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闊別校園良久,又經歷了那麽多事,聞歌再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時,有一種時間過了很久很久的感覺。久得好像時光都開始陳舊發黃,變成了很久遠的記憶。
那些緊湊的學習氛圍,總是很熱鬧的校園氣氛,甚至孤單一人的感覺,都讓她分外懷念。
唯一頭疼的,應該是她向來冷淡,對她視若無睹的同桌,突然……變得熱情起來了。
她這麽久沒來學校,落下了很多課,她剛想去借課堂筆記。白君奕就從抽屜裏遞過自己的課本:“喏,用我的好了。怕你看不懂,我的字寫得還挺端正的。”
臉上是漫不經心的表情,為了表示他真的隻是突然大發善心,就連那語氣都帶著幾分痞氣,毫不在意的樣子。
聞歌卻瞥到他微微發紅的耳根,隨即低頭看了眼他遞到眼前的書,又看了看他,接過來道了聲謝,很不客氣地問他:“別的呢?都有記筆記嗎?”
白君奕咕哝了一句“你還真是不客氣”,一股腦的把抽屜裏的書都翻出來遞給她:“隨便拿。”
這就是開端,而此後……沒完沒了。
這幾天,聞歌都住在溫少遠辦公室裏的休息室。溫少遠除了午休在休息室,晚上單獨開房睡在隔壁的房間裏。
休息室的沙發不適合睡人,溫少遠最後還是在臥房裏加了一張寬敞的,可折疊的沙發。午休的時候,哪怕聞歌中午在學校吃飯不回來,他也會睡在沙發上。
這是他的尊重,也是細微至極的體貼。
等到晚上,一起吃過飯後,通常都是聞歌在休息室裏寫作業,他在前面的辦公室處理工作。
盛遠酒店已經慢慢上了軌道,他不再像盛遠剛成立時的那樣,總是忙得不可開交。往往白天就能做完工作。晚上在辦公室待到七點左右,進來檢查聞歌的作業。
她落下的功課不可能由家教老師單單周末的時間就一口氣補上去,所以資源利用,最近一直都是溫少遠在輔導她的作業,幫她抓進度。
也就因為這樣,她最近的考試成績才沒有到慘不忍睹的程度,很穩定地維持在了自己的正常水平上。
這一日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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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歌剛寫完作業,在看書。溫少遠推門進來,看了她一眼,吩咐:“穿上外套,我們要出去一趟。”
昨晚,溫少遠跟她說過,今天要見的那個人……也許她會成為她的監護人。
那日在醫院,和林醫生說起的那個人,不是別人,是溫少遠大學裏的導師。今年已經四十多歲,丈夫是飛行員,結婚將近二十年,沒有孕育子女,也沒有領養兒童。夫妻二人,依然過著自己的二人世界,怡然自得。
教授去臨市舉行講座,直到昨天才回來,今天下午,就安排了見面。
見面的地點約在了市中心一家環境清幽的茶座,包廂在二樓,很巧的……包廂的名字叫採蓮閣。
溫少遠盯著包廂上方的黑色銘牌看了半晌,勾了勾唇角,輕拍了一下聞歌的腦袋:“走吧。”
借著身高優勢,他最近總是喜歡揉她頭發,不然就是這樣輕拍一下。
動作很輕柔,但也不懷好意……
對方是個保養得宜,氣質優雅的中年女人。見到他們進來,起身迎接。
包廂裏彌漫著一絲淡淡的香氣,很舒適的味道,不濃,不豔,很清新。桌上放著一個鐵架,鐵架下方是燃燒的燭油,上方架著透明的養生壺,壺中心泡著花瓣,芳香四溢。
兩廂坐下,先是寒暄。
溫少遠是她的得意門生,自然而然地就忍不住多詢問一些他的近況。直到她話鋒一轉,終於把目光落在聞歌的身上。
她從進門開始,叫了一聲阿姨後,就一直安安靜靜地坐在溫少遠的身側。不說話,也不亂動,隻是耐心地等著,溫和又乖順。
聞歌的表現顯然很加分。
“少遠,我和我的先生商量了一下。我和我先生的情況我也跟你說過了,我們的工作都非常的忙,他天南海北的飛,我也經常性的出差。所以一直沒有動過領養的念頭。我看著聞歌是挺文靜聽話的,要寄養在你那的條件我們都非常贊同。”她頓了頓,眉心微蹙,看了眼聞歌,笑了笑:“但是有一點,如果領養了。我是希望她叫我們爸爸媽媽的,也就是說,我們是正式的認真的想領養她。”
溫少遠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光滑的杯沿,沉默著。
“我們領養和寄養在你這裏不沖突,我膝下無子那麽多年,想想也是有些惋惜。正好聞歌能填補這個空白,還如此合適。所以她十八歲就解除撫養關系這個建議我不想答應,她日後出嫁,我會備著嫁妝從我家門口擡出去。我和先生的養老也不需要她來承擔……”
溫少遠靜靜地看了她一眼,微微笑了笑:“你的意思呢?”
