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時遷的婚禮就在兩天後,婚禮當日的淩晨,聞歌被辛姨拉起來當苦力。忙得暈頭轉向的也不知道自己在忙什麽,好不容易坐下來喘口氣休息一會,天色已經大亮。
辛姨連早餐都來不及做,打電話叫了外賣,吩咐她叫老爺子起來後便去吃點早飯填填肚子。回頭去溫時遷的房間,讓化妝師也給她化點妝,她今天是溫時遷的小伴娘。
聞歌睡眠不足就特別容易忘事,隻記得叫老爺子起來,還來不及下樓,就被滿世界找她的化妝師拉去換禮服。
伴娘禮服在她來a市的當天晚上就試穿過的,尺寸大小都格外合適。溫時遷當時挑著眉看她的表情詫異得聞歌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有些奇怪。
總覺得溫時遷有什麽事沒告訴她。
聞歌的皮膚好,加上她也不喜歡被人在臉上塗塗抹抹的,到最後還是隨安然過來,給她上了層bb霜,再描個眉,塗個唇彩,就算完事。
溫少遠拿著剛熱好的牛奶進來時,看見她正趴在床邊睡覺。屋子裏除了溫時遷,再無別人。
他隨手把牛奶放到櫃子上,拿了放在一旁的薄毯給她蓋上,擡頭看了眼目不轉睛看著他的溫時遷,掀了掀唇角,問道:“準備得怎麽樣了?”
“我這邊沒問題。”溫時遷轉回頭,目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拎起裙擺往試衣間走去:“我去清點下。”
溫少遠沒說話,目光落在她半露的臉上。在沒有人看見的時候,這才流露出眼底的柔色。他在床邊坐下,因為聞歌站了大半江山,他的坐姿便有些不太舒服,隻能垂手撐在床面上。
看了一會,他盯了眼時間,從煙盒裏抽了根煙在指間轉動了下,忽然偏頭看向站在試衣間門口的溫時遷,交代道:“她今天一整天都跟著你,你照看著點,別讓人灌了她。等婚禮結束,讓傅衍給安排下,留在酒店裏休息下,明天再走吧。”
原本的安排是婚禮結束後,聞歌就趕飛機離開。隻是現在的情況……還沒開始就累得睡著了,等婚禮結束她哪還有體力?
溫時遷這半年來對他的態度冷淡了不少,聽到這,才強著聲音問道:“你自己放心不下就自己看著,我管不了。”
溫少遠絲毫沒受這些話的影響,轉頭靜靜地看了聞歌一會,笑了笑,站起身來:“讓她睡一會就叫起來,把牛奶喝了。我就先走了。”
溫時遷眉一揚,那表情清冷了幾分,拎著婚紗快走幾步就擋在了門口把他攔在身前。她微擡起頭,雙目對視間,她幾乎咬牙切齒地擠出一句:“我說了,你自己放心不下就自己看著,連你都不管她,還有誰在乎她?”
溫少遠的指尖還有那瓶牛奶的餘溫,他目光安然,和她對視良久,淡聲道:“如果我能管,我絕對不會放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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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沒有一絲語氣,沒有一絲情緒的話語,卻讓溫時遷聽到了那隱約的無奈和無能為力。
她一怔,深埋在心底很久的話終於脫口而出:“你如今還有什麽可以害怕的?爺爺的阻礙對於你而言根本就不是問題,有什麽比你不喜歡她更艱難的問題?”
溫少遠微微蹙眉,眼底終於凝結起些許沉鬱。他盯著她,忽而冷笑,反聲質問:“溫時遷,你站在我的位置,你就知道我在忌諱什麽。你憑什麽覺得,我敢以毀了她的一生做賭注?”
