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欺負,那倒也沒有。
在她看來,易年原來對她也還是挺不錯的。
“我沒說你。”
夏樹抱著膝蓋,認真總結了自己現在的心境,“我這叫放下個人素質,享受缺德人生,有事當場發瘋,絕不委屈自己。”
說這話時,夏樹的模樣松弛自如,易年揣摩著其中意味,認可地點了點頭:“嗯,也挺好。”
夏樹沒搭理他,又自顧自喝了一口酒,易年又問她,“那你叫我過去到底什麽事,是遇到什麽麻煩了嗎?”
此刻易年臉上的表情溫和了許多,倒不像是要找茬。
不就是想約他喝酒,再套套話,也沒必要藏著掖著。
夏樹將地上的幾瓶啤酒拎上桌,手指點著瓶身,臉色如常:“我隻是想過去問問你,要不要來一起喝點,而已。”
易年:“那你幹嘛不直說,還直接跑了。”
夏樹:“我自己已經喝了點酒,還能聞見你身上有酒味,證明你也喝了不少酒,那我還約你幹嘛?到時候把你喝翻了,還要我來照顧,那不是自找麻煩。”
“這位同學,你忘了我家是做什麽的了?”易年炫耀般地挑著眉,“從小聞著酒味長大,我至今還不知道酒醉是什麽東西。”
坐在陽臺上一吹風,夏樹醉意攀升。
她知道易年說的是事實,但對方說這話的口氣實在是狂妄。
本想懟易年兩句,但是腦容量告急,想不起來要說什麽。
易年見她遲遲不說話,又補充:“那點酒勁,洗個澡就完全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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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樹略帶認同地癟了下嘴,沒說話。
易年:“你要是現在還需要酒搭子,我可以勉強考慮一下。”
“酒搭子……”
夏樹猶豫片刻,清了清嗓,“要是你嘴不賤,倒是可以過來組個話搭子。”
此時此刻,夏樹還不知道她這一句話會為她帶來何種後果。
第15章 第 15 章
打開房間門時, 夏樹才看見易年頭發是濕的。
“你幹嘛不吹頭發?”
她自己有這毛病,不把頭發吹幹就會頭疼。
平時在汽修廠裏,三個徒弟不管是誰在她面前濕著頭發, 都要被口頭教育一頓。
易年眼睛上挑,看了眼自己的發絲:“那個,吹風機壞了。”
夏樹見不慣有人在她面前濕著頭發,於是向浴室偏了偏頭:“自己進去吹幹再出來。”
她一共買了七瓶啤酒,不是因為她酒量好,而是當時貨架上擺著各種造型和口味的精釀,一方面是選擇困難症,另一方面是為了獵奇, 才挑著好看的買。
易年來都來了,應該多少會喝點。
現在還剩下四瓶, 她要是每個味道都想嘗點, 肯定就不能再繼續對瓶吹。
於是她拿了房間裏的馬克杯,打算洗過之後用來盛酒。
走進衛生間時, 易年頭發還沒完全吹幹。
她對著易年揚了下馬克杯:“我用下水。”
易年朝旁邊退了兩步,讓出位置。
開水的時候,夏樹從鏡中瞟了易年一眼。
易年將襯衣西褲褪去, 換了寬松的白色T恤, 微收著颌, 額前的碎發正好遮住眉眼。
這樣一看,他還真是衣架子。
穿正裝的時候矜貴優雅, 穿T恤的時候意氣風發。
不愧是當年的校草啊,她想。
視線還未收回, 吹風機的聲音就停了下來。
易年倏地擡眼,兩人的視線在鏡中交彙。
“幹嘛?偷看我?”
他的聲音冷淡沉啞, 像是還透著隱隱的得意。
“犯得著偷看?”夏樹凝眉,語氣不屑,“我這是光明正大地看。”
說完,她控了兩下杯壁的水,轉身。
“叮~”
伴隨著兩個馬克杯相撞的聲音,夏樹鼻尖一陣酸脹——
她意外撞進了易年的懷裏!
原本兩人隔著一定距離,她正常轉身,根本不會碰到他。
可巧的是,在她轉身的同時,易年拿著吹風機,正準備放進牆上的託架,所以才兩人不偏不倚撞到了一起。
狹窄的空間,似乎因為剛剛用過吹風機,氣溫隨著還未完全消散的熱風逐漸攀升。
夏樹垂著眼,視線正好落在易年起伏的胸口,不過他的呼吸頻率好像不太規律。
不太規律的呼吸不止易年。
夏樹也是,呼吸和心跳似乎都是亂的。
……應該隻是喝了酒,再加上被突然上前的易年嚇了一跳,才會這樣。
怔楞幾秒。
她咬著下唇穩了穩心神,把兩個馬克杯合並到左手,擡右手搓著鼻子,視線朝下,未與易年對視。
“沒長眼啊!”