聞歌盯著他的眼睛,他低著頭,眼底清晰地倒映出她的身影。聞歌轉頭看了眼期待的徐麗青,問道:“我可以不改名字嗎?我就叫聞歌。”
新家庭對收養她的熱情,是聞歌沒有想到的。溫少遠並沒有立刻答應,雙方都穩妥地決定先相處一段時間。
徐麗青是和蔣君瑜不同性格的女人,她是溫婉的,知性的,對生活的要求高,也很會享受生活。她的先生在聞歌第三次去徐麗青家時見到的,是個儒雅的大叔,話不多,很多時候總是溫和地笑著……嗯,做菜非常好吃。
而這期間,溫少遠幾乎也和徐麗青達成了共識。
聞歌由他們領養,他們在家時,聞歌就住在家裏。不在家時,就寄養在溫少遠這裏。
徐麗青的公寓在市中心,是年前新買的。溫少遠正好也要買房,原本看中的也是那一個小區,隻是位置和樓層並不相同。
這會因為聞歌的關系,選了緊鄰著的隔壁那棟樓。
領養的手續很快就成功地辦理了下來。而到這個時候,聞歌已經在溫少遠這裏住了將近兩個月左右。
這期間,辛姨過來探望過。把家裏她沒帶走的東西都收拾了起來,給她拿過來。知道溫少遠給她重新找了個領養家庭,欣慰了不少。
……
聞歌正在臥室裏整理自己的東西,一件一件擺進收納箱裏。
“不用全部帶走。”溫少遠不知道在門口站了多久,捧著茶杯抿了口茶,慢條斯理地問道:“小歌兒就這麽想和小叔撇清關系?”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聞歌的記憶中,很少有人叫她小歌兒。她的名字簡短,在溫家以前,隻有外婆會親昵地叫她小歌兒。其餘的人,即使是她的父母,也是連名帶姓地叫她聞歌。
她沒有小名,別人也不在意,隻有辛姨問起過:“你的家人原先叫你什麽的?”
原先的家人……好像已經過了很久,是很遙遠的記憶了。但事實上,她隻離那段過去快一年了而已。
後來,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單獨相處的時候,辛姨偶爾也會叫她小歌兒,尾音上揚,總是很開心的語氣。
溫少遠,這是第一次這麽叫她。
聞歌轉頭看他,他的雙眼在燈光下顯得極為深邃,高遠清澈,帶著一絲不可捉摸,平和又清淺。
鼻梁挺直,薄唇染著水色,在燈光下泛著星星點點的亮光。
他走進房間,順手把那還冒著嫋嫋熱氣的茶杯放在了櫃子上。
她的東西並不多,沒有一般小女生,搬出來一個箱子裏面都是各種畫報貼紙,或者各種精致的小玩意。隻有必備用品,衣服,書本,再沒有其他。
自從被溫敬領養,後來又住在溫家,聞歌就一直學著不麻煩別人,自己動手整理分類。
看,效果還是很好的。才一會的功夫,就已經把東西分門別類收拾得井井有條。
“都搬過去?”他問。
聞歌搖搖頭:“有些是順便整理好,收起來的。”她指了指已經裝在收納箱裏,被她擺在床底下的兩大箱:“裏面是蔣阿姨送給我的東西,不想弄舊了。”
溫少遠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不止收拾妥當,收納箱的上面還貼著一張備忘紙。
他幹脆在床邊坐下,沒再和她說話。隻沉靜地看著她快速地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整整齊齊地放進箱子裏。
這種安靜維持了良久。
“以後還是叫我小叔吧。”他突然開口,聲音清潤,帶著不易覺察地沙啞,沉沉的,分外磁性。
聞歌正在疊衣服的動作一頓,擡眸看了他一眼,眼睛亮晶晶的,彎著一泓淺淺的笑意:“我又不是忘恩負義的人,小叔對我的好,我都會記在心裏。”
溫少遠似乎是笑了笑,但隻有一瞬,那笑容就淡去,臉上的表情沉靜,溫和:“去新家會有些不習慣,如果你不適應,可以隨時給我打電話。隻要我沒出差……”
話未說完,溫少遠似乎是想起什麽,他的手插進口袋裏摸索了一下,似乎是並沒有帶在身上。
他微皺了一下眉頭,丟下一句“你等等”,快步走了出去。
等他再回來時,聞歌已經把散在床上的東西都收拾好了。正吐著舌頭在大口喘氣,見他進來,趕緊把舌頭縮回去,一臉乖乖地看著他。
他修長的身影正好攏住燈光,暗影攏下來,把她整個罩在了身下。伸出手,他把系著紅繩子的鑰匙遞給她:“拿著,我家的。”
聞歌知道他在徐麗青的小區裏也買了一套公寓,就在隔壁。前兩天溫少遠把她從徐麗青那裏接回來時,特意帶著她去了一趟,認認路。
公寓已經裝修得差不多了,但還不能住人。所以,溫少遠近來還沒有搬過去的打算。
那鑰匙上面似乎還有他指尖的溫度,溫溫的。聞歌拿在手裏,隻覺得似有千斤重一般,沉得有些燙手。
她低下頭,用力地握緊在掌心,低低地說了聲:“謝謝小叔。”
溫少遠順手揉揉她的腦袋:“以後活潑一點,不用壓抑著,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性格。”
聞歌擡起頭來。
她這麽突然地擡起頭,溫少遠的掌心頓時落在了她的額頭上,碰到了她微微帶著涼意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