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裴琢如炸毛的貓,嚇得躲了起來。
我倆躲在角落裡,互相捂住對方的嘴,瞪大了眼睛看到裡面走出個人。
那人身穿胡服,滿臉絡腮胡,濃眉闊目。
「——是個胡人?」
11
我們跟蹤那胡人出了府邸。
他腿腳利索,不過瞬息已經走得老遠。
我跑得直喘氣:「等等我,等等我!」
裴琢沒好氣地回:「我是能等你,可你問問前面那胡人能不能等?」
我剜了他一眼。
我不管,總之這事不能拋下我。
我要幫我爹揭露裴相真面目!
裴琢無奈,他背對我蹲下身來:「上來吧!」
我擰眉不敢動:「又想摔我?」
「這次不摔了!」裴琢半強迫地將我背到身上,旋即用輕功飛上牆壁,「再不走人就跟丟了!」
我死命抱住他的脖頸:「你會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太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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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琢被抱得脖子一仰,差點栽倒:「輕點啊,你要勒死我嗎?」
互相咒罵了一路,好歹是跟上了。
我們看見那胡人七拐八拐,最終走進了一家名叫煙雨樓的酒肆。
裴琢突然頓住了腳步,將我放了下來。
我抬腳就往裡走,卻被裴琢拉住了後領,他壓低聲道:「你不許進,回去!」
我不服氣:「憑什麼?這都跟到門口了!」
裴琢支支吾吾地,好半天才說出來,原來這是家妓館。
我有些惶恐,卻又更多好奇。
我拽著裴琢的手臂,眼睛發亮地問他:
「聽聞妓館裡都是些壞女子。
「夫君,你能帶我見見世面嗎?」
「......」
12
我換了身男裝,和裴琢坐在了酒肆裡。
那胡人進了酒肆就找不見了。
因為酒肆裡有許多同他一樣的胡人。
裴琢還在滿臉懊惱:「我怎麼就應了你了?定是昏了頭了!」
而我滿臉新奇地打量周圍,興奮地拍裴琢:
「小潑皮,你看那個女子,她走路時的屁股好翹啊!」
裴琢額角一跳低聲罵道:「你喊我什麼?又在說什麼混賬話!」
我立馬眼觀鼻鼻觀心地坐好。
生怕裴琢不帶我玩了。
那女子屁股翹得勾人,穿得又薄,扭胯走路時被旁邊人捏了下屁股:
「嘻嘻嘻素娘,過來陪爺喝一杯啊!」
素娘屁股大,脾氣也不小。
她抬手就是一巴掌甩在那人臉上,潑辣罵道:
「兜裡有幾個子!也敢掐老娘屁股!下爛貨!」
我看得是目瞪口呆。
這便是真正的壞女子嗎!好生兇悍!
裴琢又罵:「再看!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這腌臜地方你來做什麼!」
我怒視他正欲爭辯。
那素娘扭著胯,搖著扇子就走了過來,那一身香氣惹得我連連打噴嚏。
素娘嬌聲道:
「哎喲,這不是裴公子嘛,真是稀客!」
「平日裡不是嫌我們煙雨樓姑娘煩人嗎!怎麼今日又肯來了?
「難不成是成親了開了葷,知曉了姑娘的好了?」
我豎起耳朵好奇地聽著。
裴琢一張臉卻沉了下來:「我想去哪裡,還需要同你說嗎?」
素娘收斂了笑,突然恭敬起來:「是素娘多嘴了。」
我這才想起,裴琢是京中有名的紈绔,不是好惹的。
他不笑的時候倒還真有幾分唬人。
裴琢扔出一錠銀子,裝作無意地問道:
「你們酒肆近日有什麼新鮮玩意兒?怎麼多了這麼多胡人?」
素娘抱著銀錠子又笑出來:
「我們煙雨樓剛來了幾個異域舞姬,所以也多了不少胡人客官~」
13
一錠銀子一壺茶。
這位素娘也觍著臉坐下了。
想來是裴琢出手大方,聲名在外,素娘表現得極其熱心:
「裴公子你有所不知!這幾個異域舞姬不好!」
裴琢眉頭一挑,順著她的話問:「哪裡不好?」
素娘嘻嘻一笑:「不好看!」
她說那幾個異域舞姬都來自同一個地方。
她們那裡有個習俗,女子必須蒙面戴紗,不能讓夫君之外的人見到真容。
素娘說到這裡嘴角一撇,冷哼一聲似有不屑:
「你說我們做皮肉生意的——
「衣服都脫得,面紗脫不得?」
幾句話聽得我面紅耳赤。
裴琢卻思忖一番,又問:「既然都戴了面紗,你如何知道她們不好看?」
素娘又笑,說自己不小心摘過其中一個舞姬的面紗。
她浮誇地捂嘴:
「哎喲,您可是不知道我看見了什麼!