他的顧忌也旁人眼裏也許完全無法理解,可真的對她用心了,才知道那些不舍,那些心動,那些疼惜在這段時間以來對他真正的折磨。
十九歲,還未踏入社會,還未好好開始人生,還未經歷青春。他不能拿這些當賭注捆綁她,她適合廣闊的天空,而不是因為他居於一隅,被流言蜚語所擾。
即使他們沒有血緣關系,但他公衆人物的身份,遲早會讓她曝光在大衆視野下。如今的他,還沒有能力徹底保護好她。而她,也不足以面對這些。
陪伴一生這樣的承諾,不應該在這個時候開始。他無法接受,也不敢涉獵,她的人生哪怕是有萬分之一的意外都是他所不欲見的。
如果她父母健在,如果她沒有經歷過親人接二連三去世,如果她不曾被關在小屋子裏,如果她從不曾以這樣尷尬的身份踏進他的世界,如今的他隻會強勢掠奪。
就是因為知道她的敏感,她的脆弱,她的偏執,他才如此強勢的自己決定方向。
這麽隱忍,隻是想再等她長大些,再長大些,能夠和他站在一起面對所有了,那個時候……
有什麽比你不喜歡她更艱難的問題?
有。
更艱難的,是替她做出選擇。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聞歌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她被辛姨推醒時,陽光大盛,已不知幾時。
她剛坐直身體,就感覺渾身酸疼得像是被人碾壓過一樣。她揉了揉被壓出淡淡紅痕的手臂,還有些迷茫地四顧著尋找溫時遷的身影:“小姑呢?”
“你再睡下去啊,婚禮都要結束了。”辛姨輕推了她一把,回頭掃見櫃子上放著的已經涼透了的牛奶,利落地揮手直接掃進了垃圾桶裏。
聞歌“诶”了一聲,伸出手想接,那紙盒擦著她的指尖而過:“為什麽扔掉了?”
“冷了還喝什麽?”辛姨推搡著她起來:“去洗把臉,找安然再給你上一次妝,再過半小時你姑丈就來了。”
不知道為什麽,聞歌看著那紙盒牛奶,總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麽事。她皺眉尋思著,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就被辛姨挽住手臂拉了出去。
很多事情也許都是有預示的吧,就像是那紙盒牛奶……明明就在眼前,可就是這樣,不經意的丟棄,錯過。
不是合適的時間裏,所有對的事,也會變成錯的吧?
總說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聞歌覺得這投胎儀式實在是繁瑣又麻煩。可即使麻煩,依然還是擋不住她對婚禮的期待和憧憬。
傅衍把人接到了酒店之後,便先去宴客了。原本婚禮儀式設在酒店的後花園裏舉行,可接連幾天的陰天雷雨,隻能選擇在室內舉行。
聞歌被辛姨支去拿捧花,剛才溫時遷從車上下來時不小心遺落在了車上。她剛拿回捧花,撐著傘走到酒店的後門口,便看見後門處唯一的一個路口緩緩地停下來一輛車。
車型很眼熟……
她腳步一頓,站在原地看過去。
剛站定,眼角餘光一閃,便看見偏門處一道熟悉的人影掠過。溫少遠邊走邊撐起傘,靠近車後座幾步遠時停住腳步,微微傾身拉開了車門。
不知道站在偏門等了多久,肩上被雨水打濕,比整件禮服都要深的墨色鋪陳開來,帶著淡淡的濕意。
從車後座邁出一隻穿著高跟鞋的女人的腳,隨即,便是穿著淺紫色禮服的一個女人車上走下來。是聞歌從未見過的陌生面孔,五官清秀耐看,一身皮膚雪白,揚著笑容臉頰上還有個小酒窩。
她扶住溫少遠的手臂,笑盈盈地看了他一眼,微微湊近,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原本還面無表情的溫少遠也配合地勾了勾唇角,站直了身體。
另一側的車門被司機打開,白薇撐著傘走出來,低頭輕撫了一下裙角,一擡起頭,就看到了站在車頭斜對角的聞歌。
白薇順著她的目光看向溫少遠和陳婉,立即了然。
她從車尾繞過來,淡淡地瞥了眼站在那,連雨水打濕了手臂都不知道的聞歌,示意溫少遠看過去:“那不是聞歌嗎?”
溫少遠循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隻看見聞歌抱著捧花,低頭匆匆地走過去,幾步推開後門走了進去。
他收回視線,一頷首,示意:“我們走吧。”
陳婉隻看見了一個背影,見溫少遠久久盯著那個方向,對她口中的“聞歌”好奇起來:“她是誰?”
