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團長年呆在一起,總會有親戚朋友來探望。一般謝易之會將自己樂團裡的人叫出來,便了結了。那天謝易之不光將人帶了進來,還靠近她不知說了什麼,總之感覺相當不一樣。
聽完他們描述的,黃希月身體僵了僵,她沒想到黃啾啾在別的樂團,居然還可以認識謝易之,而且好像還很熟悉。
“應該是指揮見她找不到我說了什麼吧。”黃希月笑了笑,低頭掩蓋住自己難看的臉色。她忽然想起以前的事了……
大學算荷爾蒙萌發最高時期,男生女生總是你來我往,試探著前進。黃希月和黃啾啾都在藝術學院,裡面的人多少和其他學院有些許不一樣,最起碼氣質是不一樣的。黃希月人長得甜美,打扮精致,面上看著待人也好,即便在藝術學院也是有名的美女,追求者自然不少。
黃希月看中一個家世不錯,長相也帥氣的男生,他們在聚會上認識的,一來一往也算熟識。正當黃希月想著要不要主動追求時,男生居然看上了黃啾啾!還向她要黃啾啾的聯系方式。
“你在玩大冒險嗎?”當時黃希月站在教學樓門口,探頭看了看男生後面空無一人的草叢,揚起甜笑,“你可不能這樣欺負我姐。”
黃啾啾每天生活異常簡單,除了上課就是搗鼓那破爛二胡,男生也不過是在約自己出去玩時見過幾次黃啾啾。
黃希月理所當然不相信。
“沒有,我是真的很喜歡她。”男生沒有露出以往帥氣的笑,站在黃希月面前認真道,“我覺得她很特別。”
特別傻嗎?
當時黃希月第一反應就是這句話。黃啾啾在她眼裡是不修邊幅的代表,一點女孩子的樣子都沒有,在大學一年級的時候居然還把高中的校服帶過來穿,一穿就穿了大半年。不單如此,黃啾啾有時候反應特別慢,和傻子沒什麼區別。
這種傻氣讓黃希月很容易忽視黃啾啾的長相,她恍惚回到寢室,盯著下鋪坐著看樂譜的黃啾啾,才發現她的堂姐長得竟然還不錯。除去身上穿得舊舊的粉色睡衣,整個人意外的好看溫潤,像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
當然最後男生也沒追求到黃啾啾,畢竟傻子心中隻有二胡。黃希月心中才平靜下來,但總有個疙瘩留下。以致後來和黃希月要好的男生,一般都不會和黃啾啾來往。
黃希月不知道的是,當年他們進大學第一年,學院裡的女生並沒有私底下鄙視過穿校服的黃啾啾,不少人以為那是黃啾啾風格,有些女生還偷摸問過黃啾啾的校服是哪買的,想著要買一套,走個不良學生的風格。
擔心當年的事重演,黃希月隨便尋了個借口,找上門去了。
“啾啾,你們公寓和我們公寓的布局好像不太一樣。”黃希月進來後睜大眼睛道,“這裡廚房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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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恆道表面的建築都長得差不多,裡面各有差異。
“應該是街道的不同吧。”黃啾啾端了一盤剛剛洗好的水果過來,“你們公寓都在對面。”
黃希月從盤子裡拿起了一顆草莓,隨意應付了一句。
“對了,希月。你們團再過九天就放假啦,比我們晚三天。”黃啾啾抱著自己的破爛二胡,拉了一把椅子,放在沙發對面坐下,“我們什麼走呀,一起買票回去。”
放假的時間黃希月也才是今天剛恢復訓練後得知的,怎麼她也這麼快知道。
“啾啾你怎麼知道我們放假時間?”黃希月狀似不經意問道。
“你們指揮說的。”黃啾啾半點沒察覺黃希月的探究。
“……你認識我們指揮?”黃希月心中一沉,謝易之看起來難以靠近,難道也喜歡這種傻子?
