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在廠房正門口徹底停下。
拜燕綏挖壕溝這大手筆的福,即使□□分子已經攻破大門,一時也無法開車長驅直入。
“先別開槍暴露位置。”傅徵摸出根煙,斜咬住,低聲道:“打個賭,猜猜你嫂子這次會不會聽話地在地下室待到我戰鬥結束。”
胡橋:“……”
傅徵低低笑起來:“我賭不會。”
☆、第103章 他與愛同罪103
第一百零三章
胡橋回想起一年前在索馬裡, 燕綏半路下車, 開槍卸了僱佣兵安保車的那一幕,跟著笑起來:“怎麼辦,我也想賭不會。”
他眯細眼睛,盯住裝甲突擊車上操控火箭筒的男人。
□□倍鏡下, 他的一舉一動都清晰得像電影裡的慢鏡頭, 一帧一帧,逐漸拉近。
胡橋忽然覺得哪裡有些不對,他用觀察鏡, 逐帧逐帧仔細地觀察了一遍。
“隊長, ”胡橋把視野落在裝甲突擊車後的第二輛越野車上:“車身上的噴漆我們是不是在哪見到過?”
傅徵也發現了。
他槍口微抬,對準第二輛越野車:“記不記得我們來班加西的那晚。”
傅徵偏了偏頭:“在門口試圖襲擊廠房的那輛越野, 備用輪胎就掛在後備箱上。小狼崽還說過一句, 無法理解他們的審美。”
胡橋頓悟:“是反政府組織的一支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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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徵臉色微凝。
廠房門口雖然有壕溝,但也隻能抵擋一時。如果隻是對付臨時起意試圖洗劫廠房, 搶掠車輛糧食等物資的武裝小隊, 他和胡橋的確綽綽有餘。
隻要久攻不下, 外面的暴徒不會浪費這個時間再針對這個明顯防衛措施良好的廠房。
可如果對方是來尋仇的, 或者是得知這裡有中國的軍方勢力, 故意來示威, 挑釁, 屠殺,那就不妙了。
第一種,結果勢必兩敗俱傷。
第二種, 如果等不到支援,還未撤離的所有僑民都將成為利比亞反政府行動中無辜的犧牲品。
無論哪一種,都面臨著生死考驗。
——
燕綏安頓好所有工人,盡量安撫好所有人的情緒後,把荀莉叫到一邊:“你繼續聯系大使館,看能否安排車輛或者支援。”
她指了指指揮部的方向:“我去把所有撤僑資料銷毀,廠房一旦失守,我們要面臨的就是最糟糕的情況。北線陸路撤離的隊伍還沒離開班加西,包括這裡還有最後一批海路撤離的隊伍。”
荀莉理解,她回望了眼神情焦慮的工人們,壓低聲音:“那我們下一步怎麼辦?”
廠房正門被堵,不解決門外的□□分子,她們根本無法撤離。
“擔心什麼?”燕綏輕笑了聲:“外面那位,海軍陸戰隊一編隊隊長,全能型特種兵。知道什麼叫全能嗎?”
“海陸空就沒他不能作戰的地方,還不是單挑,以一敵十都沒問題。”燕綏抽出根煙,攏了手點火。
再開口時,語氣平靜:“頂上那位,國際型狙擊手比賽裡排名數一數二的狙擊手,所以用不著慌,等我消息。”
她一本正經地忽悠完荀莉,臉上沒半點說謊不打草稿的不自在。笑起來,那雙漆黑明亮的眼睛半眯,透著股說不出的風情。
荀莉還沒緩過神來,她又忽得一眨眼,吐出口煙來,神態俏皮又戲謔:“我,泰拳金腰帶。要不是打比賽賺的錢沒開公司多,我這會該是拳王了。”
她拍拍荀莉的肩膀,指了指避難所裡的工人,跟託孤一樣,忽然鄭重了語氣:“他們交給你了。”
不等荀莉回答,她推門出去,臉上的笑意轉身時就徹底沒了。
她抬眼,目光落在樓梯口透出的那稀薄的一線日光上,眼裡全是肅殺之意。
——
燕綏胡編瞎造一通給荀莉壯膽,自己反而虛起來。從避難所到指揮部,停下來時,小腿肚子都有些打顫。
她抬眼看向仍掛在正中的五星紅旗,定了定心神,開始給自己洗腦:“慌什麼,我又沒騙她。胡橋就算不是數一數二的狙擊手,但人能打一槍中一槍啊,夠要求了。”
她把桌面上畫了路線的地圖全部收到一起,隻留了幾份有用的,其餘的一股腦塞進一個鐵桶裡,咬在嘴裡沒吸幾口的煙,被她夾在指尖,尋了一個角,點燃所有要銷毀的資料文件。
正燒著,外面槍聲一響,她一抖,火星舔著手,燙得她一縮,轉身看去。
心突然慌得不行。
