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確休過兩次夫,兩次都是同一個人。
我隻是在騙自己,也許高考之前的那一次,並不算數。
畢竟我們沒有在一起,那並不算休夫。
可是想想,他如果不喜歡我,又怎麼會偷偷找到我,聯系我,時時刻刻都在線呢?
9.
其實我早就認識俞祈晚了。
在高三的冬令營,我沒有那麼多的優勢和特別突出的特長,隻能靠自身的那點子油麥博一個好彩。
往往我發聲,都會引起一片片歡聲笑語。
當然,也有人看不慣我,覺得我嘩眾取寵,那人恃才傲物,來自國內排名前幾的重點高中。
才子多半有點清高,那個男生也不例外。
「哼,歪門邪道。」
瘦高瘦高的男生眼神冷漠,推了推自己的眼鏡。
「我以為這裡是靠實力說話,沒想到還有表演馬戲的小醜。」
他說話實在是尖酸刻薄,一下子打破了我苦心經營起來的自尊和自信。
就像戳破的空氣中流光溢彩的泡泡球,看上五顏六色,實際上就是一滴肥皂水,脆弱得無以復加。
十七歲的我,就像一隻醜小鴨,闖入了天鵝的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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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著校服,剪著一看就知道是什麼樣的學校走出來的朵拉頭,在這個天南海北天才雲集的地方,的確就像土包子進城。
那一瞬間我隻覺得自己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眾目睽睽之下,難堪極了,那些平日裡因為我而嘻嘻笑笑的同學鴉雀無聲,所有的目光匯聚到我身上。
那個時候俞祈晚出現了,作為帶隊的學長,一拉我的胳膊將我護在身後,擋住了那些令人難以自處的目光。
「能來這裡,就是一種實力的象徵。讓人快樂比讓人難受所帶來的關注更高貴,至少前者提供了情緒價值,而後者一文不值。」
難堪的人變成了那個男生。
「這位學長沒必要這麼尖銳,我認為這是知識的殿堂,而我們來的目的是為了體驗高等學府的神聖,我不願意忍受一路上聒噪,難道不可以提出來嗎?」
俞祈晚皺眉剛要說話,而我卻走到了他身前。
跟那個男生面對面,我看著他的眼睛,胸腔中翻湧著一片海,卻要強迫自己平靜下來。
「同學,你平時也這樣嗎?」
男生防備地看著我:「我哪樣?」
我一拉自己的嘴角,眉頭一撇,目光像燈泡,炯炯有神,臉上的表情好像一個「囧」字。
「這樣。」
噗嗤——
有一個人開始笑,頓時一群人哄笑。
我就看著那個男生的臉噌一下變紅。
我還不知收斂,拍拍他的肩膀:「可能有點兒面癱,要多注意一下,不然到時候要麼變寶強,要麼變灰太狼。」
笑聲愈發猖狂,那個男生臉色青紅交加,後退的身影有些狼狽,磕磕巴巴:「你、你才變灰太狼,不!變寶強……」
一回頭,看見俞祈晚也舒展了眉眼,雙眼彎彎似月牙。
笑得真好看。
10.
我當然也是記仇的,所以冬令營那段日子沒少拿那個男生開刀。
古板刻薄的天才經常被笑得面紅耳赤,到後來已經麻木了,喪著張臉,躺平接受自己從天才變成灰太狼。
他被笑得狠了,經常惱羞成怒:「紀螢螢!你有完沒完!你再鬧我真的生氣了……」
而我陰陽怪氣:「呀!你還知道生氣啊,那我的面癱治療還是有效果的嘛!生什麼氣啊,來,吃根香蕉,有助於治療。」
天才拿著香蕉不明覺厲:「你又耍什麼花招?」
「生氣臉會腫,一腫就不是灰太狼了……」
「那是什麼?」
「蕉太狼。」
「紀螢螢!我就知道你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在冬令營結束的前一天,天才垂頭喪氣地找我道歉。
「對不起,我錯了。」
「錯哪兒了?」
「我不該出言不遜挑釁你,我後悔了。」
天才逐漸變得咬牙切齒:「我以後再也不嘴賤了,就說了你一句小醜,你就把我當猴耍了十幾天!」
我冷覷:「那是你活該。」
「那你還生氣嗎?」
「已經解氣了。」
天才突然變得有些羞怯:「那我們能加個聯系方式嗎?可能以後還會在這裡見面。」
我備注的時候突然愣住了,他也愣住了,隨即睜大了雙眼,滿眼都是不可置信。
「紀螢螢,你不知道我叫什麼名字?」
我思索了一下:「寶強?」
對不起寶強老師!
