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年把左手搭在窗邊,靠著椅背歪頭看她:“就是怕堵車。”
“……神經!”
易年看了眼手表:“你要是不睡了,不如我們現在就走?”
“去哪?”
“買房。”
“買房?買什麽房?”
“婚房。”
“……”
說起買房,易年臉上毫無波瀾,夏樹卻不知不覺睜大了眼睛。
“結婚總不能用舊房子吧,之前沒結婚的打算,沒提前準備,隻能臨時去隨便買一套。”
“……”
臨時,去,隨便,買一套!!!
好小衆的字眼。
他這語氣,就像說隨便買瓶水,隨便買包煙一樣輕松。
“這個點,誰出來賣給你!”
“你不知道嗎,買房,你要是想,半夜也能去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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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樹聳了下肩:“不知道,沒買過。”
雖然睡前已經想過是否住一起的問題,她還是小心翼翼詢問:“對了,結婚之後,要住一起?”
“按理來說,是的。”
“那你父母會一起住嗎?”
“不會。”
夏樹送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易年挑起了眉:“好什麽?”
“不是隻是演戲嗎,那你家人不在的話,我就可以不住你婚房,回來住。”
易年盯著她看了兩秒,似笑非笑的,然後垂下了眼:“走不走?”
“你買房,你自己去就好了,我就不去了。”
易年重新擡起頭:“你忘了還有你戶口的事?”
夏樹眼睛轉了半圈,想起他昨天說九點來接她的確是為了戶口的事。
“哦,”夏樹松松點了點頭,“那你等我換身衣服。”
“記著拿身份證。”
-
路上,易年給售樓員打了電話,到售樓部的時候,保安都還沒上班,隻有一個售樓小哥等在門口。
這一片離夏樹的汽修廠不算太遠,是前些年新開發的富人商圈,周比各類設施齊全,夏樹聽說過這邊,隻知道房價不便宜。
售樓小哥睡眼惺忪,引易年停好車,恭敬地向易年和夏樹打招呼:“易總,太太,電子合同我已經擬好了,選了房號就可以打出來了。”
那個售樓小哥看上去年紀和夏樹差不多一樣大,聽見他叫自己太太,夏樹覺得很怪,完全不能適應。
想來這可能是今後和易年在一起的常態,她便試著進入這個角色,對售樓小哥微笑著說了聲謝謝。
進到售樓大廳,售樓小哥把戶型圖放在夏樹面前:“太太,這一棟就是我們這裏最好的戶型,奢華裝修大平層,證上九百七十三平,我個人是比較推薦頂樓,因為還帶了露臺,視野一絕,價格相比其他貴一點,易總也比較喜歡,就看您喜不喜歡。”
售樓小哥仍在絡繹不絕地介紹著房子,夏樹聽著像聽天書。
她想,富人區,九百多平的大平層,那得多少錢啊!
易年就那樣神色淡淡地在旁邊聽著,眼皮都沒擡過一下。
出生就在羅馬的人真的跟普通人完全不一樣。
“太太,您看,確定要頂樓了嗎?”
夏樹回過神來,看了易年一眼。
“聽他的就好。”
一筆大單落成,售樓小哥之前的疲態一掃而空,眼裏閃著亮光。
“好嘞,那太太,您把身份證給我,我這就去出合同。”
夏樹抓了抓臉:“你搞錯了,是他買。”
“身份證給他,才能辦戶口。”易年說。
戶口?售樓小哥能辦戶口?
夏樹覺得不可思議,但易年一臉堅定,那應該就能辦。
夏樹從口袋裏摸出身份證遞給售樓員,等售樓員走後,她低聲問易年:“他還有這本事?能幫我辦戶口?”
易年擡了下眉,懶懶向後一靠,沒說話。
不多時,售樓小哥拿著一摞A4紙走過來,看了眼闔上雙眼的易年,小聲對夏樹說:“太太,您在這裏面劃橫線的地方都簽下字。”
夏樹* 打開紙頁。
“什麽?這是購房合同?”她訝異地看向易年,見他像是睡著了,又問售樓小哥,“怎麽回事?沒搞錯吧?你不是幫我弄戶口嗎?”
那一摞紙,正是剛剛選好的房子的購房合同,而購房人,打出來的是夏樹的名字。
售樓撓了撓頭:“太太,您說什麽,戶口?”
聽見夏樹的聲音,易年睜開了眼,周身未動:“把字簽了,直接拿著房産證和身份證去派出所,就能落戶。”
“什麽?你別嚇我!”夏樹把合同放到了桌上,“你的意思,這房子寫我名字?”
“不然呢?”
