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朱戶鎖清秋》, 本章共3974字, 更新于: 2025-01-20 17:22:06

「她那日來府裡我是知道的,我在門口撞見了她。她求我向太後娘娘求個情,我卻一個字都沒有說。」


「置辦棺材和下葬的錢我都會給你的……」


不想讓她再說下去,我伸手按住她抬起的酒壺,將酒壺遞給身後的連恆:「你明日去一趟亂葬崗。」


在這兒坐了許久,我們不再說話。隻是聽著四周的喧鬧竟不覺得煩躁,若是闲來無事,就這麼待著也好,但我另有事要做。


等常寧回過神來,我道:「你不是說要幫我嗎?」


「……什麼事?」她對我主動提出要求有些意外,睜大了眼睛打量我。


「我要一個人去接北雁的位置。」


常寧的手抓緊了酒盞,垂下眼眸久久不語,最後卻還是回道:「好。」


平時話多了些,但遇事卻幹脆,單就這一點我是滿意的。


方才各有心事,沒注意常寧喝多了酒。這會兒她已然暈醉,雙眼迷離,隻顧盯我許久。


渾身實在不適,我將銀子放在桌上:「困了就回去。」


不料她踩著椅子,一隻膝蓋抵上桌,俯身到我面前來。她伸手拍了拍我的臉,嘖道:「你說你生得這麼好看,怎麼說話這麼難聽呢?若是有爹爹給我撐腰,我才不會要你這種男人。」


其他人一時驚奇,紛紛朝這裡看來。聽他們低聲談論,還有人將我當成養在府裡的面首。


我盡力不讓表情失控,忍住將她掀下桌的衝動,起身甩袖離開:「回府。」


今日帶她出來就是最大的錯誤。


常寧左顛右倒,甚至整個人撲在連恆身上,我不得已背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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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昀,蕭昀。」


她趴在我肩頭喊個不停,令我煩道:「說。」


「蕭昀,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你有沒有喜歡的人?」她輕輕噎了一下,自言自語道:「我想起來了,好像叫齊沅沅。」


我沒有理會她,任由她嘮叨。


「聽說喜歡就是心被填得滿滿的。真羨慕你,心裡不會空蕩蕩。」


「我以前啊,一直以為我以後能嫁個真心愛我的夫君,眼裡除了彼此再沒有其他。誰知太後娘娘跟我說,一般人是不敢娶我的,於是我就想,要不就嫁給蕭凌吧,這家伙打小就讓著我,他要是敢收別的女子,我定將她們統統趕出去。沒想到最後卻嫁給了你,看來我越想要什麼,就越得不到。噓——這事兒我誰都沒說,你可千萬別告訴別人,尤其是蕭凌。」


祁王?


祁王幼時喂錯了藥,身子留下病根。一個體弱多病的皇子,太後無論如何也不會選擇他。不是常寧得不到,是她選錯了人。


「一生鍾情一人,天下有幾個人能做到。你不要懷有期待,便不會失望。」我低聲嘲諷她的天真。


「誰說的,我爹爹和娘親不就是如此?」她急得捶了我的肩頭,不滿地踢了踢腿:「他們可是一起從戰場上下來的。等你繼承皇位,我便去遊歷九州,天下之大,總能遇到他。到時我便為他挽發,為他縫衣,再生幾個胖娃娃……說起來簡單,怎麼就這麼難呢……」


想起侯爺,我一時語塞。據說侯府老夫人在世的時候,為此教訓了他許多次,最後還是不了了之。


可笑的是,常寧的話竟讓我產生一絲幻想,一絲虛無縹緲的幻想。


我側首去看她,她的神情像極了一個人。


「娘,這兩顆星辰挨得好近,就像是認識一樣!」


「不隻是這兩顆,每顆星辰都在努力靠近彼此。」


「那它們為什麼要聚在一起,不是散在天上才好看嗎?」


「因為分不開呀,離別是最需要勇氣的。」


時至今日,我已記不大清娘的模樣,但她的表情始終記在我心裡。那時我不懂娘的意思,數年後的今天卻懂了。


忝謠番外·章一


自我記事起摘星樓便是我的家,它並無固定的位置,而是建在一艘大船之上。夜夜華燈初上,摘星樓隨波而來,正因為如此,官家老爺們愛極了此處。


我還未到接客的年紀時,當今皇後娘娘的父兄便常來樓中。他們給了顏媽媽不少好處,樓裡的姑娘自然是把他們捧在手掌心的。顏媽媽時常告誡我們,棲身此處的女子如同此舟,一生都不可能有歸處,便也不得將自己的心託給他人。