天才羞憤欲絕地奔走。
11.
在我沖刺高考的那段時間裡,俞祈晚不知道從哪兒搞來了我的聯系方式,當時加了我好友的人挺多的。
一開始假裝招生辦騙我加他,又說自己是什麼一對一幫扶。
他帶著不純目的而來,而我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把他當小俞搜題來用。
後來從那些在冬令營認識的朋友那裡得知,根本就沒有什麼一對一幫扶,俞祈晚隻加了我一個人的聯系方式。
「我隻是覺得,你不應該和這所大學錯過。」
我也覺得我不應該和我想要的東西擦肩而過。
這句話比什麼話都有用。
我們的對話基本上都是各種題目,俞祈晚用的書和我們這邊的版本不一樣,他還去找了我們這邊的高中課本,給我做筆記。
「大一也沒什麼事兒,閑著也是閑著,還不如樂於助螢。」
在那段短暫而又格外漫長的時光裡,我也曾想過,也許我們還能在同一所大學再見。
直到有一天下晚自習回去,看見我媽拿著我的手機坐在床邊上的那一瞬間,我整個人都像被一盆徹骨的冷水從頭澆到尾。
「紀螢螢,解釋一下你為什麼會有手機。」
「還有,跟你聊天的人是誰?」
12.
齊老師知道我要租房子的時候直接讓我上去住下,還想把我房租給免了,我婉拒了她的好意,去問了陶語珠她的房租多少。
一個月一千二,也不要俞祈晚給我折扣,該多少就多少。
三室兩廳兩衛,俞祈晚直接把我的行李放進了主臥。
「你傻啊放著好房間不住去次臥,這玩意兒就是先來後到,我家又不靠收房租掙錢。」
「那幹嘛要租出去?」
俞祈晚還要給我鋪床,一抖床單:「凈化甲醛。」
俞祈晚被我踹出去了。
下面的門剛一關,對面的門就開了。
陶語珠站在對面,靠著門框啃蘋果:「你倆處對象了?」
「沒有。」
「那我可就追他了!你要是喜歡,就隻能跟我公平競爭了。」
我搖搖頭,笑了笑:「不參與。」
這天過後,陶語珠開始大張旗鼓地追俞祈晚。
而我忙著熟悉課程和研究項目,暈頭轉向的,根本無暇顧及其他。
我倒是遇見了一個故人,是今年直博上來的。
「紀螢螢?」
我努力辨認,終於認出了那副眼鏡!
「寶強!」
13.
對不起寶強老師。
他不叫寶強,他叫朱子宴。
真是男大十八變。
面癱也好了,也不像灰太狼了,看上去穩重多了。
「我怎麼這麼多年沒見過你呢?不都去的同一個冬令營,同樣的降分錄取,你怎麼沒來呢?」
我隻覺得自己的笑容裡好像帶了八百斤黃連,我倒是想來,這不是沒來成嘛。
「我現在不是來了嘛。」
朱子宴是直博,俞祈晚也是直博,就我苦哈哈地考研。
要是當初我也來了,說不定也就直博上來了,哪兒還需要痛苦考研啊。
我們仨都是齊老師帶的學生,以後也免不了見面。
完成第一次實踐後,他說要請我吃飯,迎面撞上了俞祈晚和陶語珠。
陶語珠手上拿著兩杯奶茶,俞祈晚冷酷插兜直往前走。
「紀師妹這是要去哪兒啊?這位是……你對象?」
我搖搖頭剛想否認,朱子宴卻一攬我肩膀:「還沒追上呢,暫且算是個追求者。」
我一臉地鐵老人看手機。
他啥時候追我了?這才重逢幾天啊?
俞祈晚撥開他搭在我肩上的手:「既然知道自己隻是個追求者,那就別動手動腳的。」
「俞師兄,咱們都是一樣的,與其阻止我,不如先解決自己的桃花吧。」
俞祈晚笑得有些詭異,我心生不妙,剛想找個借口脫身,卻被他抓住了命運的後衣領子。
下一秒他的臉驟然放大,我臉上被重重親了一口。
我懷疑他不是想親我,他是想創死我。
「我是有名有分的前夫哥,誰跟你一樣啊?」
14.
