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你之前是她泰拳教練?”
託尼低著頭,老實得跟鹌鹑一樣點點頭:“以前了。”
“監控錄像賣了多少錢?”
託尼看了他一眼,說:“十萬。”
代駕眯著眼猛抽了一口煙,煙頭被他碾熄在腳底時,他看著託尼的眼神就跟碾著根煙似的:“你一個大男人挺有出息的啊,十萬就把良心出賣了。”
託尼想辯解,話到嘴邊,一想。
他也沒說錯。
一個監控錄像十萬,他就把自己的良心出賣了。
從給貨,收錢,交易成功那刻起。他離職,退房,跟做賊似的連夜離開了南辰,東躲西藏那麼久,不敢找工作,也不敢出現在人多的地方。
別人多看他一眼他都覺得是有人盯著他,惶惶不安。
這十萬拿的,虧心。
見他不說話,代駕哼笑了聲,警告:“你也別花心思再躲了,她這次既然能查到你的行蹤,下一次也可以。不過是多費點精力的事,別回頭把她惹急了,那些花費的心思全算在你頭上,得不償失。”
等託尼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代駕拍拍他的肩:“安心等著吧。”
目送著託尼進屋關門,代駕在他門口站了會,又轉悠了半天摸地形,這才走回去。
前兩天他剛把燕綏大半個月前讓他打聽的消息告訴她,估摸這今天之後,這事差不多要到底為止了。
他的安生日子喔,終於要重新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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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戬出發去利比亞當日,燕綏親自送他。
臨近安檢前,他還惦記著傅徵,千叮嚀萬囑咐:“別私定終身啊,你爸我還活得好好的,聽見了沒?”
燕綏忍不住掏了掏耳朵。
“他在南辰的時候,你讓我別未婚先孕。我說要結婚吧,你又讓我多談幾年戀愛。這回好了,又冒出個別私定終身。你之前不是挺鍾意他給你當女婿的?”
燕戬瞪她,難得端起了大家長的嚴肅:“嘴別貧。”
“正式見面那天他往我這放了一枚玉佩,當信物。你們什麼時候決定要結婚了,爸親自把玉佩拿給他,也算是兌現君子承諾了。”
“好好好。”燕綏催他進安檢:“你放心,早著呢。”
還有一架沒吵完呢,哪能就這麼便宜他?
——
燕戬被她三推四請的,話還沒說完,就先進了安檢口。
他回頭看了眼站在隊伍外,朝他揮手的燕綏,無奈地笑了笑。
罷了罷了,反正時間還長。
燕綏看著燕戬通過安檢進登機口候機,轉身往航站樓的地下停車場走去。
半小時後。
燕沉拉開在停車場等候已久的商務車後座,意外地看見靠窗的位置坐著一個衣著幹練的年輕女人。
他眉心一擰,下意識看向司機。
司機被他一眼盯得頭皮發涼,解釋:“她說是你堂妹,硬要上車等……”
燕綏用指尖撥撩著一頭短發,打斷司機:“搭個順風車而已,不會這麼小氣吧?”
話是對燕沉說的,眼睛也是盯著他看的。
燕沉上車,在她身旁的位置坐下,和往常的溫和煦暖一樣,笑著問她:“去哪?”
“既然是順風車,當然話說完就走,你隨意往哪開。”
燕綏曲指勾下墨鏡鼻梁,拿在手上把玩。聽燕沉吩咐去公司,微低頭,借著車窗反光,順了順鬢角。
燕沉已經很久沒見過她了,他搶她的生意,她無動於衷。斷她的財路,她也無關緊要。就像是什麼都無法引起她的興趣,任由他興風作浪,她自波瀾不驚。
忍到今天才來找他,實在有點出乎燕沉的意料。
等出了停車場,燕綏直接開門見山:“有些話憋久了,想找個人說說。”
燕沉從車載冰箱裡拎了瓶礦泉水,擰開蓋遞給她。
南辰入暑,這幾日氣溫居高不下。
車內的空調舒適,他遞進她手心裡的冰水也格外下火。
燕綏抿了幾口,就拿在手上,說:“我費了點時間,從託尼和梭溫那拿到了你參與的證據。”
她的語氣雲淡風輕,仿佛像是在說“這瓶水挺甜”一樣。
燕沉聞言一僵,慢慢轉頭看她。
“被動挨打不是我的風格。”燕綏莞爾:“我記仇,你知道。”
她一如幾年前剛回國時那樣靈動精明,策略正確會笑得有幾分招人的得意。
“東西都發你郵箱了,不過估計你剛下飛機還沒來得及看。”燕綏和他對視了一眼,往後壓住椅背:“你看看,我們是和解還是法庭見?”