黃啾啾低頭擦拭著二胡的音窗,慢吞吞給弦上松香:“認識的,之前去找你的時候,要了聯系方式。”
黃啾啾心思在上松香上,便把是誰要的給省略掉了。
“沒想到啾啾你也這麼豪放。”黃希月以為是她主動貼上去的,松了口氣。指揮雖然待人冷淡,不過正常的禮節還是有的,估計是因為黃啾啾是她的親戚,抹不開面子,所以才勉強搭理了。
這一句話拆開黃啾啾都懂,合在一起就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了。不過黃啾啾習慣從她口中聽到這些聽不太懂的話,基本都會用沉默來應對。
而‘勉強搭理’的謝易之此刻卻又給黃啾啾發了一條短信。
黃啾啾手機放在玻璃茶幾上,正對著黃希月,屏幕一亮,黃希月便將內容看得清清楚楚。上面分明寫著——謝易之:【有空麼,請你出來吃飯。】
黃希月臉色一變,這種話一個男人對女人說,一定是有意義的。
抬頭盯著對面的人看,黃啾啾還低著頭上她的松香,半天沒察覺出來不對勁。
所以黃啾啾搭上了他們指揮麼?還裝作一臉懵懂的樣子。她還以為是個傻的,原來自己才是傻子,想到這,黃希月直接站了起來,摔門而去。
黃啾啾一臉茫然,放下二胡跟了出去:“希月你怎麼了?”
“有事。”黃希月在走廊硬邦邦留下一句話,頭也不回走了。
這是在生氣?黃啾啾扯了扯自己頭發,沒往自己身上想,以為是其他人惹了希月。她還見過她發這麼大的脾氣呢。
回到公寓,黃啾啾拿起茶幾上的手機,想安慰黃希月幾句,結果看到了謝易之發來的短信。
黃啾啾:【有空的,請問希月出了什麼事嗎?】
黃啾啾心中一個咯噔,聯想剛才黃希月突然跑了出去,難道是希月在楓葉樂團出了什麼事?
市區某高檔小區,謝易之坐在沙發上,修長的大腿一覽無餘。他皺眉看著手機,黃希月又是從哪冒出來的?想了想最後決定找個理由。
謝易之:【沒她的事。我最近對二胡挺感興趣,想著不如我們一起學習。】
黃啾啾看到短信時,先是松了口氣,後又湧起一陣喜悅。二胡這個樂器在大城市,學起來沒什麼問題。在黃啾啾他們那個小縣城是被人誤解的一種樂器。
不少人提到二胡,便想起了乞丐或者算命的。在中學時黃啾啾沒少遭到同學的嘲笑,以及左鄰右舍看好戲的眼神。
如今有人要和她一起學,黃啾啾求之不得,不過……
黃啾啾還是如實和謝易之說了:【我二胡拉得不是很好。】
你也知道自己拉得不好。謝易之握著手機立刻想起那天讓他頭皮發麻的二胡聲音。
謝易之:【我們可以共同學習,共同進步。】
黃啾啾:【那我們可以約時間一起練二胡的,雖然我拉得不好聽,但是基礎知識我懂得可多了。】
謝易之:【明天中午一起吃個飯。】
黃啾啾愣了愣,沒想到又扯到吃飯上去了,連忙回復道:【不用吃飯,我們直接一起練二胡就好了。】
謝易之一想起黃啾啾那二胡聲,臉都黑了,直接甩了時間地址:【明天中午十二點,藍拓餐廳。】
最後黃啾啾還是好脾氣地答應了。
藍拓餐廳便是谷城敬那位朋友開的餐廳,中午餐廳人不少,黃啾啾去的時候,謝易之已經到了。
“你好。”一見面,黃啾啾便客客氣氣問好。
“坐。”謝易之靠在椅背上,冷淡道。
話音剛落,他眼中便閃過一絲懊惱。為顯得熱絡一點,謝易之改變自己的坐姿,上身向前傾。
不過這些黃啾啾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第二句便開口問:“你買了二胡麼?”
