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天時已經開始漸漸縮短,才放學沒一會,天色就已經沉了下來,聞歌還在公告欄那一處紀檢彙報上寫班級排名。
期中考試過去後,每班的紀檢人員做調整。聞歌自薦,班主任考慮了一下綜合的素質水平後,便推薦了聞歌當紀檢。
現在,她的名字,每天都會出現在公告欄下方。
隻是當初那個說要看見它的人,卻跟憑空消失了一般,再也不見人影。
她沒有去酒店找他,也沒有打過電話。她害怕那樣會顯得她很不懂事,小叔不喜歡她不懂事。
但聞歌也沒有真的那麽淡定,這一個月裏,她幾乎每個星期的星期天都會拿著他給的鑰匙,去他的公寓看看。
總期待著,一打開門,他就站在屋裏。也許正端著茶杯在喝水,低著頭眉目溫潤,看見她時會大吃一驚。也許,他隻是站在那裏,哪裏都沒關系,隻要在屋子裏。看見她時,沒有一絲驚訝,自然地就像是他們從未分開一樣。
但每次,公寓裏都安安靜靜的。
門口是翠綠色盆栽,沐浴在陽光下。這個盆栽是聞歌故意從客廳移過來的,擺的位置正好進門後轉身就能碰上。
無論是被嚇一跳,還是被絆一下,應該都能第一時間……知道是她做的吧?
她正盯著公告欄出神,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讓她瞬間驚醒。聞歌扭頭看去,身後站著朱清婉和白君奕。
他們今天值班掃地,所以走得比較遲。
朱清婉正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好奇地問道:“聞歌你在看什麽啊,看得這麽認真?”
公告欄就貼在上下走廊的一面牆上,樓上高年級的學生正推搡著往下走。聞歌正要回答,一擡眼,卻瞥見原本在樓梯上走得好好得一個男生,突然被另一個惡劣地推了下來。
猝不及防間,那人急急往後,跳下幾階樓梯。因為收勢不及,又直直地撞向了正站在下方,雙手插在牛仔褲口袋裏的白君奕。
還維持著瀟灑俊逸的校草形象的白君奕一個沒有防備,表情頓時龜裂,往前踉跄了幾步。饒是聞歌及時地偏了偏身子,但還是被白君奕狠狠地撞了一下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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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聞歌覺得自己就是那可憐的池魚……
她捂著肩膀,狠狠地瞪了眼白君奕。這人看著瘦瘦高高的,怎麽這麽有勁啊。被人撞過來,居然還有那麽強大的殺傷力。
白君奕的眼睛也是一瞪,提高聲音吼道:“你瞪我幹嘛,又不是我撞的你!”
聞歌冷哼一聲:“不是你是鬼啊?”
話落,轉身就走。
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朱清婉這才反應過來:“哎,聞歌,要不要一起回家?”
她又不是不認識路!
聞歌背對著她翻了個白眼,但嘴上還是說道:“我往後門走,去寄信。”
這麽一耽擱,好像天色又黑了一些。夜晚總是來得這樣悄無聲息,一旦開始拉上帷幕,就像是潑了墨水的紙張,一點點,卻快速的,瞬間蔓延,浸潤。
聞歌去停車棚取了車,飛快地往後門騎去。
學校的門口原本是有信箱的,但工程隊把校門口的路重新鋪了鋪,連帶著那信箱也“鋪平”了。此後聞歌往a市寄信,都要去郵局的門口。
她已經有一個學期的時間,沒有收到隨安然的回信了。不知道她高考是否順利,也不知道她的父母關系是否破裂,更不知道她現在人在哪裏,又過得好不好。
聞歌沒有多少好朋友,隨安然是唯一一個她看得比自己還重要的朋友。
a市的夜晚已經華燈初上,街道上車輛川流不息。到處都是下班,放學正往家裏趕的行人。
郵局的大門已經關閉了,她把信封小心翼翼地丟進信箱裏,瞥了眼天色,嘀咕了一聲:“要在天黑之前回家才行,不然徐阿姨看不見我得著急了。”
經過一個路口轉向,正好是紅燈。聞歌踩著腳踏,目光從身旁同樣停下來等待的轎車上一一掃過。
直到聽見身後車輛的喇叭鳴笛聲,這才回過神,擡頭看了眼已經跳轉成綠燈的指示燈,一踩腳踏就往前飛快地掠去。
就在這時。
左手邊的路口突然傳出一陣尖銳的喇叭聲,聞歌順著聲音看去。
一輛白色的保時捷正要通過路口,卻因為前面橫穿馬路的女生急剎停了下來,車主正氣急敗壞地按著喇叭提醒。
那刺耳的喇叭聲,即使在車流衆多的路口,一樣脫穎而出。
聞歌的目光掃過車前的女生時,卻驀然一愣,她的目光一凝,幾乎是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捏住剎車,就在馬路的中間停了下來。
……
車內有些安靜,隻有電臺廣播的聲音在播報路況。何興怕吵著大Boss,聲音已經降到最低,但車內什麽聲音都沒有,他又虛得雙腿打顫,幹脆就一直開著廣播。
s市的盛遠酒店運營初期,因為沒有完全的決策者坐鎮,像是一盤散沙。接到s市區域經理的工作彙報後,溫少遠臨時飛了一趟s市,直到昨天才從s市飛回來。到a市的時候正好是早上,連回一趟家都來不及,直接去了酒店。
一整天的會議,直到現在,才有片刻喘息。
溫少遠閉目養神了一會,感覺車緩緩停了下來,往車窗外看了眼,才知道是路口紅燈。但轉瞬,他目光一凝,皺著眉頭有些不悅:“怎麽是去溫家的?”