她強自鎮定下來,哆著手,又點了根煙,直接扔進鐵桶裡,看著火燒起來,那些文件卷著邊被焚成灰燼後,起身。
離開前,從牆角順了根鋼管,提握在手裡時感受到那重量,掂了掂,又折回去把國旗從牆上拆下來,疊成一塊塞進口袋裡。
——
傅徵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時,想也沒想,準確無誤地按住燕綏的後頸把她攬到身邊壓進懷裡:“別動。”
“我這邊暴露位置了,對方在找我。”他壓得緊,說話時聲音吐息也緩慢,一字一字落進燕綏耳裡,每個字都沉得有千斤重。
“你聽好了。”傅徵緩緩抬手,把槍口一點點送出窗外,他咬著那根沒點的煙,眯了眼對焦:“外面的車隊,三輛車。第一輛是裝甲突擊車,火箭筒沒拆掉,胡橋暴露位置後撤離換高地。我吸引火力,掩護他撤離,幹掉了對面兩個。”
“對方人多,火力覆蓋的話沒多久就能闖進廠房裡。”
“燕綏,我需要你。”
他的聲音忽然輕沉,隨著瞄準,□□下的子彈如悶在被窩裡的響雷。
他一擊擊中立刻連槍帶人一起鎖回掩護點,按在她頸後的手用力把她更緊地壓進懷裡,整個護在懷裡。
同一時間,一整排子彈落在窗臺附近,槍聲密集。
燕綏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傅徵察覺,把她抱得更緊。
“你聽著,我把□□全部給你,你去廠房後面炸出一條路來。我和胡橋掩護你們撤離,人多車少,上不了車的就跑。”
“路線還記不記得?”
他起身,一隻手護著她一隻手端著槍,把槍口送出去。
這次槍口剛冒頭,立刻就遭遇火力壓制。
槍林彈雨中,傅徵尋了個刁鑽的位置,繼續做胡橋的眼睛。
“記得。”燕綏從他懷裡探出頭,呼吸中撲雜著木屑被擊碎的硝煙味。她仰頭,看到他俊削的下巴,和緊抿的雙唇,心整個就亂了。
她閉了閉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如果要從廠房後方撤離,隻能穿越沙漠抵達埃及邊境。
目前所有車輛隻夠撤離從海路撤離的那支隊伍,要是放棄海路,一並走陸路,危險程度不亞於留在這廠房裡。
車不夠,人太多,物資太少。留下的糧食和水,隻足以支撐一百多人。
一並撤離目標太大,萬一遇上反政府組織,全軍覆沒也不是沒可能。
可這會她不能夠質疑傅徵安排的合理性,她得先把所有工人帶離廠房。
燕綏咬牙:“好,交給我。”
難得這個時候,他有些想笑,胸懷暢意,心懷柔情。
——
耳麥裡,胡橋的聲音響起:“隊長,我就位了。”
“等我指令。”傅徵話落,松開燕綏,獨手脫下防彈衣遞給她:“穿上。”
燕綏搖頭:“我不要。”
“由不得你。”傅徵強硬地把防彈衣替她穿上:“我和胡橋會分散他們的火力,你放心把後背交給我,無論聽到什麼聲音都別回頭,先完成任務。”
他最後那句話聽的燕綏心裡咯噔一聲,本就壓抑在極深處的恐懼鋪天蓋地而來:“那你呢?”
“我會安全撤離。”他把□□遞給她:“不用我再教你怎麼用了吧?”
燕綏慌中出亂,聽力極弱的右耳似有針穿過耳孔,細密如針扎。
又一輪子彈掃射中,傅徵把她緊緊按進懷裡,胸口的對講機掛在她的衣領上:“害怕了就告訴我,保持聯絡。”
“你放心,所有人撤離後,我和胡橋會立刻撤出。”
他忽然不忍心再說下去,保證得越多,他越覺心裡沉重。
這是傅徵第一次看她滿目慌亂,再無往日鎮定。
他不受控制的,拎住她的後頸一提,壓向自己。他低頭,重重地吻在她的唇上:“別怕,我帶你離開。”
燕綏鼻尖一酸,強行控制,才不讓自己哭出來。
眼眶熱得要命,再難再絕望的時候她都不曾哭過,他一句話,險些逼出她的眼淚。
“我不怕。”她哽咽:“我就是,舍不得你。”
總覺得,這一眼再見時山重水遠。
她站起身,狠狠用袖子揉了揉眼睛。
眼角被衣袖揉得鮮紅,像是哭了一樣。
傅徵忽然叫住她:“燕綏。”
她轉身,聽力微弱的右耳隻來得及捕捉到輕輕的一句“我愛你”,回望時,他已轉身,抱槍。
有彈殼彈落在他軍靴一側,那聲音,在她寂靜的世界裡,比風還輕。
——
傅徵,我也愛你。
☆、第104章 他與愛同罪104
第一百零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