「那舞姬的臉頰上有一塊銅錢大的疤!真是醜死了!
「任她們腰肢再纖細,舞姿再妖娆,也是醜八怪!」
她笑得前仰後合的。
我和裴琢沒人迎合她,於是那笑聲逐漸尷尬,旋即隱沒了。
她還不忘說出最後用意:「......我年紀雖大了些,但也算是風韻猶存,裴少找那些舞姬不如找我。」Ŧüₙ
裴琢瞥她一眼,素娘頓時噤聲不敢說了。
裴琢這才又問:「那舞姬都來自何處?」
「好像......是一個叫荔城的小國。」
我和裴琢訝然一驚。
14
我和裴琢在二樓找了間雅室守株待兔。
裴琢微微啟窗,偷覷外間光景。
我在他身後,拼命扒他胳膊:「讓我也瞧瞧!有扭腰的舞姬嗎!」
裴琢反手抓住我一隻手腕,壓低了聲:「別鬧了,我看見那胡人了。」
哪裡呢!
我掙脫了他的束縛,從他的胳膊下鑽了進去,站在他身前把眼睛貼上去。
裴琢渾身一僵:「你在做什麼!」
我這才發現自己窩在了他懷裡。
我正要說話,卻又被裴琢止住:「噓!」
我倆連忙繼續偷覷,可他的身體緊貼著我,我甚至能聽到他劇烈的心跳聲。
我臉紅得仿佛要滴血,口不擇言地說他:「你的心能不跳了嗎?」
裴琢居高臨下地斜睨我一眼。
雖然沒開口,但是感覺罵得還挺髒的。
「......」
屋外長廊走過幾個人。
其中一個正是那大個子胡人。
另外幾個樸素打扮,可裴琢卻認出其中一人:「......那是我爹的門生。」
他們走進了隔壁的雅室裡。
裴琢松開了我,有些發痴地癱坐在地,他把臉埋進手掌裡喃喃道:
「難道我爹真的叛國?」
我見他心裡難過,也不由心情低落。
片刻後我重振旗鼓。
我費了老牛鼻子勁,才把他拽起來:
「在這裡能想出答案嗎?不如我們去聽聽他們說什麼!」
15
為了混進雅間,我們又找素娘幫忙。
素娘拿著金錠子,笑得花枝亂顫:「裴公子出手大方,好說好說!」
裴琢換了打手衣服站在門口。
我也換了異域舞姬的衣裳,跟著其他舞姬進了雅間。
屋內正在說話——
胡人:「早聽聞小張大人是裴相的得意門生,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那位小張大人但笑不語。
胡人又吹捧說他今後肯定會繼承裴相衣缽。
小張大人卻搖了搖頭:「裴公子也到了做官年紀,想必裴相會為他討個一官半職。恩師的衣缽,哪裡輪得到我?」
胡人大笑兩聲,語氣不屑:
「裴相家的小公子?那不過是個隻知玩樂的紈绔!
「我方才去裴府,聽說他還在跪祠堂罰抄經書呢!
