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少遠微微一怔,神色自若地收回手,微挑了挑眉,看著她。
“小叔。”
“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這句話,聞歌以前不敢問。現在,其實也不太敢……她害怕問了之後,他會突然醒悟過來,為什麽要對非親非故的一個女孩這麽好?
他微彎下腰,目光凝滯,深邃幽黑。沉靜又溫潤,像是困在一隅的潭水,平靜無波,又輕輕淺淺的,讓人似乎能看進他的心裏。
“我隻回答一次。”他凝視著她的雙眼,不緊不慢地說道:“沒有很多理由,想對你好,就對你好了。所以,小歌兒不要變壞,要一直乖乖的,讓我少操點心。”
說完,他自己先笑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收拾好了,就早點睡吧。”
聞歌難得安靜。
一直看著他走出去,關上門,還盯著房門出神。
他最後那句話,聲音輕柔溫和地就像是在哄小孩。哄一個好不容易吃到了糖,緊緊含在嘴裏生怕糖會消失不見的小孩……
他,好像從來都隻當自己是個小孩子。
她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看了良久。盯得眼睛都開始發酸發澀了,這才閉上眼,幾下爬上床,關燈睡覺。
隔日,徐麗青親自開車來接。
溫少遠原本正在開會,聽到助理的提醒,若有所思了片刻,夾在指尖不停轉動的筆被他用力地壓在了桌面上。
突然發出的聲音讓整個會議室瞬間安靜下來,衆人紛紛擡頭看向會議桌盡頭年輕的老板。
“暫停二十分鐘吧。”他慢條斯理地給筆蓋上筆帽,站起身,轉身就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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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還沒反應過來,直到被他丟下一段距離,這才反應過來。想追上去……可猜測著他暫停會議的原因,又生生止步,進退兩難。
最後,在滿室好奇的目光下,咬咬牙,追了上去。
溫少遠到酒店門口的時候,聞歌剛搬完自己的東西,拉開車門正要坐進車裏。
就那一瞬,似有所覺地轉過身,回頭看了眼。
這一眼,就看見和她隔著一扇旋轉玻璃門,正向她走來的溫少遠。
陽光就停留在旋轉玻璃門前,一處明亮,一處昏暗,就像是它隔開的差之微毫的兩個世界。
聞歌不走了,她松開車門把手,等他走來。
原本並沒有什麽離別的愁緒,哪怕是在剛才,還未看見溫少遠的時候,她都沒有感受到這種情緒。
他安排的互相接觸,在緩慢的時間裏,讓所有應該發生的事情都變得順其自然。就連領養手續辦理成功的這個消息都沒有突然到讓她需要時間去消化。
這兩個月,她一步步邁向和他相反的方向,那麽自然合理。甚至於,她需要搬去和徐麗青一起生活的這件事,她都沒有一點排斥。
哪怕是當初,溫敬收養她時,她也花費了一段時間去適應,去習慣他們。
但直到現在,徐麗青正坐在車裏準備帶她離開。她的小叔……正為了送她離開而趕過來。
幾乎是看見他的那一瞬間,就感覺有酸澀的情緒直沖而上,纏住她的心髒越收越緊,讓她喘不過氣來。
……
他走到聞歌的面前。
似乎是想說什麽,但最後,也隻是目光一掃而過,彎腰和車裏的徐麗青打了個招呼。站直身體時,無比自然地伸手搭住她的肩膀。
聞歌抿起嘴唇,怕他看到眼底湧上來的淚意,忙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腳尖是解壓的萬能利器,盯著看看看……
溫少遠卻忽然擡手碰了碰她的臉,溫熱的指腹,在她唇角擦了一下。
聞歌恍惚著擡起頭看他,一眼就撞上了他的目光,眼底凝聚著淺淺的笑意,語氣也是親和溫潤的:“嘴都不擦一下就下來了?”
聞歌傻眼,“啊”了一聲,傻乎乎地看著他。
嘴……沒、沒擦嗎……
他笑了一聲,微彎下腰,和她平視。原本想好的那些想交代她的話,在看見她微微紅著的眼眶時,瞬間忘記得一幹二淨。
溫少遠笑容微斂:“怎麽了?”
