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裏翻著的是她的數學糾錯本,已經看了一大半。
回到看見她,微皺了一下眉頭,問道:“明天就要期末考了,還在哪裏調皮?”
聞歌把茶杯添置在他的左手邊,見他低著眸子,那長睫微垂勾勒得他那雙眼睛像墨染的一般烏黑濃鬱。沐浴著夕陽最後一縷霞光,側臉寧靜又美好時,心底鋪天蓋地的想念頓時掙破她設置在心底的額小小牢籠,瘋狂湧出。
好想撒嬌,也好想嬌氣地抱怨。她向來就是這樣吃不得苦,受不得委屈的人。可如今的狀況,這些事情由她做來,實在是很尷尬。
所以這樣的念頭在腦海裏一閃而過就被拋之腦後。
她認真地像是犯了錯正在聽訓的小學生,站得筆直,姿勢端正。不時地瞄瞄自己的糾錯本,再瞄瞄認真看著錯題的溫少遠。
安靜了許久,聞歌終於忍不住,問道:“小叔,你今晚怎麽回來了?”
他聽得並不認真,回答也很敷衍:“想回來就回來了。”
聞歌“哦”了一聲,乖乖地縮回腦袋等待指示。
溫少遠合上糾錯本,側目看了她一眼,問道:“考試有把握沒有?”
聞歌認真地想了想,點點頭。
“那今晚早點睡。”他站起身,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似乎是想起什麽,略作停頓,轉而問道:“聽你班主任說,你最近坐姿不太正常,是不是近視了?”
聞歌正盯著自己的腳尖發呆,聞言,愣了一下,迷茫地搖搖頭:“沒有啊。”
竟然連坐姿……都要跟小叔說?
“小叔你跟我班主任經常聯系嗎?”她聲音悶悶的,一出口,自己也嚇了一跳。
溫少遠沒發覺她的異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再開口時,聲音也帶了幾分潤意:“每星期都會聯系,怎麽了?”
Advertisement
漫不經心的語氣。
聞歌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話到了嘴邊又覺得不合適,就默默地咽了回去。她覺得自己更鬱悶了。
卻全然不知,她的那點心思,全部都表現在了臉上。
“想說什麽?”他彎下腰,看了她一眼。
“沒有。”聞歌搖搖頭,怕他察覺,低頭去扯袖子:“我沒有什麽想說的……”
話音剛落,手腕就被他一把握住。
聞歌一怔,擡頭看他。
溫少遠的目光落在她小臂上那一寸微微腫起來的傷口,傷口明顯隻是粗略地清洗了一下,還滲著血色。周圍是輕微的紅腫,在她白皙瘦弱的手臂上,看起來實在明顯。
“怎麽弄的?”他沉下臉,和她對視。
那目光瞬間便沉鬱了下來,微微帶著冷意。
聞歌抽了一下手,不料,溫少遠扣住她手腕的力量頓時一緊,讓她再也動彈不得:“我問你怎麽弄的?”
一字一句,清晰又冷冽。
“碰到花架劃的……”她把小臂又往他眼前送了送,笑得沒心沒肺:“小叔給呼呼,每次我在外面碰傷了,摔傷了,回家外婆都會給我呼呼。”
原本這道劃痕還沒那麽嚴重,聞歌剛才洗手的時候順便給洗了一下,結果……就腫起來了。
長長的一條,看上去還真的挺疼……事實上,她疼過那一陣子,不流血了就不疼了。
不料,她的隨口一說,溫少遠卻聽了進去。臉上表情幾變,到最後,松開手,表情別扭又生硬:“我不會。”
……
怎麽收場?
考完試的那天晚上,聞歌接到了蔣君瑜的電話。
不知道是不是感冒了,聲音有些沙啞。聞歌問起時,她笑了幾聲,隻說是訓練的時候強度太大,嗓子傷了。
聞歌雖然覺得奇怪,但她不願意多說,她就不問。
蔣君瑜喝了兩口茶,又清了清嗓子,這才說到正題:“聞歌,暑假要不要過來?”
這是一個多月前,溫少遠給她做的選擇題中的一項選擇。她還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能不能和小叔在一起”。
溫少遠凝視她良久,這才懶洋洋地一笑,反問:“跟我在一起?”
聲音悠遠得像是曠古而來的古樂,飄忽得讓聞歌聽不真切,也無法猜測。
然後他又問:“聞歌,你叫我什麽的?”
