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
幾乎是話音剛落的瞬間,一側並不顯眼的小門被推開,溫少遠邊擦著頭發,邊探出身體看過來,見是她微微有些詫異:“你怎麽來了?”
他的頭發正濕漉漉地往下滴水,衣衫倒是整齊,隻襯衫的紐扣扣得有些隨意,隱約地露出胸前的一片風光。
又是小半個月不見,他的輪廓似乎鋒利了一些。眉宇間的青澀早已被風華掩蓋,平添成熟男人的魅力。
聞歌盯著他看了很久,喉嚨一陣火辣發幹,胸口悶悶的。
這樣的他,眉峰冷冽,眸光沉沉,看上去高不可攀。哪怕是在她的面前,也讓她升起一絲退意,不敢靠前。
她張了張嘴,努力了好幾次也沒能讓自己發出聲音。
溫少遠的動作一頓,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問道:“不認識小叔了?”
聞歌搖搖頭,瞥了他一眼,拎起手上的保溫桶給他看:“辛姨讓我給你送雞湯。”
“進來吧。”
這裏是他的休息室,房間的大小格局以及設施都跟總統套房沒什麽差別。就連裝修的風格,也是冷硬的時尚都市風格,黑白兩色,簡單分割。
“小叔你就住在這裏?”她問。
“嗯。”溫少遠隨意地又擦了幾下頭發,順手把毛巾扔在了沙發上:“坐一會,我去拿碗來。”
聞歌把保溫桶放在桌幾上,跟著他進廚房。
說是廚房,卻沒有一絲煙火氣。或者可以說,它隻是擺設廚房用具的一個地方。
他彎下腰,從碗櫃裏拿出幹淨的碗筷,很自然地問她:“最近學習怎麽樣?”
Advertisement
“不知道。”她撅了撅嘴,告狀:“小叔你還說你不會不管我。”
“最近一次月考語文考了114,扣掉的六分還是因為作文。數學92,稍差人意,但比我想象中的進步了很多。英語……英語滿分。還有什麽?體育,十五分扣了三分。”他慢條斯理地說完,看她目瞪口呆的表情,悠悠補充上一句:“我一直和你的班主任保持聯系,所以你的情況我一清二楚。”
聞歌呆立在原地:“那你還問我學習怎麽樣?”
“我不想從別人的口中,了解你。”他抿了口雞湯,大概是有些燙,他微皺了一下眉頭,擡眸看過來,語氣淡淡的,分不清喜怒:“杵在那裏幹嘛?過來。”
聞歌磨蹭著坐過去,剛才那強烈的不舒服,因為他這幾句話煙消雲散。
她討好地眯著眼朝他笑:“小叔。”
那聲音軟糯又清脆,帶著少女獨有的嬌憨,軟綿綿的。
溫少遠忍不住看她一眼,這一看,便有些移不開眼。他又皺起眉頭,放下調羹,擡手捏了一下她的下巴:“胖了?”
話落,也不等聞歌反應,那手又落下去,扣住她的手腕丈量。
他的掌心溫熱,甚至有些發燙。握住她手腕時,那熱度源源不斷地傳過來,讓聞歌也不自覺地……體溫上升。
“養了這麽久,終於胖了些。”那聲音裏,含著幾分笑意,溫和得像是夏夜帶著涼意的微風。
哪裏還有剛才聞歌看到的冷硬疏離,高不可攀?
她還在發愣,便又聽他問道:“快期末了,打算交代一個什麽成績?”
“啊?”聞歌一時沒回神,等看到他目光微凝,和她對視時,趕緊端正態度:“當然是交代我努力的結果。”
“暑假安排呢?”
暑假安排?
……
暑假……沒安排。
聞歌一臉無辜地看著他,試圖想讓他明白自己對暑假並沒有太大的期待。
放暑假意味著有大把大把在家的時間,但在家能做什麽?相比較在家和老爺子大眼瞪小眼的……還是上學更有吸引力一些。
顯然,溫少遠是真的看懂了。
他微一思忖:“兩個選擇,一是上個暑假班和興趣班留在A市。二是我把你送到溫敬那裏去。”
聞歌突發奇想的問道:“能不能給我第三個選擇?”