何興怔了一下,下意識就回答:“老板你不是一回家都是去溫家的嗎?”
溫少遠閉了閉眼,聲音沙啞:“那是以前……”那時候聞歌還在溫家。
不知是想起了什麽,他又勾了勾唇角,那點煩躁也煙消雲散,舒了口氣:“等會掉頭去我公寓吧。”
何興應了一聲,轉回頭,認真地看著車前方的路況。
就在這時,右手邊的路口一輛白色的保時捷突然一個急剎停了下來。接踵而來的就是持續不斷的喇叭聲,吵得溫少遠又皺起眉頭,往外看了眼。
何興見溫少遠感興趣,立刻解說:“保時捷差點撞到人了。”
溫少遠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正要收回目光,卻恍然看見一道熟悉的人影就這麽莽撞突兀地跨越車道,不顧正在轉向的車輛,直直地沖了過去。
他的臉色頓時一冷,危險地眯了眯眼,瞄了眼跳轉的指示燈,冷聲吩咐:“追過去。”
何興剛想說剛才騎車過去的人像是聞歌啊,此刻聽到溫少遠的吩咐,幾乎已經確定了那個橫沖直撞的小姑娘就是聞歌,一句話也不敢多問。
幸好他停得就是最右側可以右轉的道路,臨時打起了轉向燈,轉彎追了上去。
聞歌剛才猶豫著確認那個女生是不是隨安然,又猶豫著要不要追上去,等她猶豫的這一會,那個女生已經彎腰致歉,疾步走向了對面停在行道樹下,臨時停車位上的那輛黑色轎車。
那輛車的車牌號,聞歌很熟悉,正是隨安然父親的車!
幾乎是立刻的,先於意識之前,她已經轉了方向橫沖了過去。到路口時,險先和一輛轉彎的來車撞上。
那刺目的燈光,刺耳的喇叭聲,以及透過車窗車主那憤怒的表情,讓聞歌頓時一驚,這才有一絲後怕。
a市初冬的風已經帶上了l市寒冬時才有的刺骨涼風,吹在面上微微的疼。
聞歌背脊一涼,嚇出了一身汗。
她擡眸看著那輛車啓動,駛離,從心底漫起一股無力感。一咬牙,方向一振,右腳剛踏上腳踏板,還沒用力。
突然一隻有力的大手扣住她的腰,微一用力,就把她從自行車上抱了下來。
一瞬的錯愕後,聞歌猛地轉頭看去,吃驚地舌頭都打結了:“小、小叔!”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溫少遠的身後是整片燈海,璀璨的燈光像是夜空裏的星星,正閃著光。那一陣陣喧囂地就在耳邊的喇叭聲也在此刻,移軸一般瞬間扭曲模糊,在她的世界裏,一一褪去。
何興坐在車內,震驚得雙目圓睜,嘴巴都張成了o字型,愣愣地看著大Boss推開車門下車,幾步上前攔腰把聞歌抱下來,差點沒激動地把油門當剎車踩。
大老板追上來,隻為了把小姑奶奶從自行車上抱下來……
聞歌被溫少遠困在懷裏,身後緊貼著他的身體,因為用力,腰上被他控制的那一處微微有些疼,呼吸還有些不太順暢。
可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她直到現在都有些回不過神來,居然能毫無預兆地遇上他。
“小、小叔,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溫少遠面色不善,沉著臉,唇角輕抿,一臉地不願意搭理她。
聞歌碰了壁,立刻就焉了,這樣得姿勢讓她很不舒服她都不敢說。隻一手扶住他橫在她腰間的手臂,微微借力。
身後是車輛的鳴笛聲,溫少遠看都不用看,就知道後面交通堵塞的情況。
於是,一手抱著她,一手扶住自行車往路邊靠去。不遠處的行道樹下正好是一條小巷的入口,但這裏顯然不適合停轎車。
他轉頭看了眼車內的何興,還未說話,何興就已經領會他的意思,降下車窗喊了一聲:“老板,我往前停一停啊。”
溫少遠點了點頭,幾步走到行走樹下,冷著臉松開手。
聞歌終於被放下來,那腰上用力得發緊的桎梏感一松,趕緊深呼吸了幾口氣,很上道地從溫少遠的手裏接過自行車挺好。隨即,垂下頭,擺出一副認真聽訓的姿態。
溫少遠原本到嘴邊的訓斥,就在她這一連串的動作中消散了大半。到底是有一個多月沒見了就算是火氣,看到她這樣乖乖的,也發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