朱子宴坐在我面前,跟我講當初俞祈晚到處打聽我的聯系方式。
「我當然沒給,我怎麼可能給,我早就看出來他圖謀不軌!」
「你倆在研究生就認識嗎?」
「怎麼會不認識呢?不僅認識,你們兩個談戀愛我也知道。」
「那你剛才為什麼說你在追我?」
朱子宴推了推眼鏡:「你現在不是單身嗎?我等這個機會等了很久了,要不是當初咱們突然斷了聯系,還指不定是不是俞祈晚先追到你呢。
「我本來想著咱們幾個月以後就能在這裡重逢了,不差那一會兒兩會兒的,結果你根本就沒來上學。
「我等你問我的名字等了四年了。」
四年前,我一夕之間跟當初認識的所有人都斷了聯系。
我用二十塊錢買了一臺廢棄機,然後買零件,拆開重新修理組裝。
被我媽發現後,那臺手機四分五裂,碎得根本就無法修復。
我跟俞祈晚的消息界面停留在了一句:「高考閉關,拉黑互刪」。
那是我媽發的。
她找到了跟我聊天最密切的人,不僅把他拉黑刪除了,還注銷了我的賬號。
我的房間安上了監控攝像頭,我睡覺必須把頭露在外面,上學到回家這段路有確切的時間,回家晚一分鐘我都會被盤問。
我當時不明白,為什麼我的成績已經不用擔心,甚至上哪個學校都板上釘釘。
為什麼我還要像坐苦牢一樣地熬過這最後的幾個月。
後來我明白了。
不隻這幾個月,還有以後的每一年每一個月,甚至每分每秒。
15.
我回去的時候,陶語珠也剛進門,穿著甜辣風短裝,和她溫柔知性的臉亳不相符。
臉上沮喪之意還沒收回去,顯然遭遇了滑鐵盧。
「看什麼看!你要嘲諷我嗎?」
我嘴角一抽,長著這麼張溫柔的臉,性格像裘千尺,張嘴就想吐棗核釘人。
「你想知道怎麼追他嗎?我可以幫你出主意。」
陶語珠開門的手一愣:「你真對他一點兒感覺都沒有了?一夜夫妻百日恩,這麼絕情的嗎?」
「少廢話,追不追?」
「追!」陶語珠一拉開大門,「來,咱們慢慢談!」
我環抱著胳膊看她:「現在態度倒是變了,求人要有求人的樣子。」
陶語珠強撐起笑臉,一躬身:「請吧,大小姐。」
「幹說話也沒點兒喝的?」
「我點奶茶!快點進去吧你!」
霸佔了陶語珠柔軟的沙發,喝著陶語珠點的奶茶,吹著陶語珠交電費的空調。
好巴適!
陶語珠粗暴地奪走了我正在喝的奶茶,墩在了茶幾上。
「快點說!不然等會兒把你喝下去的珍珠都摳出來!」
如何把裘千尺變成小龍女。
這是個大問題。
不過這難不倒我。
當初念本科的時候為了掙錢,我同時兼職過化妝師和媒婆……呸,紅娘。
這不專業對口了嘛!
我把奶茶奪回來,問她:「你是怎麼追他的?」
「就……就表白啊,請他喝奶茶,你白天不是看到了嗎?」
「你一下子從師姐師弟、同事同學的關系往愛人方面扯,鬼才搭理你。你得先保持距離,制造適當的肢體接觸,讓他慢慢接受你。」
陶語珠認真記筆記:「什麼叫適當的肢體接觸?」
「你摔倒了他扶你一把,你崴腳了他背你去醫務室,先利用關系之便讓他不好拒絕,營造氛圍。」
這不張口就來嗎。
「那他喜歡吃什麼、喝什麼,有什麼忌口嗎?」
我冷酷拒絕:「不能透漏他的隱私,這些東西告訴你,那我的行為就變質了。」
陶語珠記了滿滿當當的筆記。
「你這麼努力推銷他,自己又跟他談過,不會是他有什麼問題吧?」
她突然開始懷疑,表情越來越凝重:「他不會有什麼隱疾吧,比如不行?」
我扭頭就走。
他行不行我怎麼知道。
16.
事實證明,我的方法還是很有用的,聽說陶語珠崴了腳是俞祈晚送去醫務室的。
真的好迅速。
有點佩服她的執行力。
於是我買了果盤去醫務室看她,結果被 jio 上打了石膏的陶語珠撲倒在病床上。
「紀螢螢你個大騙子!你給我出的什麼鬼主意!你把喝我的珍珠一顆不差地吐出來!」
陶語珠好像要噴火一樣晃著我的衣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