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駕在碼頭出口等了近三個小時, 昏昏欲睡。副駕車位被拉開時,他大腦放空了一瞬,盯著燕綏看了數秒, 頓時彈起:“可算來了。”
燕綏接連兩日,都隻匆匆合眼, 上車後神經一松,疲憊感撲面而來。
“送我回家。”她瓮聲道:“辛芽今晚在我那睡,不用單獨送了。”
代駕哼哼了兩聲,手機往支架上一撂,掉頭駛入車道:“你們兩這是做賊去了?”
燕綏沒吭聲。
見她連敷衍兩句都費勁,代駕識趣地閉上嘴,再沒說話。
——
從碼頭到小區, 並不遠。
而這段時間也足夠燕綏把所有事情梳理一遍。
她把起始點定在燕沉知道燕戬要回來的那一天。
程媛這幾年為了讓燕沉掌權燕氏集團,豁出一張老臉,也不管別人如何議論,和燕戬保持著很頻繁的聯系。
她知道燕戬要回國的時間和燕綏相差無幾。
在燕戬準備歸國前,程媛應該就在策劃怎樣打開她這邊的缺口。對於她而言,燕戬回國,是一次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於是,她安排李捷潛入她的公寓,放了一雙男士皮鞋,意圖恐嚇。又或許是刻意營造她得罪人的恐怖氛圍,讓燕綏先自亂陣腳。
到如今,燕綏更傾向於後者的可能性。
程媛試圖讓她覺得自己在生意場上得罪了人,得罪誰不重要,人在受到威脅時會主觀地尋找結過仇的對手,建立假性的針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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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計劃成功,燕綏很快就會精神崩潰,需要休養。到那時,燕沉接手燕綏的工作理所當然,名正言順。離燕氏集團總裁的位置,隻近不遠。
隻可惜,這個計劃剛實施就受到了客觀因素的幹擾。
而這個客觀因素,就是燕沉。
他就是那時參與到這件事情中的,他為了防備程媛再做出任何威脅燕綏的舉動前把保姆阿姨送到燕家,名為照料程媛生活起居,實則暗中監視程媛。
他的幹涉讓程媛有所顧忌,也自覺收斂,等待時機。
虹越和公關部交涉發布視頻被燕沉否決後又連夜同意,許是那時燕沉已有預感,在替程媛轉移燕綏的注意力。
當燕綏真的懷疑他,把李捷所做的事套個皮囊拿來試探他時,燕沉又徹底失了鎮定。
在這之前,燕沉對程媛有所動作一事隻是懷疑,親耳聽到後他才確定程媛枉顧他的警告,又對燕綏動起了歪心思。
失神之下,發生追尾。
車禍後續處理時,傅徵的出現,意外地激化了燕沉心中的魔鬼。
大多心中有執念的人,拿不起放不下,一旦被人觸碰心中隱秘就猶如被刺痛。
傅徵接手現場處理,燕沉就醫。他本就消沉,而程媛趕至醫院,先關心的不是他的傷勢,而是他是否知道自己正在為他人做嫁衣。
燕氏,是燕戬打算送給燕綏的嫁妝。
他千辛萬苦打下的江山,守衛的疆域都將成為燕綏嫁入傅家的資本。
而他,一無所有。
所以燕沉的天平失衡了。
傅徵唾手可得的憑什麼他要拱手相讓?
燕綏接手燕氏集團三年,他做了三年良相忠將,誰比他更有資格兩者皆得?