他這樣認真的態度,讓聞歌有些不安:“叫小叔……”
聞歌不太喜歡這樣的問題,注定無解,也注定無奈。並且,這些問題一出口,好像就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推開她,把她從小叔的身邊推離,越來越遠。
他到最後也沒有回答她,那第三個選擇是否成立。而那道選擇題,更是不了了之。他不再過問,聞歌也不再提起。
但她心裏早已經有了答案。
“暑假小叔給我安排了補習班和興趣班,我想留在A市。”
第十七章
聞歌的暑假開始地有些匆忙,也有些倉促。等待成績單的那幾天,老爺子帶著她和辛姨一起去金光寺小住。
即使出行地點就在本市,聞歌還是非常高興。這還是她第一次除了學校組織的集體遊玩活動之外,出去遊玩。
金光寺比L市的梵音寺要大許多,坐落在山頂。在山腳下,就能瞻仰它的風採。紅牆黑瓦,屋檐上不知道有什麽,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巍峨,又壯麗。
每年來金光寺的遊客很多,原來難走的土路早已修成了有些寬闊的水泥石路。如果不想爬山去寺廟,就可以從山道的另一邊,開車上去。
聞歌喜歡金光寺裏的齋飯和下午茶,老爺子午睡起來都要抄寫佛經,每每聞歌去領了糕點就會給老爺子送過去。
偶爾老爺子心血來潮想練練字,她就當小書童,研墨,鋪紙。通常給老爺子拿的糕點全部都進了她自己的肚子。
雖然隻有短短幾天,卻是聞歌到溫家之後第一次拋開一切,如此放松的日子。
期末的考試成績比聞歌自己預料中的分數還要高上許多,她數學的基礎太過薄弱,即使這個學期努力地跟上大部隊,也勉強補上了基柱,堪堪達到良好線。
這樣的成績,讓聞歌暫時松了一口氣。
……
兩個月的悠閑時光,就在補習班和興趣班中,匆匆而過,夏日的灼熱被忙碌充實佔據,除了那絲絲暑意,竟一點多餘的也回想不起來。
那種感覺,就像是落在樹蔭下的細碎陽光,溫暖又透亮。
她突然發現,自己可以不用時時刻刻地活在半年前,活在自己記憶裏。是真正的,擁有了新的生活,正在努力的適應,努力的參與,努力的上進。
九月。
學校開學的第一天,溫少遠開車送她去上學。
這是聞歌放暑假以來,第一次見到他。盛遠酒店在A市摘下了根,發展地越來越好。所以溫少遠便動了再開幾家投資的想法。這整個暑假都在S市,考察,監工。
直到昨天深夜才回來。
聞歌的體質不好,很容易生病。辛姨從不讓她晚上睡覺吹空調,晚上開著門通風,就在門上垂了透氣的布簾隔開。
所以一有什麽動靜,她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昨晚睡得朦朦朧朧之間,隱約有意識有人回來了。能聽見辛姨下樓的聲音,那腳步聲清晰又急迫。寂靜的夜晚,就連窗外的蟲鳴聲都清晰可聞,更何況說話的聲音。
原本以為是溫景梵。
直到早上下樓,看見溫少遠坐在餐桌上用餐時,這才知道昨晚回來的是小叔。
雖然偶有電話聯系,但怎麽說也是很久沒見了。她正呆呆地站在他面前,完全不知反應時,他把手邊的報紙移開,擡眸看了她一眼,雲淡風輕道:“過來吃早飯,吃完我送你去報名。”
聞歌自從看見他開始腦子裏就是一片漿糊,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哦”了一聲後,乖乖地拉開椅子,在他身旁坐下吃飯。
還雲裏霧裏的,就坐上他的車,來學校了。
校園裏最熱鬧的一天當屬開學報名,校門口擠滿了學生和家長,遠遠地就能看見這裏烏壓壓的一片。隻得提前停車,步行過去。
人太多,聞歌又沒什麽力氣,推不開擋在前面的人,好幾次都險先被人群擠開。還是溫少遠眼疾手快,拎著她的後領往後一拉,拉到自己的身前護住,這才有驚無險。
越往裏走,人越多。幾乎已經到了摩肩接踵,寸步難行的程度。到最後,溫少遠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幹脆牽住她的手,自己在前面開路,讓她跟在身後。
等到教學樓時,他已經熱得把西裝外套脫了下來,挽在手彎處。額頭和兩頰兩側還能看見不甚明顯的汗珠,見她時不時地擡頭打量自己,溫少遠再也沒法淡定地當做沒看見,低下頭,盯了她一眼:“看什麽?”
聞歌回答地一本正經:“看小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