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少遠微挑了一下眉,語氣裏略帶了幾分笑意:“都長大了還不知道害臊?”
“看我自己的小叔為什麽要害臊?”她的語氣理所當然,見他微微凝神,更是伸出手直接握住他,怕他會掙開,又默默地握緊了一些:“小叔我可以牽你嗎?”
溫少遠眉頭一緊,剛要抽出的動作頓時僵住。
垂眸見她仰頭笑盈盈地看著自己,那雙眸燦若星辰,眉眼彎彎的樣子,想了想,移開視線,往她的教室走去。
沒說可以,但也沒有松開她。
聞歌盯著兩個人牽在一起的手,忍不住出神。
這樣嘈雜的背景裏,人聲似乎在這一刻全部遠去,就連行人的背影都模糊淡化,隻留下一個匆忙的剪影。
這條走廊明明那麽長,這大理石地板明明被光線折射地有些灼眼,卻偏偏讓她生出一種走不到頭,又平和溫柔的感覺。
幾乎是……怦然心動。
這種感覺直擊心口,讓聞歌瞬間有些不知所措。她慌亂地抽回手,背到自己的身後。因為害羞,整張臉已經紅了起來,連耳根都沒有漏掉,緋紅得像是一塊緋玉,玉色瑩潤又通透。
掌心裏一空,溫少遠下意識地低頭去看她,見她這幅表情,眉頭就是一皺:“怎麽了?”
聞歌背在身後的手不停地扭啊扭,她正對著陽光,一擡眼,就被那刺眼的光線晃得眼前一陣發黑。
她抿著唇,突然就有些羞惱:“小叔我害臊了。”
溫少遠還沒來得及說話,近在眼前的教室門口突兀地傳來一陣笑聲。一位個子高高的,聞歌從未見過的俊秀男生正站在教室門口笑眯眯地看著他們。
見他們看過來,咧出自己的小虎牙,目光落在聞歌身上,略一停留,轉身走了。
“同學?”溫少遠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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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歌搖搖頭,有些奇怪:“沒見過啊……”
長得這麽好看的男孩子,沒理由見過沒印象……
班主任正坐在講桌後登記名字,收繳學費。轉頭看向門口時,一眼便看見正向她走來的聞歌和溫少遠。
溫少遠微低著頭,在聽聞歌說話。傾聽的姿態,安靜又耐心,微微側著臉,那稜角分明的臉就沐浴在陽光下,美好得讓人心生纏綿。
班主任壓下筆帽的動作就是一頓,忍不住腹誹:論投胎的重要性啊。
……
新學期開學,座位是要重新調整的。班主任毫不吝嗇地把她從最右側的第四排調到了講臺正對著的第二排右側位置的第三位。
標準學霸的座位,享受最大強度的涼風習習,還恰好地遠離粉塵顆粒……哦,聽說還有個很棒的,可以給她提供動力和學習幫助的棒同桌。
真是良苦用心。
溫少遠交完學費,便先去車裏等她。
聞歌把作業交上去,走到自己的新座位坐下,剛挨著椅子,身旁就是一道微風掃過。等聞歌詫異地擡眼看去時,同桌的位置上正坐著剛才在門口看見的那個男孩子。
他也在打量她,彎著唇角,依然一副笑眯眯的樣子,隻是那笑容卻有些壞壞的,不懷好意:“我同桌?”
剛才班主任跟小叔說的,她特意安排的“各方面的綜合能力都很優秀出色,德智體美全面發展”的搭檔式新同桌,說得應該就是他了?
聞歌收回視線,點了一下頭。
對方也看出了她的不愛搭理,很識趣的沒再和她搭話。當然,後來,聞歌才知道,白君奕那不是識趣,是根本……沒興趣。
領了書本,又對了一下已交作業的同學名單,最後強調一下明天正式開學的上課時間後,終於放學。
已近中午,日光正烈。
聞歌被這陽光曬得發暈,就用手在額前搭個小涼棚。一轉頭,就看見白君奕騎著輛賽車呼啦一下從她身旁掠過,卷起的風還帶著灼熱的熱度,撲面而來。
聞歌剛認出對方是誰,就見那道身影動作一緩,扭頭看了她一眼。
……幹、幹嘛?
車內是溫涼的冷氣,副駕上的風向已經被調整成側面風,正好避開正面吹拂。
聞歌一坐進車裏就拿手當扇子不停地扇著風。
溫少遠轉頭看了眼她被曬得紅通通的臉,擡手一摘,把掛在後視鏡上的一道平安符取下來遞給她:“這是大嫂……就是你蔣姨給你求的。”
見她愣著不接,他又往前遞了遞,微挑了語氣問道:“不要?”
“要。”聞歌趕緊接過來,左看看右看看。
上面畫著她看不懂的筆畫,折疊成很好看的形狀。紙質微微有些粗糙,可摸著卻很有質感。
聞歌頓時就高興了:“小叔你有沒有?”
“有。”他似乎是笑了一下,唇角微抿。隨即握著方向跑掉頭,等離開學校這條道路後,這才慢條斯理地用一種“你的意見不重要,你隻需要知道”的口吻開口道:“十一放假的時候過去一趟吧?”