那夜,摘星樓停在了長安街旁。國舅爺踏雪而來,身旁還帶著人,是一個我從未見過的少年。我在旁側稍看一眼便知他的身份有多尊貴,隻是這身上的華服比不上他的眉眼半分,落在發冠上的雪花兒將他襯得璨爛。


顏媽媽將我和晚螢姐姐叫到廂房來,樂得嘴都合不攏:「太子殿下,晚螢和忝謠都是這群姑娘裡最夠格的,您盡管吩咐便是。」


太子蕭昀,上京之中最出眾的皇子。


他並沒有搭理顏媽媽,隻是瞥了我們一眼便移開視線,一言不發。人雖來了,心神卻不在此處。


國舅爺指了指我,要我彈一首曲。在摘星樓裡,容貌要數晚螢姐姐最美,但論才藝,我才是最好的。一曲罷,太子殿下也未曾看我一眼,可當晚螢姐姐抱著琵琶上前時,他卻盯著她良久。我雖心有不甘,卻不敢言語,隻得默默替國舅爺斟酒。


自那一面,我許久沒再見他。晚螢姐姐漸漸成了摘星樓的頭牌,她不再時常與我黏在一起,偶爾會不知蹤影,我猜是有位大人看上了她,才會這般遮遮掩掩。晚螢姐姐的命一向比我好。


那日,顏媽媽指晚螢姐姐與我一同侍奉孟將軍。我正替她梳妝,卻發現了一支我未曾見過的簪子,看材質不像是在一般的店鋪買得到的。見我盯著它出神,晚螢姐姐將它拾起,指尖在簪身上劃過:「好看嗎?」


「嗯。」


「想要嗎?」


我點了點頭,伸手要去拿,她卻突然抽走,躲開我的手。


晚螢姐姐樂呵呵道:「謠謠,不能太貪心,凡事都是有代價的。」


我未聽懂她的意思,剛要詢問,她便起身將我按在鏡前為我梳妝,我也便沒再開口。


晚螢姐姐是我見過最美的女子,我想孟將軍也不例外。他見了她,便無心再顧其他,我一曲尚未奏罷,孟將軍便開始動手動腳。晚螢姐姐想來見慣不怪,臉上仍保持著動人的笑容,一杯杯勸酒下肚,孟將軍雙眼迷離,下一秒便將晚螢姐姐壓在身下,撕了她的衣物。


摘星樓的姑娘向來是賣藝不賣身的,我頭一次見這場面,驚得琴脫手落地。琴弦弄出的雜音惹惱了孟將軍,他回頭給我一個警告的眼神。我剛張口想要叫顏媽媽來,晚螢姐姐卻朝我輕輕搖了搖頭:「謠謠,繼續彈呀。」


我拾起琴身,撥了好幾下才找到音準。我看到晚螢姐姐眼角落下的淚,卻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麼。在我略顯驚慌的琴音中,晚螢姐姐摟著孟將軍的脖子,將他哄得神魂顛倒。她緩緩扯下發簪,烏黑亮麗的青絲散落一地。


下一秒,那支漂亮的簪子幾乎全部沒入孟將軍的脖子。他終於清醒過來,伸手掐住晚螢姐姐的脖子,啞著喉嚨叫道:「賤人。」


晚螢姐姐滿臉通紅,痛苦極了。我早已被這通變數給嚇傻,慌忙去扯孟將軍的手,可我沒料到他此種情景還會有如此大的力氣,他一把也將我掐倒在地,斷斷續續道:「誰……是誰……」


就在我以為我們二人要喪命於此時,房門被踹開。那個多年未見的少年來了,而且比那時更加耀眼。他拎起孟將軍的身子摔在一旁,我和晚螢姐姐得以脫身。


我想,天神下凡也不過如此。


「殿下……救、救我……」孟將軍聲音顫抖道。


太子殿下給了身後侍衛一個眼神,那個侍衛按住發簪轉了個方向,頓時一股熱血噴灑而出,孟將軍沒過幾秒便斷氣了。


太子殿下將他的披衣系在我身上,頓時暖和起來。我已顧不上孟將軍的死活,朝晚螢姐姐看去,她竟吐出黑血來。我驚呼著想要上前,太子殿下的手臂橫在我面前,使我一步不得往前。


