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委和指揮們都還沒來,底下的選手要麼坐在一旁休息,要麼試拉小提琴。
黃啾啾背著小提琴過來,還是讓眾人吃了一驚。她沒向樂團的人借小提琴,難道還專門去買了一把?
“你還買了一把小提琴?”畢朱從小板凳上站了起來,探頭瞅著黃啾啾背後的小提琴盒。
“不是我的。”黃啾啾搖頭。
等她走近,畢朱再仔細一看,果然不是嶄新的小提琴。
他不是專業的,但路姐身為素竹樂團的小提琴首席,對小提琴再了解不過。黃啾啾身上那把小提琴光從盒子上便能看得出造價,裡面必然不會是什麼差的小提琴。
“你朋友的?”路姐也不驚訝,他們學音樂的總會認識一些朋友。
黃啾啾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正在說話間,臺上的評委和指揮都出來了,底下的選手全部走去比賽等候區。
“啾啾,別緊張!”即便知道黃啾啾上去是當個炮灰,走走過場,素竹樂團的人還是滿臉擔憂的給她加油鼓勁。
選手們很多之間是相互認識的,基本上同水平的人,即使沒見過面也互相聽說過名字。黃啾啾一個人站在那裡,孤零零一個。好在她也不在乎這些事情,認認真真聽著前面的選手演奏。
“你怎麼在這裡?”黃希月是後面進等候區的一批,一進來就看到黃啾啾站在那,特別顯眼。
黃啾啾回頭看見是黃希月,露出一絲笑容,等看見黃希月並沒有回應她,才收了收唇邊的弧度。
“你也是來比賽的?”黃希月看見黃啾啾腰間的號碼牌,臉色變了又變,最後還是忍不住嗤笑,“啾啾,你不是吧,敲個定音鼓把人給敲傻了?真以為自己厲害的很,小提琴你也敢碰。是不知道自己有多蠢嗎?”
“希月……”黃啾啾臉上最後一絲笑意終於消散,“我不蠢。”
“不蠢,學了十幾年的二胡都沒學會一首曲子?”黃希月冷笑,“你們指揮也敢放你出來,不怕丟臉嗎?要知道上面的評委都是什麼來頭,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入他們耳的。”
Advertisement
黃啾啾低頭看著地板,下意識想反駁她,可她確實二胡學了十幾年都沒學會。
“你說的對,這裡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進來的。”站在黃啾啾前面的男人忽然回過頭道,“你怎麼進來的?”
“……”
“……”
黃啾啾回頭看著西裝革履的陌生男人,又看了看臉色難看的黃希月,沉默了。
“這是我們之間的事。”黃希月平靜下來,對著陌生男人道。
“小姐,我們學小提琴的,不說性情高潔,但最起碼做人的道理還是懂的。”陌生男人也是小提琴選手,實在聽不慣黃希月說的話。
已經有人頻頻往這邊看來,黃希月看了一眼黃啾啾,眼睛裡帶著難以掩飾的厭惡,走回了自己的等候區。
“二胡是二胡,小提琴是小提琴,你這都反駁不了?”陌生男人收回眼神,落在黃啾啾身上,冷哼了一聲,“我們學小提琴的,可不會任由人欺負。”
附近看了全程的選手,默默心想:你怕是對我們學小提琴的有什麼誤解。
“謝謝。”黃啾啾說完,便沉默站在那,也沒再聽外面選手的演奏,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個多小時,黃啾啾前面的隊伍終於看見了頭,很快輪到那個陌生男人,黃啾啾也從之前的沉默中恢復過來,眼睛亮亮的。
陌生男人上去前相當放松,一臉的躍躍欲試,臨上臺前還留下一句:“我們學小提琴的,怎麼會緊張?”