沒聽到小姑娘歡呼雀躍的回答,已經摸清她套路的溫少遠又補充了一句:“我送你過去。”
第十八章
去S市的機票定在晚上七點多,從市區出發到機場需要一個小時的時間。聞歌一放學,連回趟家的時間也沒有,直接被溫少遠接走。
辛姨生怕她出遠門不習慣,又是給準備了常用藥,又是給她備了自己做的小點心讓她在路上帶著吃,甚至還用小塑料袋裝了一些泥土,塞在聞歌的小行李箱裏。
正是下班高峰,在去往機場的主路上堵了將近半個小時,這才堪堪趕著六點到了機場。
夜航的飛機,乘客並不多,除了剛登機時的一陣說話聲,等飛機起飛後,便安靜地再無一絲聲響。
聞歌坐在靠窗口的位置上,有些睡不著,就側著臉,貼著椅背靜靜地看著窗外。飛機窗外黑漆漆的一片,隻有遠處一架返航的飛機,那尾燈閃爍,是這夜色裏唯一的亮光。
她看了一會,扭頭,看向溫少遠。
他微閉著眼,呼吸清淺,似乎是已經睡著了。眼睫微垂,在眼睑下方灑下淡淡的一片陰影。鼻梁挺直,唇色有些發白,微微地抿起。
微亮的燈光斜打下來,襯得他稜角分明,輪廓深刻。
聞歌這個年紀很少接觸他這樣年紀的男人,成熟穩重,冷靜自持,舉手投足間優雅又從容,像是天生的貴族,讓人望而止步。
她看著看著就有些出神,就著那不是很明亮的燈光靜靜地凝視著他。這樣安安靜靜的環境裏,她能清晰地聽見他平穩的呼吸,以及自己正在慢慢失序的心跳。
她覺得,自己有些不太一樣了。
起碼,在溫少遠面前,不一樣了。
終於湧起睡意,聞歌換了個姿勢,手肘撐在扶手上,支著臉頰,緩緩閉上眼睛。
就在她閉上眼沒多久,溫少遠倏然睜開雙眼,目光沉沉地看了眼聞歌,那眼底哪有半分剛睡醒的慵懶之意。
坐了片刻,他打開自己座位的照明燈,翻開文件夾開始工作。
……
天空盡頭被黎明撕開一個角落時,那熹微的日光從飛機窗外透進來,一點點,星星冷冷。
墨黑色的帷幕被緩緩拉開,天空的顏色就像是被漂洗過了一般,漸漸變淺變淡,直到那初生的晨曦徹底吞沒黑暗。
聞歌在機廂內的走動聲和刻意壓低的說話聲中醒來,睡著的姿勢有些別扭,又整夜不能舒展開,醒來的時候渾身都有些酸疼。
她伸了個懶腰,雙臂剛舒展出去,便覺得遇到了阻礙。睜開眼,正要凝神看去,溫少遠已經提前一步,把蓋在她身上的毛毯收了起來。
剛睡醒還有些迷茫,她就這樣傻傻地看了他一會,這才想起他們正在去S市的飛機上:“小叔我們還沒到?”
“到了,飛機遇到點問題,還要一會才能降落。”溫少遠端起手邊的咖啡抿了一口,已經放涼了,味道苦得發澀。他微微皺了一下眉頭,聲音也壓得低低的,問道:“回來的時候自己一個人行不行?”
聞歌聞言就是一愣,那幾分迷茫瞬間從眼底退去,空洞洞地看著他,再開口時,語氣都帶了幾分小心翼翼:“小叔,是不是我做錯什麽事情了?”
溫少遠皺眉,正要說話,廣播裏傳來空姐清朗又嬌美的聲音:“女士們,先生們,飛機正在下降,請您回原位坐好,系好安全帶,收起小著板,將座椅靠背調整到正常位置。所有個人電腦及電子設備必須處於關閉狀態。請你確認您的手提物品是否已妥善安放。稍後,我們將……”
這一段飛機下降時安全檢查的廣播持續了良久。
溫少遠就隔著一臂的距離看著她,他看得很認真,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就沒有移開過。那眼神悠遠,就像是隔著一層層薄霧。你總以為近在眼前,實際上,無論往前走了多少步,它依然停駐在相應的位置上,不遠不近,卻永遠,觸及不到。
聞歌的心口一窒,似乎是瞬間被抽離了空氣,那一瞬間感覺到心頭壓抑著得沉悶像是利刃一樣劃過她結痂沒多久的傷口。
飛機下降時,氣流沖擊,她捂著耳朵,緊緊地閉起眼。
就在隨著飛機的高度越來越低,耳朵也隨之越來越痛時,聞歌感覺身旁伸過來一隻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一點也不輕柔地就分開了她的嘴巴,往裏扔了幾粒木糖醇。
收回手時,順便把她的手也帶了下來。
溫少遠見她睜開眼,臉上的表情微冷,提示:“做咀嚼的動作會好點。”
他用這樣一幅不太耐煩的表情看著自己,聞歌頓時便覺得剛緩過去的那陣委屈瞬間又卷土重來,她含著那幾粒木糖醇良久,這才“哦”了一聲,輕輕地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