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德海峽是連接紅海和亞丁灣的海峽,位於紅海南端的也門和吉布提之間。
而燕綏接下來的行程, 就是在下一個停靠的港口趕至當地國家的國際機場,飛往利比亞。
利比亞的海外建設項目已實地開工,燕綏在埃塞俄比亞成果驗收後的心得正需要一個項目做試驗。
整個行程安排在從南辰出發前辛芽就先做好了粗略的大綱,埃塞俄比亞的安排太滿,直到上了燕洋號,辛芽才有時間完善。
燕綏聽得心不在焉,等她匯報完,把瓷碗罐頭一並收拾回託盤,說:“延長兩天吧,這趟出來時間長,也不在乎是早一天回去還是晚一天回去。”
想了想,她又補充了一句:“利比亞的景點攻略等到地方後再做不遲。”
她把託盤遞回給辛芽,再開口時,聲音忽然低了些:“我去送送他們。”
——
燕洋號油輪安全抵達解護點,傅徵的整支小隊圓滿完成任務返回軍艦。
燕綏和船長把幾人送至船左舷,下方是軍艦派來接回海軍陸戰隊的小艇,突突的馬達聲裡,燕綏跟在船長之後一一和一隊的特戰隊員握手致謝。
郎其琛被燕綏握住指尖時,還有些別扭。悄悄瞄了眼打頭筆直站立的傅徵,見他面無表情地看過來,又重重握了握燕綏的手,雙腿一並,“啪”地一聲敬了個軍禮。
另外幾人和郎其琛的感受差不多……
明知道面前站著的是隊長的女朋友,叫嫂子不合適,被嫂子感謝更不合適……
一個個都恨不得船長別走了,握住船長的手時久久舍不得松開。
船長不明所以,還悄悄壓低了聲音和燕綏說:“我們自己人民的海軍真是熱情啊!”
燕綏嘴角含笑,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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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徵整隊後,命胡橋帶離整支小隊。他落後兩步,趁沒人注意,和燕綏並肩,低聲問:“下船後回南辰?”
“利比亞。”
傅徵側目看了她一眼:“利比亞有直飛首都的航班,每周二周四的上午從利比亞的黎波裡機場起飛。”
言下之意是——別打海上經過了。
燕綏輕咬住下唇笑:“放心,七天後我就回南辰,安安分分老老實實地等你回來。”
得了保證,傅徵彎了彎唇,壓低聲線,說了最後一句話:“利比亞局勢不穩,自己機靈點。”
話落,他在船長轉身看來時,若無其事地和燕綏擦肩而過,順著船舷放下的軟梯速降至快艇。
燕綏看著他頭盔下露出的半截後頸,看他低頭時,瘦削的骨節,心中一軟一酸,跟被嗆得酸菜一樣。
她眯起眼,壓抑了一陣那瞬間湧上心頭的酸楚。到底沒忍住,她忽的低低咒罵出聲:“去他媽的假正經。”
她根本就不想在分別的這一刻還一本正經地維持兩人在隊員在員工面前的形象,她隻想拎著他的衣領把他逼至牆角,親得他沒有還手之力。
最起碼,耳垂上或者脖頸上留口牙印。
怎麼舍得就這麼放他走了!
可一看到他身上那身作戰服,她就什麼勇氣都沒有了。
他穿著軍裝時,從來不獨屬於她一人。
一想到這,渾身的力氣瞬間卸去了七八分。
她抬手擋住漸漸刺眼的陽光,指尖壓了壓發燙的眼尾,深呼吸了一口氣,轉身大步進了艙室。
——
輾轉抵達利比亞已經是兩天後的事。
燕戬在獲知燕綏的航班號以後,準時在班加西機場接機,同行的還有一位年逾三十的女翻譯。
舟車勞頓,燕綏半點打量這個國家的心情都沒有,先跟燕戬回了住所。
一覺睡醒已是半夜,空氣裡隱約傳來肉醬的香味,她洗漱後循著香味出來,略顯昏暗的暖橘色燈光裡,燕戬看著火,正在翻炒肉醬。
炒絆在其中的番茄汁水豐沛,被火燉出酸甜的清香,混著旁邊煮著意大利面的熱氣嫋嫋,光是香味就勾得燕綏食指大動。
聽見腳步聲,燕戬轉身回望,見燕綏自己醒了,笑呵呵道:“我本來想先叫醒你,辛芽說你聞著香味自己就醒了。她是真的了解你啊。”
“那是餓的。”燕綏拖了把椅子坐在桌旁,見桌上有塗了煉乳的吐司面包,也不顧是否太甜,喂到嘴邊叼走了一大口:“從船上下來就一直在趕路。”
燕戬關了火,把煮好的意大利面裝盤,端到燕綏面前:“嘗嘗我的手藝。”
“利比亞人深受意大利影響,餐廳的菜單上一般都備有意大利面食。我到這之後沒少吃,自己就學著做了些,翻譯說挺有當地味道的。”
瞎扯……
意大利面到哪不是這個味道?
“我聽辛芽說,你們過來的路上又遇上海盜了?”