“是溫總的侄女,很聰明也很漂亮。”白薇笑了笑,走到另一側挽住陳婉的手,雨傘微傾,三言兩語就帶過了這個話題:“這次回來停留幾天?”
陳婉和溫少遠不過是在酒店代言時合作過一次,並算不上很熟。倒是和溫時遷的關系還不錯,這次走“後門”,也是因為前段時間爆出的不利消息導致她一出門就被記者圍攻。而溫時遷的婚禮盛大,前門早就擠滿了記者,她不往後門走,不止自己陷進去連帶著搶了主角的風頭,這麽蠢的事,她才不會做。
對溫少遠沒有目的性,自然對他的事情也沒有那麽關心,白薇一扯開話題,她便輕聲附和,幾句話的功夫早已忘記了這回事。
……
“聞歌,把水遞給我一下……聞歌?”溫時遷輕推了一下出神中的聞歌,指了指放在她手邊的水:“把水遞一下……你怎麽心不在焉的,是不是還沒睡夠?”
聞歌搖搖頭,很快打起精神來,她撐著下巴看著溫時遷抿著吸管小口喝水,好奇地問道:“小姑,嫁給自己喜歡的人是什麽感覺啊?”
溫時遷側目看了她一眼,淡定地回答:“沒感覺。”
事實上,如果不是傅衍說要辦婚禮,她壓根不想受這個罪。至於他們領證?……好像……也是她隨口一問,他隨口一答應就拍板了?
“這個你得問安然,她最有發言權了。昨晚之前,我都不知道她這麽能忍,要是我,早憋不住了。要麽推倒他,要麽踹開他,哪有她這樣……含蓄迂回的?”溫時遷擰回水蓋,看了眼一旁一臉求知欲的聞歌,壞心眼的建議:“其實我覺得喜歡一個人,推倒就好了,那就什麽都成了。”
聞歌一臉無害地看著她:“推倒?”
溫時遷這才猛然把聞歌和“青春少女”這四個字對應起來,看著她跟白紙一樣的表情頓時尷尬得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這個要怎麽科普解釋?
幸好,這樣的僵局沒持續太久,辛姨的出場非常及時地化解了這場尷尬。
聞歌看著落荒而逃的溫時遷,那無害的表情收起,若有所思。
溫時遷的父親去世的早,便由溫老爺子代替這個位置把溫時遷交到了傅衍的手裏,在司儀的見證下,兩位新人交換戒指,算是禮成。
婚禮的規模注定了這場婚禮的步驟繁瑣,等婚禮儀式結束,這才終於步入晚宴環節。
聞歌陪著溫時遷去休息室又換了一套禮服後,這才出來敬酒。她年紀還小,就算有人為難,也有傅衍三言兩語打了太極,倒是傅衍的伴郎團……那完全是傅衍禦用的“酒桶”,一個個都是千杯不醉,一有敬酒的,便是他們上來擋酒。
敬了幾桌後,溫時遷回頭看了眼才喝了幾杯就小臉酡紅的聞歌,悄悄捏了一下她的手,壓低了聲音小聲交代:“你去辛姨那桌吃點東西填填肚子,我這邊不用過來了,等快散場了我會來叫你。”
聞歌腦袋已經有些暈了,一天下來又站了那麽久,早就累了。聽到這話就跟聽到赦免一樣,忙不疊地就撤退了。
她正滿場地找辛姨,結果還沒走多遠,就被不知道什麽時候冒出來的白君奕給拉回了他那桌。
新鞋磨得她腳疼,聞歌隻想立刻找個地方先坐一會。被白君奕拉著坐下來便也沒推辭,剛挨著座位就悄悄踢開了鞋子,把腳搭在地上。
等她的小動作做完一擡頭,正看見對面上座的溫少遠時,整個人都愣了一下。
為什麽……會有小叔在這桌……
沒等她借口避開,白君奕已經給她添了杯子又倒了杯果汁醒酒:“看你喝了不少,趕緊喝幾口醒醒神。”
話落,見聞歌沒反應,直接把杯子塞進她的掌心裏:“別愣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