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好笑地睨了眼開始裝腔作勢的人,手指繞過去,擡起她的下巴看了眼。
已經哭花了,眼睛紅腫得像核桃,鼻子也哭得紅紅得,真是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
這麽看了一會,他又輕拍了幾下她的腦袋,很溫柔很溫柔地說道:“你放心,這輩子,我都不會不管你。”
無論是因為承諾溫敬的要照顧她,還是因為他自己。在她長大以前,他都不會任之不管。
聞歌的哭聲一止,就這麽抱著他的腰,愣愣地擡頭看著他:“那我以後是要叫小叔爸爸了?”
她已經自動理解為溫少遠這些話的意思是……要收養她做女兒。
溫少遠“嗤”地一笑,輕推開她:“坐好。”
說著,微一傾身把整個紙巾盒放進她的手裏,低頭看了眼自己被她哭得亂七八糟的衣服,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擰眉看了她一眼,幹脆把衣服一脫,丟在了一邊:“真是髒死了。”
他隻穿著單件,這麽一脫,頓時露出精壯的上身。
聞歌一怔,連忙低下頭去,可憐兮兮地抽了紙巾擦臉,擦著擦著又想哭。於是,就可憐巴巴地看一眼溫少遠,又默默地揪著紙巾。
“我滿足不了你的收養條件,太年輕,還是未婚。”他似乎是想了一會,良久才補充道:“這些天先住在這裏吧,明天回去上學。你的事情,我會安排好。”
話落,站起身,撈起那件被聞歌蹭了眼淚鼻涕的衣服丟進洗衣簍裏,又繞去廚房燒了壺水,這才施施然地去臥室穿了件白襯衫。
等換好衣服,他突然想起來……剛才他是打算興師問罪的吧?
溫少遠在臥室站了片刻,再出去時,就看見聞歌趴在沙發扶手上,安安靜靜的也不出聲。他倒了杯水過來,走近了才發現她手裏還抱著紙巾盒,頭枕著扶手,就這麽沉沉地睡著了。
他揚了揚唇,無聲地笑了笑。
直到此刻,才有那麽一絲慶幸——一切,都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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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起聞歌,放到臥室唯一的一張床上。原本這裏是作為他的個人休息室,便隻放了一張床。這會想休息,卻尷尬地沒有地方睡……
溫少遠瞄了眼寬闊的臥室房間,捏了捏有些泛疼的眉心,思考著要不要再在房間裏加個小床,不然加個寬敞點的沙發……
聞歌這一覺睡得很沉,像是深深地陷入了一個不斷旋轉的漩渦。等醒來時,睜眼看著周圍的黑暗時,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屋內拉上了窗簾,深色的窗簾層層疊疊的,根本看不清外面的天色。整個房間隻有一絲餘光,漆黑一片。
直到睜著眼睛熟悉了片刻,這才微微看清,她眼前有些陌生的環境。
過了片刻,意識回籠,這才想起,自己正處於溫少遠在盛遠酒店的休息室。
昨晚在溫家的玄關上坐了一晚上,現在睡了一覺什麽後遺症都來了,背脊和脖頸都有些酸疼。她想伸手去按按,剛一動,就覺得手背上一痛。
她低頭認真地看去……
手背上正插著輸液的針管,她剛才這麽大勁地一扯,針頭似乎是被扯松了些許,也不知道血液有沒有倒流。
聞歌咬唇“嘶”了一聲,不敢瞎動了。乖乖地把手放回去,直到手上又傳來藥水注射進入靜脈血管的冰涼感,這才松了一口氣,老老實實地躺在床上吊水。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聞歌又要睡著時,門鎖彈開的聲音清晰的響起。臥室的門被合上,聞歌也不知道外面的情況,隻是下意識地,輕輕地喚了一聲:“小叔。”
那腳步聲由遠及近,然後臥室門被打開。
外面的燈光立刻爭先恐後地湧進來,讓他的身影出現在聞歌的視野內。
溫少遠打開房間裏的電燈:“你手邊就有電源開關。”
聞歌順著他所指示的方向看去,點點頭。這才看見擺在床頭的一個鬧鐘,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
聞歌有些咋舌:“我睡了那麽久?”
“睡了一天。”他走到床邊,認真地看了眼吊瓶,兩個小吊瓶都已經掛完了。隨即,他順勢坐在床邊,按住她的手,利落地拔下針頭,按住她的針口:“你發燒了。”
聞歌抿了抿唇,並不意外。
溫少遠擡眸睨了她一眼,聲音低沉,語氣裏帶著明顯的不贊同:“知不知道自己做了多蠢的事情?”