他不問還好,一問就……
聞歌剛壓抑下的酸楚又冒上了上來,這一次比之前來得更加猛烈洶湧,她還沒反應過來,已經開始掉金豆子了。
哭了又覺得自己實在是丟人,一頭紮進他的懷裏。因為突然地撲上來,溫少遠被她撞得往後退了一步這才穩住身形。
他有些哭笑不得地低頭看了眼埋頭抱著自己的小丫頭,想著……剛把她從溫家帶回來時,她也是這樣。想哭了就一頭紮過來……
這種習慣,以後得讓她改掉啊。
他遲疑著,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腦袋:“行了,不準哭了。”
這句話似乎是沒有效果了,她依然埋著腦袋不願意起來。
“我等會還要回去開會,別把我衣服蹭髒了……”
話音剛落,就感覺她揪著自己的衣角蹭了幾下。
溫少遠:“……”
他終於有些無奈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微微用力,拉開來。然後拉到眼前看了眼,低斥:“你丟不丟人?這麽大了還哭……”
“我不想和小叔分開。”聞歌用袖口擦了一下眼淚,衣袖有些粗糙,抹上去,臉上就是一道紅印。
溫少遠擡手握住她的手腕,用拇指指腹幫她擦了擦眼淚,然後蹭到她的連衣帽上……
臉上表情自若:“我記得你步行到我家才三分鐘?”
聞歌別扭地點了一下腦袋,小聲辯解:“但那不一樣……”
溫少遠沒接話。
良久,曲指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再過幾星期我就搬過去。”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新家一切都好,她有自己單獨的房間,房間雖然沒有陽臺,卻放著一個大大的書櫃,書櫃旁邊就是一個飄窗,放著小木桌,專門給聞歌看書的時候用。
徐麗青對她也非常好,無微不至,也總是很耐心。對她更是投注了很多精力,比如:每個周末都會帶她出去周邊遊。她也很忙,但即使這樣,每天都會盡量準時的回家,陪她一起吃飯。
因為這個家的男主人並不經常在家的原因,徐麗青很少下廚,除了她剛住進來的那一個星期,親力親為之後,漸漸地,又開始從外面的餐廳帶飯回家。
徐麗青給她的零用錢很慷慨,聞歌很少會用這筆錢,就算用了也會記在小本子上,多餘的就存進儲蓄罐裏。
才幾個星期而已,她的儲蓄罐就已經有了一定的分量。
……
溫少遠說的幾個星期,聞歌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
聞歌到新家沒多久後,他就出差了。不知道他是不是跟徐麗青說了什麽,第二個星期,徐麗青就幫她報了一個數學輔導班,周六上午補習數學,下午學畫畫。
原本徐麗青是想她去學鋼琴的,但聞歌對音樂這方面的東西實在是有些遲鈍,至於樂器,她唯一感興趣的就是架子鼓……
幾廂衡量之下,徐麗青才放棄讓她學鋼琴的想法,放任不管地由著聞歌挑了個不為難的……畫畫。
但讓聞歌有些頭疼的是,除了她,班上還有兩位同學也在遠方藝樹學畫畫。一個是白君奕,另一個是朱清婉。
作為半路插進來,並且零基礎的聞歌,有些不想見人了。
也就是那時,聞歌隱隱察覺到,徐麗青對於她,還是有要求和期待的,她希望自己變成她想象中的那樣。雖然不強烈,卻似一簇隱在灰堆裏的火種。
一個月後。
初冬。
a市作為北方的城市,秋天漫長又凜冽,透支了冬季的寒冷。以至於真正的冬天來臨時,聞歌還有些不知所覺。
時間過得飛快,她還沒從金黃色的落葉鋪灑整個a市街道的光景中緩過神來,就看見清晨上學時,去學校的必經路上結滿了白色的冰霜。
綠草恹恹的,泛著枯黃,粗糙又幹癟。
聞歌呼拉一下騎車過去,準備提前到學校準備紀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