第18章
“……過幾天買。”又不是真打算學二胡,謝易之不過是臨時找了個借口。
黃啾啾點頭認真道:“你要挑好一點的二胡,最重要的是琴皮。”
“嗯。”謝易之敷衍了一句,眼神卻落在對面還在認認真真絮叨的黃啾啾身上,不知道谷老看中了她什麼。
谷老爺子最近在朋友圈活動頻繁,經常在某公園打卡,包括但不限於什麼‘啾啾還是學不會’,‘為什麼啾啾的二胡這麼難聽’等等內容。
下面評論最多的還是:啾啾是誰。有些人甚至還在下面@了谷城敬,問他什麼時候生了孩子。
莫名被@的谷城敬:……
在得知黃啾啾是谷城敬樂團的人後,一些人似乎明白過來了,紛紛留言:谷老爺子這是想收關門弟子了?
谷鴻良是國內的著名小提琴家,便是拿到國外去也算是有知名度的。當年谷老爺子放出消息,要收關門弟子,謝家想讓謝易之拜於門下,奈何谷鴻良隻看了一眼,便說不合適。到現在自己兒子都開始帶自己的樂團,谷老爺子的關門弟子還是不見蹤影。
谷老爺子沒說是也沒說不是,隻是回復:我在教啾啾二胡。
謝易之留意到這件事後,便動了心思。黃啾啾是誰他不是不知道,便想著接觸看看她到底有什麼地方被顧老爺子看上的。
是的,謝易之沒有放棄成為谷鴻良關門弟子的機會。
若是再早了幾年,謝易之斷不可能還有這種心思。他是有老師的,叫秦震坤。秦震坤算得上和谷老爺子同一水平的人物。而且秦震坤雖比谷老爺子要小個七八歲,但他自己開山立派,在國內的規模比老爺子大多了。谷老爺子沒什麼門派,要不是自己兒子還在音樂界,都快以為他會留個名字就這樣銷聲匿跡了。
三年前,謝易之遇上瓶頸了。
那時候謝易之還在拉小提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他即將作為最年輕的一位小提琴家加入柏林愛樂樂團。
但是隻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碰到壁界了。那是一種玄而又玄的感受,謝易之總覺得自己缺少了什麼。沒人知道他的困境,就連他老師見他,也不過會拍著他肩膀,自豪他即將進入世界頂尖樂團。
謝易之隻能將這些壓在心中,直到他遇上了施特斯。施特斯曾在柏林愛樂樂團呆過很長一段時間,後來跳了出來,單獨在世界演出。他聽過謝易之的演奏後問他有什麼不對,謝易之大致說了自己的感受。
施特斯想了想說:“如果你還沒準備好,可以先停下來思考。”他的意思隻是讓謝易之放松一下心情,休休假而已。
萬萬沒想到這一句話讓謝易之直接拒絕了柏林愛樂樂團,同時也停下了小提琴。
謝易之的決絕讓施特斯震驚,不過也獲得了他的好感。與其胡亂熬著,倒不如後退一步,尋找自我。兩人一來而往竟成了忘年好友。
這次施特斯去L國巡演,在後臺拉著謝易之:“謝,我想起有位令人尊敬的小提琴家,你或許可以從他身上學到東西。”
那位小提琴家是谷鴻良。
謝易之聽完之後沉默了很久,谷老爺子不喜歡他是眾所周知的。
回國後,謝易之看著老爺子的朋友圈,最終決定從黃啾啾身上入手,看看谷老爺子到底喜歡她什麼。
“二胡和小提琴應該差不多,我學起來會很快。”謝易之平淡道。
黃啾啾抬頭看了一眼謝易之,原本想說二胡和小提琴是不一樣的樂器。自己也會小提琴,但是二胡也學不好。後來轉念一想應該隻有自己學不好二胡,但對面的男人比自己厲害多了。
“我們快要回去過年了,練習二胡要到年後的。”黃啾啾想了想還是說道。
“無礙,我等你。”謝易之眼神略過黃啾啾的臉,撇過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