的個子,T恤穿到她身上直接快到膝蓋,他的衣服上還有一股淡淡的香氣,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樣,好像是薰衣草和留蘭香的味道。
衣服穿好,她把頭發吹幹披在肩上。
因為時常把發髻盤成個丸子垂在腦後,不盤的時候,發絲會微微彎曲,此刻柔軟的發絲為夏樹平添了幾分溫婉。
夏樹的長相清麗精致,屬於靈動可愛那一掛,但她沒表情的時候眉眼間又自帶了三分涼薄。
給人的感覺像是一隻獅子幼崽,看上去軟軟萌萌,想上前摸摸她的頭,抓抓她的下巴,但獅子終究是猛獸,身上那一股與生俱來的冰冷氣息總是拒人於千裏之外。
走出衛生間時,易年站在餐桌旁,桌上已經擺好了食物,夏樹湊過去看了一眼,雲澗食府,是易雯溪的會所送過來的。
此時已經接近12點,看見食物,夏樹口中瞬間生津,沒跟易年客氣,拉開椅子坐下就開始吃。
夏樹食量不大,她比易年先吃完飯,就去接了杯水放到易年面前。
“你家藥放哪了,我去幫你拿。”
“我家沒藥。”
“沒藥?你逗我吶?”
夏樹本想著說易年兩句,為什麽沒藥不提前說,那樣可以在來的路上就買,但她先伸手背摸了摸易年的額頭。
還再發燙。
她拿起手機打開外賣軟件,斂了幾分音調,“給我個你家的具體位置,我點外賣。”
“不用,我平時不吃藥。”
“可你還在發燒!”
易年放下筷子,懶散擡眼:“感冒發燒,吃了藥七天能好,不吃藥一周能好,所以我從來不吃藥。”
“……”
夏樹擠著眉頭,氣呼呼地把肩上的發絲往後背一撥:“那你不是給我沒事找事嗎?!既然什麽都不用我做,叫我來照顧你什麽?”
“我要睡覺,你得陪著我。”
“???”
還陪他睡,這多少想得美了點吧!
夏樹不露喜怒睨著他。
“你知道的,我怕鬼,”他一本正經,“每次發燒旁邊必須有點人氣,要不然病不會好。而且今早上還被你的鬼——”他的聲音頓住兩秒,“被你開門的聲音嚇到了。”
“所以,你必須負起這個責任來。”
第29章 第 29 章
易年怕鬼這事, 夏樹是知道的。
當年夏樹在運動會崴腳那段時間,也是分科後的第一個學期,周雨唯正好打著李澤的主意。
那段時間市裏有一個大統考, 老師讓學生自發報名周末補課。
但往往涉及到補課,即便老師說了自發,學生們也別無選擇,隻能全部人一起參加。
李澤是住校生,原本四中的住校生,上學期間不能出學校,到了周末食堂正常休息,學生就可以到校外吃飯。
周雨唯就想趁周末補課午休的間隙, 約李澤做點什麽增進一下感情。
易年、夏樹、周雨唯高一時就在一個班,關系自然比其他班合並過來的同學要稍好一點。
而李澤高一時沒有跟他們三人在一個班, 隻是經常跟易年在一起打籃球, 怕自己約不出他,周雨唯就想讓夏樹請易年約李澤, 一起去學校隔壁的城中村出租屋錄像廳,看十塊錢一部的電影。
周雨唯計劃看部鬼片。
夏樹想,易年連其他女生的生意都默許她做, 那拜託他, 不對, 是請他去看個電影,他應該也能同意。
周五放學, 易年回家前,夏樹跟他說了這事兒。
“你看我也從你身上賺了不少錢, 要不明天中午我請你看個電影吧!”
當時易年正在收著桌面,夏樹的話一出, 他的手指就幾不可查地攏了一下。
“明天,” 他慢慢轉向她,“看電影?”
“對,我聽說隔壁城中村有很多那種一小間一小間的出租屋,專門看片的。”
“出租屋,看……”易年的臉慢慢攀上紅色,他做了個吞咽的動作,“片?”
見易年沒有一口回絕,夏樹連連點頭,乘勝追擊:“嗯嗯嗯,好像就十塊錢一部,挺便宜,而且聽說碟片挺多,咱們可以好好選一部,一個中午剛好能看完。”
“看,片……如果你非要叫我去,我倒是,也可以去,”易年的臉頰越來越紅,他將視線避到一邊,“反正也快十八歲了,也沒什麽,是吧,我也不是那麽死板的人啦,有些東西還是可以去嘗試一下的是吧,就當欣賞人體藝術,嗯,反正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那就去唄,中午是吧,沒問題,大中午的看這個很正常……”
易年滔滔汩汩地說了一大籮筐。
夏樹心想,也沒聽周雨唯說錄像廳未滿十八歲不能進啊。
但既然易年答應了,夏樹也沒多想:“嗯,好,那我們明天中午就一起出去,附近找家面館隨便吃點就去看,”想了想,夏樹又補充,“這樣吧,面我也請你好了。”
易年拿出礦泉水狂炫了幾口。
“但是,你的腳,”他探出視線看了眼夏樹被紗布包裹著的腳踝,“那邊還是有點遠,明早上我騎自行車來學校吧,帶你過去,不然你杵著拐走路太磨蹭了。”
夏樹思忖片刻:“行,那這樣更好,咱兩和他兩分開走,不當電燈泡。”
“他倆?”
“哦對了,能不能拜託你約上李澤啊,”夏樹拇指和食指捏起他的衣袖拽了拽,“周雨唯也去,她想約李澤一起去,但是怕李澤拒絕,所以……所以請你幫個忙,拜託拜託。”
易年臉上的緋紅被不可思議取代,不過他沒有拒絕夏樹的情求,答應了幫周雨唯約李澤。
第二天中午,易年和夏樹騎車先去到城中村錄像廳,易年很拘謹,不似平時的松弛有度,一個勁往臉上和脖頸扇風,夏樹說熱的話把窗簾拉開,窗子打開,他卻堅持不拉窗簾,說那樣的話光線太亮影響觀影。
等了十來分鐘,李澤和周雨唯才到,兩個男生把選片的工作交給夏樹和周雨唯,周雨唯挑了幾部讓夏樹選,幾乎都是國外的片子,夏樹從那一摞碟片裏挑出她唯一認識的明星何潤東,說看《鬼來電2》。
房間裏是一個榻榻米沙發,兩個女生坐中間,兩個男生則坐左右兩邊。
夏樹倒是不覺得有多可怕,隻是驚嘆於電影裏的各種精彩反轉,周雨唯卻是怕得整個人蜷縮起來,緊緊貼著夏樹的肩膀。
不知道過了多久,夏樹無意中瞟了易年一眼,看見他面無表情,額頭卻全是汗,他的雙手放在腿上,指頭不停地扣動著。
夏樹想問問他是不是很害怕,才拍了一下他的手臂,他整個人就抖了一下,然後驚恐地看著夏樹。
“怎,怎麽了?”
夏樹小聲問他:“你是不是害怕了?”
“怕什麽怕,我哪裏怕了,我是會怕這個的人嗎?”
其實夏樹看得出易年是真的害怕,但他向來一身傲骨,即便害怕也不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