說完徑直出了衛生間。
陽臺上的空氣比衛生間裏舒暢許多,但夏樹的呼吸卻還未完全平穩。
吐了口氣,她撈起桌上的酒瓶放進口中。
隨著瓶口“呲”的一聲,瓶蓋與瓶身分離,瓶蓋被她叼在口中。
她往自己面前的杯中倒了一個底。
易年剛好出現在陽臺,他拉開椅子坐下,手指點了兩下面前的馬克杯,示意夏樹倒酒,夏樹不情不願地給他倒了三分之二杯。
“你這是……”易年看了看夏樹杯底的酒,又看了看自己面前這一杯,“想把我灌醉就直說,還借口說什麽組話搭子!”
“……”夏樹吐了瓶蓋,咧了下嘴,“你不是酒量好嗎,多喝點怎麽了!我酒量差,喝多了會發酒瘋,不是得少喝點!”
“你發酒瘋我又不是沒見過,不就是……”易年哼笑一聲,“愛、罵、人!”
夏樹自然不信:“你就吹吧,我跟你多少年沒見了,我什麽在你面前發過酒瘋!”
“我跟你說過,你喝了酒打視頻給我,罵了我一通,還把我拉黑了。”
易年說得言之鑿鑿,但夏樹還是不太相信。關於黑名單的事,如果直接問他,他不一定會說實話,她打算多喝兩口套話。
她揚了揚眉:“哦!”
夏樹還是往自己酒杯裏倒了跟易年一樣多的酒。
兩人由皮劃艇比賽聊到了夏林,又由夏林聊到他們的高中生涯。
聊了分科前的那個在黑板上徒手畫地圖的班主任,聊了高二那年的冬運會,聊了那時候坐在他們前後左右的同學。
這個話題持續的時間不短,不知不覺剩下的四瓶啤酒就被兩人喝完。
但是該套的話還沒開始問,酒沒了也不行。
夏樹試探地問:“還能喝不?”
易年一眼就看出她的言外之意,挑了下眉:“奉陪到底。”
在這一刻,他們像是恢複了從前的默契。
夏樹拿出手機:“那我從手機上再點幾瓶,讓外賣小哥送來,”她擡眼問易年,“你想喝什麽?”
易年思索片刻:“紅酒你喝嗎?”
易年說他的車裏還有幾瓶紅酒,他去車上拿了酒返回房間,等客房服務送紅酒杯和開瓶器的間隙,夏樹開始試探。
“對了,你說我拉黑你,是哪一年的事來著?”
易年挑眉,斬釘截鐵:“高中畢業後的第一個聖誕節。”
夏樹努力回想,高中畢業後第一個聖誕節,那時候在職業學校讀專一,那天好像確實跟班上的同學到學校周邊的清吧喝了酒。
“那,我當時打給你的時候是在……?”
易年:“宿舍。”
不確定易年說的是不是真的,如果真是在宿舍打了視頻給易年,也無從查證。
因為當年在職業學校,整個年級學汽修的女生隻有兩個,另一個女生是離陽市本地人,沒有住校,所以女生宿舍隻有夏樹一人。
想了想,她決定詐一下易年。
“你就吹吧,我記得那次聖誕節我跟班上的同學喝到了十一點多,最後是翻牆進的學校,我舍友都睡了,我怎麽可能還打視頻給你,而且如果我發酒瘋,我舍友第二天怎麽沒有告訴我!”
易年手指交叉,向後一靠:“你哪來的舍友?不是你自己親口說的,你一個人住著八人間!”
夏樹倒吸一口氣。
所以,他說的是真的?
“那我當時說了什麽?”她小心翼翼地問。
“我哪記得!”
易年邊說邊把頭轉向一側,幾秒後他回過頭,語氣淺淡,“說的最多的是,‘我把你當朋友,你為什麽要那樣對我’。”
這下夏樹有九成相信易年說的是真話。
因為那時候,她確實有過這種想法,當年就因為夏樹誤拿了他要送給級花的情書,所以他才說了些傷人的話,使得兩個人自此鬧掰了。
在那件事之前,她一直把易年當成很好的朋友。
反正也過了那麽多年,該正式翻篇了。
正好客房服務送來了高腳杯、醒酒器和開瓶器,易年打開紅酒,沒用醒酒器,直接倒了兩杯。
夏樹雙腳蜷到了椅子上,一隻手曲起食指拖著下巴,另一隻手端起酒杯,漫不經心道:“這杯酒喝了,當年的事就翻篇了,如果你願意,咱們還是朋友。”
“朋友?”易年搖晃著紅酒杯,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行,朋友!”
夏樹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五官痛苦地擠在了一起:“嘶——又酸又澀,難喝!就你們這些有錢人愛喝,還不如剛剛的啤酒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