聞歌遲疑了一下,點點頭,神思卻有些恍惚。
……
剛才房間裏隻有她一個人的時候,她想了很多。從溫敬和蔣君瑜的喪禮開始,一直想到她睡著前。
腦海裏回蕩的最多的就是他今早對她說的那兩句話。
那個時候想聽的就是他說這些,哭得心神俱裂時,他那些話隻讓她松了一口氣。可現在再回想起來,整顆心似乎都淪陷進他這樣的溫柔裏。
聞歌一向很有自知之明。
溫敬和蔣君瑜領養她,是基於她父母是戰友的基礎上。但她對於溫少遠而言,其實就是個非親非故,在他家借住了幾天,橫插進他生命裏的人。
事實上,他不討厭她的突然參與,都已經是聞歌的萬幸,實在不敢多求他青眼相加。
那幾次救她於水火之中,她已經很感激了。完全沒必要為了她這個實實在在的外人,和老爺子翻臉。更沒必要,允諾她——不會不管她。
他從不欠她的。
無論是哪種原因,她都知道。一旦開始,這輩子,她都將欠著他,還不清了。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隔日上午,溫少遠先帶她去醫院吊水。是一家私立醫院,院長很年輕,看上去和溫少遠差不多的年紀,正坐在辦公桌後寫病歷。
擡頭看見他們兩個人走進來,很熟稔地指了指一旁待客的沙發:“坐一會。”
等他手上的事情告一段落後,放下筆,走過來例行檢查了一下,擡眸打量她時,順口問了一句:“感覺好點了沒有?”
聞歌聽不懂他這話的意思,迷茫地轉頭看了眼溫少遠。
“她早上說退燒了,我怕會反複,還是帶過來了。”溫少遠指了指聞歌面前這位穿著白大褂,卻沒有一絲醫生儒雅氣質的男人介紹道:“林醫生,你叫叔叔就行。”
林醫生“嘖”了一聲,有些不滿:“我還正值青年,叫哥哥。”
溫少遠卻是“嗤”地一聲冷笑,搭在沙發扶手上的手指輕敲了幾下,發出輕輕的“嗒嗒”聲,吸引他看過來。
“叫你哥哥,那你跟我差一個輩分。你樂意的話,我沒意見。”聲音溫潤,含著笑意。
兩個人的交情似乎很不錯。
林醫生隻怔了一下,便搖搖頭,無奈地嘆口氣,出門去拿吊瓶了。
“他就是昨天過來給你看病的醫生,你睡著了不知道。”他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目光投向窗外的銀杏樹。
十月金秋,銀杏樹的樹葉依然還是碧綠色的,枝幹粗壯,枝椏錯落地伸展著。陽光正從枝葉的縫隙裏灑進來,一室暖洋洋的日光。
沙發很軟,聞歌吊了一會水,就被困意侵襲。昨晚睡了一整天,晚上幾乎是睜眼到天亮,現在難免會覺得疲倦。
她往後縮了縮,閉上眼。
正迷迷糊糊,僅隻有一層意識浮動時,聽見他們壓低的交談聲。朦朦朧朧的聽不真切,直到後來才隱約聽見幾句:“我這邊沒有合適的,哪有你這種要求的。讓人家領養,又寄養在你這裏……十八歲成年還要解除關系……聞歌又很快15歲了,這條件很難滿足啊。”
溫少遠的聲音清淡又溫潤:“不寄養在我這裏,我不放心。”
一段沉默後,林醫生突然“咦”了一聲:“我倒是想起一個人……”
“什麽?”他聲音含糊地應了一聲,似乎還說了句什麽,聞歌還來不及仔細分辨,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等再醒來時,窗外的陽光刺眼。聞歌被陽光曬得有些熱,擡手想擋,手剛一動,就被溫少遠壓住,直接按回了扶手上:“這隻手別動。”
因為吊水的原因,整隻手都涼涼的,他的掌心溫熱,覆上來時就像個小太陽,溫暖幹燥。但這樣的觸碰,在他壓下自己的手後,很快便抽離。
聞歌蜷了蜷手指,若無其事地問他:“小叔,那我下午去學校嗎?”
溫少遠似乎是眯了一下眼睛,思忖了一會,才道:“去吧。”
……
從醫院出來後,吃過午飯,溫少遠送她去學校。
在路上耽擱了一點時間,等到學校時,全校已經開始午休了。正午的陽光明亮又熱烈,整個校園因為學生的午休,安安靜靜的,鴉雀無聲。
溫少遠送她到班級門口,正好班主任就在教室門口巡視紀律情況,剛好碰上。
闊別校園良久,聞歌再見到這位老師時,心裏還有一絲絲的小別扭。她看了一眼溫少遠,對上他低頭落下來的視線後,這才低聲地叫了一聲:“老師好。”
班主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先進去。
聞歌卻僵著身子沒動,她擡頭看了眼溫少遠,還未開口,溫少遠便讀懂了她的心思,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說道:“放學了我會來接你。”
聞歌這才眯著眼笑起來,拎過自己的書包進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