「裴相將荔城的事都交給小張大人你了,他哪裡比得上呢!」
小張大人還是嘆:「恩師哪裡舍得親兒子沾這血腥!我也不過是恩師手中的一把刀罷了。」
兩人又互相吹捧了一番。
小張大人很是滿意:「明日送完貨,我再請你喝酒。」
胡人聽到想聽的話,也笑起來:「小張大人,欣賞歌舞吧!」
我一不留神跟那位小張大人對視了。
小張大人擰眉,遙遙指向姿勢笨拙的我:「這也是你們的舞姬嗎?」
其他舞姬一驚。
素娘誇張地哎喲了一聲:「大人真是好眼力啊!今日煙雨樓客人太多,這位不是舞姬,是被我拉來湊數的!」
小張大人眼中疑竇叢生。
眼見就要露餡,我一把奪過旁邊歌姬的琵琶:
「大人!實不相瞞!我其實是彈琴的!
「不信我彈給你聽!」
我噼裡啪啦一彈,就是一曲指法極其復雜的《使臣檀兒戲西藩》。
小張大人這下信服了。
不過他嘴角噙起一抹笑,手中扇子一收,又遙遙指向我:
「不錯,今夜就你陪我吧。」
啊???
16
我趕鴨子上架被小張大人帶走。
我本希望開門求裴琢救我。
誰承想他也不見了,反而是門口幾個兇神惡煞的打手盯著我上樓。
我又慌張又恐懼:「這這這、怎麼辦啊!」
這異域舞姬的衣裳單薄,我的鞭子和巴豆粉都沒戴在身上。
小張大人扇子一搖笑嘻嘻:「小娘子怎麼不走了?」
後面的打手推了我一把,我一趔趄差點跌倒。
打手把拳頭捏得嘎嘎響,眼神威脅地看我:「嗯?!」
我嚇得膽寒:「走走走!」
這煙雨樓真是個妓館!
一樓二樓都是酒肆,誰承想三樓竟然都是客房!
小張大人將門一關,笑得蕩漾:「煙雨樓竟然還有這般清麗的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我抿唇不語。
心裡盤算著,待會用我的頭撞他的頭,能不能把人撞暈過去。
小張大人笑著朝我撲來:「別害羞啊美人!」
我大叫一聲,頭鐵地朝他撞去。
可須臾間——
屋子裡的燈燭滅了,陷入一片昏暗。
有什麼沉重的東西倒地的聲音。
而我撞到了一個結實的胸膛,聽到了熟悉的悶哼聲:「......小毒婦,謀殺親夫啊你!」
17
倒地的小張大人動彈兩下,似乎是要醒了。
裴琢帶著我要跑出去。
回廊上突然傳來幾個打手的說話聲:「晚上盯緊了,別又有鬧事的!」
那邊小張大人又抽搐了一下。
裴琢隻能帶我躲進了床底。
不一會兒,小張大人的怒吼聲響起:「是誰暴打了我的頭!」
打手們闖了進來,詢問小張大人經過。
我嚇得瑟縮了一下,裴琢仔細聽著動靜,無意間將我摟得更緊。
打手:「每個屋子搜搜,人應該還沒走遠。」
幾個腳步聲遠去,還有一個在屋裡轉悠著。
小張大人也還在屋裡罵:「要我抓到那賊人,一定要打斷他的腿!」
一雙ťũ̂ₚ皮靴停在床前,我與裴琢都不由屏住了呼吸。
可這時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素娘嬌聲笑道:「小張大人,煙雨樓近日鬧賊,這次不巧竟讓你撞見了,媽媽讓我來瞧瞧你!」
小張大人趕走了屋裡的打手。
我隻覺頭上床鋪一沉,旋即聽到一些尷尬的聲音。
我手腳發燙地想要從裴琢懷裡起來,頭卻撞到了床底。
床上尷尬的聲音一頓:「你聽見聲響了沒有?」
素娘咯咯直笑,又將人撲倒:「什麼聲響,小張大人你別分心啊!」
「......」
裴琢將我攬回懷中。
他沒有說話,而是伸手揉了揉我撞疼的腦袋頂。
18
床上顛鸞倒鳳。
我試圖說話緩解些尷尬:「裴琢,其實那個小張大人不如你。」
話音剛落,床上的動靜平息了。
也不過是半炷香的工夫。
裴琢意味深長地道:「確實不如我。」
我憤恨地掐了他兩下,小聲道:「我不是說這個!」
我將方才彈琴時的事情都跟他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