“不是說……不是說你有辦法幫我辦戶口嗎?”
易年眼睛指向桌面上的合同:“這不就是辦法,”他又閉上了眼,語氣平平,“快簽,別磨蹭。”
“啊?!我以為你說的是可以走走關系暗箱操作什麽的,用房子落戶,這……”
“啰嗦什麽,我可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易年似乎是累極了,說話聲音和嘴唇開合弧度越來越小,語氣仍舊強硬,“字必須簽,就這一個辦法。”
夏樹重新拿起合同,翻到了房子的總價,嚇得神色一滯,她又把合同扔在桌上。
“不是,這大幾千萬的房子,你的意思隻寫我名字?”
不知道易年是不是睡著了,他並沒回答夏樹。
夏樹踢了下他的腳尖,他才不耐煩地睜眼。
夏樹:“問你話呢,寫我名字,今後咱兩合作結束了怎麽辦啊?”
易年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好困,你能不能快點簽,今後的事今後再說,你又不可能轉手就把房子賣了,而且結了婚不就你的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在這瞎緊張什麽?”
夏樹:“……”
易年很隨意地從兜裏摸了張銀行卡遞給售樓員,念了六個數字:“密碼,你記一下,帶著她去弄好了再叫我。”
說完,易年抱起雙臂,再次闔上雙眼。
-
簽字的時候,夏樹連筆都拿不穩。
八位數的金額聽說過,從沒見過。
雖然她一直知道易年家有錢,但是有錢兩個字具象化後,確實很震撼。
她想起了自己。
夏樹生在重男輕女的家庭,她小時候性子也軟,因為是家中長女,下面還有一個妹妹一個弟弟,便父母說什麽就是什麽。
她從小幫家裏幹農活,沒有離開過家裏,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到鎮上念初中。
按照正常軌跡,高中時她原本不會到離陽上學,隻會去縣裏的高中。
那時候趕上政策,她正好被選中離陽四中的貧困生免費入學民額。
四中是離陽的重點高中,能考進去的都是成績拔尖那一波,夏樹即便初中時成績不差,畢竟不是考進去的,成績自然比不得班上的其他同學。
即便她很努力,仍與易年那樣的金子塔尖差距甚大。
她的高考成績不算太理想,那時候禾莊村的一個男孩學了汽修,工作後每個月都能往家裏打不少錢,父母得知後就去打聽,後來知道那個公立職業學校每年學費加住宿費隻要五百八十塊錢,便強迫著夏樹去學汽修。
夏樹極不情願,在家裏哭了幾天,最後都沒讓父母心軟,隻能去學了汽修。
接觸汽修以後,她發覺自己也並不排斥這個專業,或許是高中三年坐過很多易年家的豪車,她漸漸對車子對汽修産生了興趣,最終喜歡上這個專業。
她的學校是三年制,第三年開始外出實習,有了工資偶爾也會往家裏添置幾樣東西。
未曾想,在她剛過二十歲,爸媽在親戚慫恿下,就逼著她去相親,她再一次依照父母的話去了。
可去了才發現,相親對象是市裏屠宰場主家有智商障礙,並且比她大了整整十歲的兒子。
後來她拒絕了對方,卻被父親找到她工作大鬧了一場,當天直接把她帶回了禾莊村。
回去後母親軟磨,父親硬泡,非得逼著她嫁。
她說把她打死了,她也不嫁。
父親說:“從小到大在你身上至少也花了一二十萬,真是白養你一場,不嫁那就再也別回家!”
夏樹掏空了口袋的所有零錢,隻留了一張身份證,就再也沒回去過。
汽修的工資不算低,能者多得,她省吃儉用了兩年,攢夠二十萬便一次性打給了家裏,在她心裏,算是還清了父親說的養她那一二十萬。
後來又繼續省吃儉用攢錢開汽修廠。
在她看來,每一塊錢都有很重的分量,她跟易年,一個是天上雲,一個是地下泥,完全不能相提並論。
“來,太太,購房合同和易總的卡您收好,我給您和易總加急處理,房本一周內應該能下來。”
售樓員的話將夏樹的思緒截停。
夏樹接過合同和銀行卡,道了聲謝。
“太太,您真是好福氣啊!”售樓員語重心長起來,“我吧,也賣過不少貴的樓盤,但像易總這樣的,我還是第一次見。”
“嗯?他怎麽了?”
夏樹心想,男方買房,寫女方的名字,這很少見?
“不瞞您說,我現在也和易總一樣,能倒頭就睡。”
售樓員說,昨天傍晚,易年助理聯系上他,說需要看一處房,他以為隻是看某一處,結果易年來了之後看了好幾個樓盤,都沒有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