晚螢姐姐道:「殿下答應晚螢的事情,可還算數?」


他俯視著躺在地上的晚螢姐姐,輕輕吐出兩個字:「算數。」


聽聞此言,她便合上了眼。再接著,就是官兵帶走了他們的屍體。我不敢去看她,隻呆坐在那裡,眼淚止不住地流。終於,一切歸於平靜,所有人都離開屋內,隻剩太子殿下和他的侍衛。


「晚螢姐姐她……」


「她服了毒。」太子殿下道。


原來晚螢姐姐背後的那個人是太子。想起她臨走前的模樣我便一陣心痛,不敢再去回想。


「殿下還有什麼吩咐?」


「這隻發簪是孟將軍送給她的。」太子殿下將血簪扔在桌上:「孟將軍私授貢品,藐視君威,罪加一等。」


他在騙人。晚螢姐姐與我都是第一次見孟將軍,孟將軍怎麼可能送她簪子。可我明白太子殿下想讓我做什麼。


見我垂頭應允,他問:「以後你來做摘星樓的頭牌,如何?」


「太子殿下也會把忝謠變成這個樣子嗎?」


「不會。」


「為什麼?」我心中燃起一絲希望。


「她的遺願裡有兩個人,一個是情郎,一個是你。」他看著桌上那支帶血的簪子哼笑一聲,我便知道他的意思。


「那件披衣,明日本太子派人來取。」語罷,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沒有一絲留戀,如同我初見他時那樣。


從那以後,我在京中的名聲越來越大,接觸的大人們位階越來越高,這背後自然是有人操控的。太子殿下不時私訪摘星樓,他要從我這裡獲取消息,而我每日都在等他來。隻是他總坐在那裡安安靜靜地聽我說話,但凡我想多了解他一些,便會被他生冷的眼神逼退。後來我學會了短話長說,隻為讓他多停留片刻,即使是看穿我的心思,他也會耐著性子聽我說完。


我想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過往讓他變成這樣一個人,但我心中同樣清楚,以我的身份是沒有資格過問的。


太子府中沒有女人,這麼說來與殿下關系最密切的女人也隻有我,我曾引以為豪。我不知道我對太子殿下是愛慕,還是僅僅想從這泥濘中脫身,但向著他的心是一樣的。當皇帝賜婚的旨意傳遍整座京城時,我渾身冰涼,妒忌令人失去理智,我竟然敢上去握住他的手。


「無論如何,她都是晉元侯的女兒。」


直到他推開我,連眼中的鄙夷都不屑掩蓋,我的黃粱美夢終於清醒。他是什麼樣的人,能讓晚螢姐姐甘願赴死,能忍受身邊留著太後的爪牙。這些年來我都不能讓他多看我一眼,他的心就宛如鐵石。


後來我時常聽聞,太子殿下與太子妃鹣鲽情深,那不過是愚笨的旁人被糊弄罷了。太子對誰都一樣狠心,即使是那個被太子妃送出京城的小乞丐,也被他派人秘密處決了。國舅爺對此極為贊賞,可那位心軟的太子妃若是知道此事又會作何想呢?


落在太子的手上,也是她的悲哀。


「殿下吩咐了,這幾日暫時不往這兒來,你也別操心了。」顏媽媽給我送來幾盒新的胭脂,不忘叮囑道。


我扶了扶發釵,抬頭看著她:「今日錢大人帶了不少消息,顏媽媽容我去一趟太子府。」


太子妃與殿下鬧矛盾,一氣之下回宮住了好幾日,此事已鬧得沸沸揚揚。此時去太子府,殿下大抵也能應允。


隻是當我見到殿下時,他一身酒氣,早失去了平日的端莊威嚴。我將他扶好坐正,開始悉數吐露錢大人吩咐我的事情。


「過來。」殿下以手抵額沉聲道。


我雖不知他是何意,還是起身上前去。


他側頭看著我,醉得連眼神都渙散了:「你有時很不聽話,是想我要了你的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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