第26章
自由賽炫技的人很多,不少選手想通過一些高難度的曲目來表現自己,不過風險也相當高。拉得好可以給評委留下相當深刻的印象,要拉得不好,不但沒有好印象,連過都過不了。
黃啾啾前面那位‘學小提琴’的仁兄便是走了這條路,一上場就是一個高難度曲目,手速快得不行。
五個pass他得的輕而易舉,施特斯都忍不住評價了幾句。
下一個上場的是黃啾啾,對上臺拉小提琴她沒什麼緊張的感覺,無論什麼演奏於她而言,都如同吃飯喝水一樣自然。黃啾啾甚至走上臺前一秒還在走神。
不過看到施特斯身後面無表情的謝易之,黃啾啾立刻回了神,忍不住握了握小提琴。這段時間她被謝易之教出了慣性,看見他便怵得慌,明明謝易之從來沒說過什麼重話。
臺下的素竹樂團基本都知道黃啾啾今天要上來比賽,但臺上的谷城敬可一點也不知情。他聽見廣播裡報出的名字,正打算告訴幾位評委這位選手齊權,結果黃啾啾就拎著小提琴上來了,還有模有樣的。
“谷,你要說什麼?”施特斯轉頭看了一眼發出一個音便不再說話的谷城敬道。
“沒事。”谷城敬退後一步,繼續站在評委身後當背景板,眼睛卻緊緊盯著黃啾啾。心裡琢磨著待會下臺要去問怎麼回事。
施特斯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谷城敬,最後回頭對剛出來的黃啾啾道:“你可以開始了。”
黃啾啾點了點頭,起勢,將小提琴放在自己的肩上。她這套動作練了很久,謝易之在一旁不知道糾正過多少次。琴聲和技巧是一回事,但站在臺上的姿勢和氣質也很重要。謝易之看不慣她拿起小提琴就拉的毛病,非得從拿起小提琴開始就要黃啾啾進入狀態。
“不需要你在臺上做太多花裡胡哨的動作,搖搖晃晃沒那麼好看。”謝易之說這話的時候,靠在黃啾啾那塊被明蓮奶奶布置的舒舒服服的沙發上,臉上卻透著一股天生而來的傲氣,“幹淨,利落即可。”
當然幹巴巴的幹淨利落不是謝易之所要求的,他希望黃啾啾一握著小提琴時,需要有氣勢。一旦握起小提琴這個世界便是她的。
黃啾啾最開始是不理解的,她一向認為聲音是最重要的東西,其他外在因素都不足以影響結果。
然而在謝易之示範幾次之後,黃啾啾才發現原來一個人可以不靠聲音也能這麼……‘好聽’。
在黃啾啾的世界裡,一切都能用聲音來形容,說一句謝易之‘好聽’也不為過。
“哇哦。”施特斯旁邊一位評委,一見黃啾啾這套動作下來,不免揚眉,“你們華國人……還挺不錯。”
本來前面那位仁兄就大受評委好評,輪到黃啾啾下一個時,光看起來好像也很厲害的樣子。
施特斯一臉絡腮胡,金色的大腦袋晃了晃,他悄悄扭頭看了看右後方冷峻的謝易之,又看了看黃啾啾,眼底明顯有疑惑閃過。
《流浪者之歌》一開始便將蕩氣回腸的傷感表現出來,演奏者所需要的小提琴技巧能稱得上艱深晦澀,同時對樂曲的理解也能很好展示到人前。
谷城敬在聽到黃啾啾拉的那一刻後,一顆提著的心才慢慢放了下去,看樣子啾啾還是會拉小提琴的,不至於在臺上太丟臉。
至於通過,谷城敬還沒想過。
黃啾啾比其他選手做得更好的是她能夠完完全全沉浸在自己的音樂世界裡,一旦音樂響起,周遭的一切便從她的世界裡消失。整個世界裡隻有她和……音樂。
謝易之站在評委後面看著,他沒去看旁邊谷城敬的神情。眼底裡隻裝著對面一心拉著小提琴的人。
黃啾啾對音樂的理解是真的厲害,以及學習小提琴的領悟都相當強。她站在那,半垂著眼睛拉著小提琴。所有人似乎都能從中聽到吉普賽人他們世代清苦、飽受歧視,生動形象的模樣,但同時又能時不時從側面聽出他們活潑、樂觀的性格。
施特斯忍不住坐直了身體,雙手放在評委桌上,身體前傾。其他的評委也一樣,都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一曲畢!