見他擡眸看過來,她半是認真半是玩笑地說道:“我想跟小叔在一起。”
溫少遠一怔,微眯了一下眼睛。
慵懶的,卻也銳利的,看了她一眼。
第十六章
眨眼,便已近期末,天氣漸漸炎熱了起來。
夏天是真的來了,陽光熱烈又刺眼,就連午後徐徐拂來的風都帶著似火一般滾燙的熱度。校園兩旁的行道樹,樹葉蔥鬱,正是正午時分,隻有繁密的樹葉遮擋下,這才有一處不被焦烤的綠蔭處。
聞歌邊走邊拆著一個信封——隨安然遲來了一個多月的信。
這是她唯一的朋友,遠在L市的朋友。因為後來的變遷,隻能用這種最原始的方式保持聯系。
這遲來的回信裏隻有寥寥數語,簡單地說明了一下她自己的情況。高三在即,父母離異,她過得也很不好。因為抵觸情緒太強烈,前段時間被父親送到了L市的梵音寺,直到最近回來才看見聞歌的來信。
梵音寺?
聞歌對這個地方並不陌生。
一個山間的古老寺廟,香火百年鼎盛,幾乎是整個L市人民的信仰和寄託。
她擰著眉,在樹底下站了良久,這才往教學樓走去。
最後一節課是班主任的課,聞歌的英語成績好,又穩定,很受她的看重。聞歌原本也是非常喜歡她的。直到那天,知道小叔一直和班主任保持著聯系後,不知不覺地就對她有了一絲很微妙的情緒。
但,非要形容一下那種情緒,她卻找不到任何形容詞。
……
很快,便迎來了期末考試。
吃過飯,聞歌像往常那樣先去老爺子的後花園給花澆水。老爺子自打那一次生病之後,這後花園裏的花就都是聞歌在幫忙照料。直到後來老爺子出院了,老爺子也沒再接手。隻偶爾興致好了,和她一起去花園裏轉轉。
正站高了去澆花架上方的蘭花,便聽見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聞歌扶著花架回頭看了一眼……
夕陽剛要落山,澄黃的金光從天際的盡頭灑下來,讓整個花園都蒙上了一層朦朧的金光。那餘暉明亮,微微刺目下,聞歌看著溫景梵,差點脫口而出地喊一聲小叔。
她隻叫溫少遠小叔。
似乎是看見了她臉上那一閃而過的失落,溫景梵微微笑了笑,頗有些促狹地看著她:“在等人?”
聞歌搖搖頭,笑眯眯地叫了他一聲:“景梵叔。”
“嗯。”溫景梵幾步走近,看了眼在夕陽餘暉下顯得格外神採奕奕的蘭花,指尖捏著綠莖一擇,毫不憐惜地就摘下了一朵拿在手裏賞玩。
“景梵叔你不是向佛的人嗎,怎麽也摘花?”她嘟囔了一聲,轉頭繼續澆水。
溫景梵向佛,手腕上戴著的那一串紫檀佛珠就是最近放假的時候,去寺廟裏求的,前些天才剛回來。
不知道信佛的人是不是氣質都這麽溫潤,他眉目之間沉澱的,都是溫少遠遠遠不及的淡然處之。
“向佛就不能摘花?這是什麽道理?”他微挑了挑眉,饒有興趣。
“《華嚴經》裏不是說佛土生五色莖,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嗎?”聞歌擡起手臂,踮著腳,有些吃力地把灑水桶擡高。
溫景梵順手幫她託了一下,問道:“哪裏看來的?”
“你放在小叔書架上的啊,我順便翻了翻。”說完,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我不知道是你的,隻是看封面包得很用心,就翻開來看了眼。”
溫景梵早就聽說了溫少遠對這個小侄女的縱容程度,對她能自由進出溫少遠的房間,並且能夠隨意翻閱書櫃裏的書這種事情,也見怪不怪。
揚了揚唇角,他這才慢條斯理地說道:“忘記跟你說了,少遠在找你。”
聞歌原本還因為讓溫景梵刮目一看而沾沾自喜,聞言就是一愣,轉身的時候差點一跤踩空從木架上滑下來。還是溫景梵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這才有驚無險地重新站穩。
饒是這樣,聞歌的手臂也刮傷了,細細長長的傷口,正往外滲著血珠。幾乎是下意識的,在溫景梵未發現的時候,聞歌就把挽起的校服袖口扯下來,正好蓋住傷口。這才悶頭抱著水壺從木架上跳下來。
“我去找小叔。”
……
洗過手,聞歌端著辛姨煮的大麥茶上樓找溫少遠。
去他的房間,卻撲了個空。屋內擺設整齊,竟然連一點他來過的痕跡都沒有。聞歌狐疑地撓了撓頭,又下樓去,整整繞了一大圈。等回到自己的房間時,才發現他已經等了她一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