燕沉不語,隻仰頭灌了幾口冰水解渴。
“法庭見的話,事情鬧大了,是家醜。畢竟是豪門秘辛,估計會有不少人關注。”燕綏:“商人逐利,我覺得這方式太難看,對我們以後的發展都不好。”
“和解就比較溫和了。”
燕綏舉例:“沒人知道我們之間發生過什麼,鍋我背了,仁至義盡。”
燕沉輕笑了聲:“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從來沒有給過我選擇的機會。”
燕綏眉目間最後那點笑意徹底淡了:“你在我這,用錯了方式。”
“我來,是看在我爸的面子上最後給你提個醒。但你非要和我不死不休,我也不是吃素的。最多三年,我能讓你在這個圈子裡徹底混不下去。”
燕沉毫不懷疑她這句話的真實性。
他笑了笑,提著瓶口的水瓶和她拿在手上的礦泉水瓶輕輕一碰:“我知道了,你讓我想幾天。”
他這麼好說話,委實有些出乎燕綏的意料。
她來之前,刮空肚子準備了一套說辭,應對各種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各種情況。
不料,他就給她來一句“你讓我想幾天”?
這是幾個意思?
他想得通就坐下來好好談,想不通就繼續牛脾氣跟她糾纏到底了?
燕氏短短數月,損失慘重。
燕沉要是真的發了狠,決心和她槓下去,誰勝誰負真的難說。
——
“叔叔是今天去利比亞吧?”燕沉問。
燕綏:“嗯,剛走一會。”
“我出差前,他私下找過我。”燕沉長腿微伸,腳尖抵著前座,眉目慵懶道:“他告訴我,我父親高位截癱是我母親的過錯。我喜歡你,是我的錯。”
“我知道我母親荒唐,但不知道她這麼荒唐。”
“我不想再像她一樣,偏執地把一條路走到黑。我想了想,如果你成了我的金絲雀,我可能就沒那麼喜歡你了。”
“我愛的,是不可一世無往不勝的燕綏。我甘願當你的良相忠將,為你衝鋒陷陣。如果隻剩下我一個人,我想……”
他沒再說下去,自嘲地笑了笑。
“是我荒唐了。”
☆、第93章 他與愛同罪93
第九十三章
車從高架閘口駛入, 漸漸加速。
燕綏扯了扯唇角,沒表態。
她做不到設身處地去理解他的立場, 自然也無法體會他曲折的心路歷程。
他既然認錯,燕綏也好說話:“等賬一筆筆清算了,我們也兩清。”
她記著每一個被燕沉帶走的員工,記得每一筆被燕沉攪和黃了的生意, 也記得燕沉帶走了她多少客戶, 令燕氏蒙受了多大的損失。
這些, 不是他說一句抱歉就能夠一概揭過的。
否則她做什麼生意?直接做慈善好了。
“兩清?”燕沉眉心隱皺, 很快又松開。
清不了的。
不止他和燕綏之間,光是燕姓這兩門, 就算不清楚。
這些年, 燕戬對他們一家做的一直被他當做理所當然。可當真相揭開,仁慈和殘忍高下立現。
“我最近在聯系美國的療養院,”燕沉:“等辦完手續, 送我爸過去。”
燕綏一怔,扭頭看他。
“我也去。”他仰頭喝盡最後一口礦泉水, 把瓶身捏的哐啷作響,拋進垃圾桶裡:“燕氏走私的新聞夭折時我就猜到梭溫被捕了,營銷那邊投放的所有博文臨時全部撤銷,準備等梭溫的新聞再造一波勢。”
他當時都已經準備操控股票,給燕氏一記迎頭痛擊。
不料,梭溫被捕的新聞始終沒有出現。
一個月,足夠網友遺忘之前徵伐的熱血。他錯過良機, 早已大勢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