燕綏唆了口面,點頭。
她急著墊肚子,對燕戬的問話通常用點頭搖頭代替回答,燕戬也不深問,等她吃飽了,又趕她回去睡覺:“工作的事不急,翻譯在利比亞當地生活了十多年,明天我們一起出去轉轉,我對古羅馬的遺址還挺感興趣的。”
燕綏自然不會敗燕戬的興致,笑眯眯應下:“那你明天敲敲我的門,叫我起來。今晚吃飽了,明天這一招就不好用了。”
吃飽後睡得這一覺,燕綏的精神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和滋養。
不用等辛芽來敲門叫醒,她已經神清氣爽地洗漱完畢。
吃過早餐,燕戬先帶她熟悉環境。
燕氏海建的工棚緊鄰著中化,這一片是班加西有名的唐人街,聚集了不少遠渡重洋來利比亞工作的中國公民。
“利比亞光是在班加西的中國公民人口數量就有數萬,不能小覷海外市場啊。”燕戬給她指了指中化的廠房,以及附近的公司:“你看,這些都是。”
等到了自己的地盤,燕戬帶她下車巡視:“燕氏海建的工地用圍牆圈了出來,工人住的工棚在這一片區。我以及幾位領導的居住小區就在工地後面,開車要繞一條街,大約五六分鍾。步行可以抄小路,大約三分鍾。”
“辦公室的規劃還不完善,在中化公司大樓裡包了一層……”等燕綏跟著燕戬把燕氏海建的地盤都走了一遍熟悉後已經正午,在附近的餐廳吃過午餐,燕戬開車,領燕綏和辛芽觀覽班加西。
“班加西是利比亞的第二大港,第一大港是首都的黎波裡。”
利比亞全境有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地區為沙漠和半沙漠,班加西的城市建設再跟得上經濟步伐帶給燕綏的感覺依舊是空氣中都飄著黃土砂礫。
“你要是感興趣,我們明天可以去的黎波裡逛逛。”
“沒有感不感興趣,隻有需不需要。”燕綏對利比亞有種說不出的戒備感,那是她曾經在索馬裡才升起過的防備和不安。
不知是因為這裡的人主用阿拉伯語還是環境與索馬裡有些相似,她從踏入利比亞的國界線內就有種未知的警惕,像根弦一樣,一寸寸越繃越緊。
她透過車窗往外望,見十字路口聚集了不少人,經過時特意觀察了幾眼,問翻譯:“附近有商場嗎?或者中介?”
翻譯不明所以,順著她的目光往外看去,笑道:“燕小姐,這些人不是去購物或者找工作的。購物市場附近是有警察持槍巡邏的。”
燕綏挑眉:“警察?”
她轉身,透過後車窗擰頭回望。
十字路口那聚集的人群像是一團蜂窩,密密匝匝。
翻譯以為她是個沒見過什麼世面,年輕又有些好奇的女孩。這種主觀印象刻進腦子裡,燕綏的這些問題就像是被嚇住了又像是被未知的事務吸引了,聞聲安慰道:“您不用太緊張,利比亞隻是治安有些混亂,像人流量多的地方都有警方鎮守,不會發生什麼事的。”
燕綏笑了笑,不置可否。
埃塞俄比亞的政局也不穩定,國內治安亂。但燕綏走在街頭不會有像在利比亞這樣,有種骨子裡透出來的涼意。
她覺得可能是因為剛從亞丁灣回來的原因,人都有應激反應,或輕或重。
然而,這個假設在班加西黎明的槍響中,被她推翻了。
☆、第99章 他與愛同罪99
第九十九章
燕綏被槍聲驚醒, 睜眼坐起後, 凝神辯聽方位。
這是一場小規模的槍戰,槍聲在西南方位。
她腦中立刻構畫出小區西南方位的地圖,拜良好的記性所賜,她雖記不住完整的地圖, 但大致的地形還是一清二楚。
西南方位在燕氏海建的工棚附近, 聽槍聲遠近,應該更靠近中化公司。
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可以分析得出的有效訊息。
她倚著牆, 默數槍聲, 間或留意子彈射出的頻率試圖分析槍支。
燕綏是個半吊子,她學東西通常分為兩類, 一類是有用的, 另一類是可以為她所用的。
她會射擊,是因為射擊可以為她所用。但論對槍支的了解, 她除了知道有哪些型號, 能夠把槍和它的名稱對上以外, 一竅不通。
當每支槍的適用子彈口徑, 裝彈量, 殺傷力一股腦冒出來後, 燕綏的腦中如同被投爆了一枚閃光彈, 倏然一片白光。
等槍戰結束,槍聲停歇。燕綏才覺頸後發涼,抬手一摸, 後頸連同後背冒出一身冷汗。
這黎明的槍聲,就像是一個訊號,徹底引爆了利比亞的暴亂。
————
天亮後,幾乎是令所有人措手不及的,班加西發起反利比亞領導人的遊行示威。
燕綏居住的小區緊鄰班加西的主街,她站在樓上透過窗口,看見下方遊行隊伍舉著旗幟,高喊著阿拉伯語,從街頭一路走街尾往班加西政府駐扎處走去。
她倚著牆,叼著根小木棒,齒尖咬住末端。
一咬,木枝翹起。
一松,木枝垂落。
一咬一松,一咬一松,木枝翹起再垂落,再翹起再垂落。
不知過了多久,她抬手把木枝擲入手邊的垃圾桶裡,拉了把椅子坐下來:“爸。”
燕戬壓下聽筒,示意她稍等片刻,等接完電話,他才看向燕綏:“你說。”
“利比亞局勢動蕩,遊行示威就是個缺口。利比亞的武裝勢力很快就會從這個缺口突破,發動政變。”
今早槍戰後,燕綏動用了國內和利比亞一切可用線脈打聽消息。
班加西是利比亞第二大城市,它的動蕩就像是地震的震源,以它為中心,逐漸向周邊城市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