黃啾啾放下小提琴,沒去看五位評委,而是先和施特斯身後的謝易之對視了一眼,再看向自己的指揮,唇角露出一絲笑。
谷城敬看著放下小提琴,站在臺上顯得有些呆的黃啾啾,在心中嘆了一口氣:這孩子還真是……不可估量。
幾位評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施特斯先開口:“你拉得不錯,對這首曲子領悟得很好。”
黃啾啾站在上面,臉上沒有太大的波動,她還沒怎麼從那首曲子裡走出來,人暈暈乎乎的。
波蘭評委打斷施特斯繼續講話:“你在和我開玩笑嗎?我看了這麼多人的比賽,你絕對是最差的一個,請問你怎麼進來的?”
評委講話都是有話筒的,不單臺上的選手能聽得清,賽區在場所有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包括後臺等候區的選手。
黃希月在等候區,一開始聽到黃啾啾拉出來的聲音時大大吃了一驚,整個人都懵了。結果現在聽到評委這麼說,譏諷的笑立刻浮上了臉。
臺上波蘭評委臉都快皺成一團褶子,帶著明顯的嫌棄:“換弦,運弓像一坨……shit!”
底下的觀眾一陣騷亂,沒想到波蘭評委這次更過分,直接攻擊選手。
謝易之在後面倒沒有什麼表情,依舊淡淡站在那。
“謝謝評委。”黃啾啾握著小提琴彎腰鞠躬,她也沒什麼過激反應,好像沒聽到剛才波蘭說得難聽的話。
波蘭評委嘴都撇得老長,恨不得黃啾啾立刻從他眼底消失,省得礙眼。他舉起手裡的牌子:“趕緊下去吧。”
後臺等待區的黃希月怎麼也壓制不了自己唇角幸災樂禍的笑,該!真以為自己多厲害,還來參加小提琴比賽。
她卻不知道外面的觀眾此刻都傻了眼。
波蘭評委給得是pass!
綠綠的牌子晃得底下觀眾眼睛疼。
“他是不是給錯了?”畢朱一臉氣憤又無語,為黃啾啾被罵氣憤,為波蘭評委舉錯牌無語。
偏偏這時候臺上的評委們都很鎮定,似乎沒看見波蘭評委舉了pass。
“你們快點,後面還有選手要比賽。”波蘭評委黑著臉道。
其他評委也都沒再點評,都各自把牌子舉了起來。
“一、二、三。”程輝圭踮起腳數著上面評委的牌子,一愣,“三個。啾啾這是……過了?”
施特斯給了紅牌,意味著黃啾啾在他這沒通過,華國的評委也給了紅牌。其他評委包括波蘭評委都給了綠牌。
過了的選手將由後面指揮頒發下一關的號碼牌,剛好這次輪到了謝易之。他拿起牌子,邁著長腿走了出來,朝臺中央的黃啾啾走去。
“恭喜。”謝易之遞過號碼牌低聲道,面上仍然淡漠。
黃啾啾抬頭看了眼他,小聲回道:“謝謝。”
走之前她回頭看了看自己的指揮,谷城敬臉上帶著笑,手垂在下面朝黃啾啾揮了揮,最後黃啾啾開開心心下了臺。
“臥槽,波蘭評委搞什麼?嚇死我了。”黃啾啾一下來,畢朱幾人便擠了過去。
“啾啾,你深藏不露啊。”路姐一臉狹促,“別敲定音鼓了,來我們小提琴隊。”
畢朱立刻一臉不滿:“喂喂喂,我還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