多年堅固的底線被越過,燕沉變得肆無忌憚。他和程媛約定,他替燕家爭回燕氏,而程媛,必須答應事成之後接受燕綏。
不論手段,不計方法。
程媛知道單憑自己的能力根本鬥不過燕綏,燕戬歸國於她本是大機遇如今也成了大勢已去。她不得不答應燕沉,但又無法邁過心裡這道坎,這才有程媛忽然改變主意對燕綏痛下殺手。
不料,一步錯,滿盤皆輸。
燕沉在和程媛約定後,便開始策劃。
第一步,營銷。他想從輿論方面捧殺燕綏,首先要做的就是造勢。
所以第二個視頻,是燕沉從泰拳館取的監控錄像。託尼的失蹤也和他脫不了幹系,不是被燕沉有意藏起來了,就是託尼自知理虧,收了燕沉的好處後自己躲起來了。
以燕綏對託尼的了解,後者可能性更大。
距離上次發律師函走法律程序過去了很久,不出意外,託尼的行蹤在這幾日就會到她手上。
第二步,離職。
燕沉深知燕綏對他的依賴,以及他對整個燕氏集團的重要性。他的離開,會讓燕綏措手不及,短期內無暇顧及旁事。
離開燕氏,他才能徹底告別守護者的身份,正式地站到她的對立面,成為燕綏的敵手。
第三步,阻止利比亞海外建設項目。
利比亞海外建設項目是燕氏集團未來幾年的重要項目,投入資金更是佔了絕大多數的百分比,若是這個計劃擱淺,燕氏在十年內都無法從巨大的損失中緩過來。
他私下和廣匯達成協議,廣匯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說服廣匯放棄與燕氏利比亞海外建設項目的戰略合作再許諾今後與廣匯有關造船廠的長期合作對燕沉而言,輕松無比。
第三步計劃落空後,燕沉加速推進“捧殺”。
先引起網民對燕綏過度營銷的不滿,催化黑粉滋生。到揭露燕綏軍方背景,在如今敏感的大環境下,勾起網民對特殊權利的敵視。最後,以營銷號刪除相關微博內容,用看似反水的姿態惡意誹謗燕氏集團走私來達成他的目的。
若是燕綏不查,或者沒把這些□□當一回事,等到明天,燕氏集團走私的負面傳聞將不止是傳聞,而是板上釘釘的實錘。
天一亮,迎接燕綏的,不是新的一天,而是永無止境的黑暗。
而她身處地獄,永無光明。
——
車身顛簸著,她漸漸泛起困,將睡未睡間聽代駕壓低了聲音問後排的辛芽:“我這幾天看網上評論,對燕總不太友好啊,你們是不是忙這事去了?”
代駕給燕綏當司機幾年了,就是合作關系也相處出點感情了。
他等燕綏的那幾個小時裡,就琢磨著要不要開口問問,不問顯得他特別不會做人,特別薄情。問吧,又擔心這事太敏感,萬一惹燕綏不高興。
不過等燕綏上車後,他悄悄瞅了一路,好奇心壓都壓不住。
微博不是說燕氏集團走私嘛?說燕綏這種不踏踏實實做生意,想著營銷炒作的,鐵定家產也是走歪路掙來的。
他不信!
那時他剛給燕綏當代駕,還不熟。他不是什麼特別正派的人,瞧著自己的客戶這麼漂亮,又總是深夜出沒,難免有些直男癌想法。
起初以為她是特殊職業,都沒搭過話。直到某一天,他接到燕綏電話出工,她的位置就在他上網的網吧附近,他提前十分鍾把車停到對面,還沒過馬路,就瞧見她壓著舌根在路邊催吐。
接了人,他開著燕綏的大G送她回去。路上沒忍住,多嘴說了句,具體說了什麼他不記得了,但現在想想,對當時的燕綏而言挺侮辱人的。
但燕綏回答他時,不卑不亢,半點沒被人誤會的惱羞成怒,就很平靜地告訴他:“我是生意應酬,一單幾百萬那種和你想的皮肉生意不一樣。你在開的車,是我自己掙來的。我自己賺得錢,我想撒著花還是跪著花就不勞你費心了。”
他那時被她這幾句話說得面紅耳赤,覺得自己就是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渣渣。
等後來熟悉了,他敢和燕綏貧嘴之後他才發現。要不然人家能當老總呢?她早不說晚不說,偏偏挑他輕佻狂妄的時候抽著他的臉說!
這不就是打著教他做人的主意嘛?
他那段時間對待燕綏可是畢恭畢敬誠惶誠恐,開她那輛大G時都恨不得戴副潔白蕾絲手套,自帶腳墊呢……
就這種老奸巨猾天生做生意的料,他們怎麼會覺得她沒有踏踏實實做生意呢?她要是不正經做生意,盤算著進娛樂圈,就這位大佬的手段,還有那幾個一線大腕什麼事?
沒等到辛芽回答,代駕從後視鏡裡瞥了她一眼,嘀咕:“你別怕,我就是關心關心。我站小燕總,鐵實的那種。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也別跟我客氣。”
話落,似是反應過來自己這種“代駕”“代練”職業的,除了幫人打遊戲,開開車也沒什麼能讓人家用得上的地方,幹笑了兩聲,補充:“就需要人手的時候,喊我也行的,不收費。權當給朋友幫忙了,甭客氣。”
他說這話,原本是給自己一個臺階下。
不料,話音剛落,就聽副駕上那位大佬睡意慵懶道:“我當真了啊。”
沒想到她還醒著,代駕嚇了一跳,等回過神,差點結巴:“你不當真我這話不白說了?”
燕綏就等著他這句話,睡意頓消,她翹起二郎腿,笑笑:“真有個事要問問你。”
☆、第91章 他與愛同罪91
第九十一章
代駕內心:他就沒見過這麼不客氣的人……
不過話都說出口了, 反悔多不男人。
代駕笑眯眯問:“你說你說,我肯定知無不言, 言無不盡。”
燕綏先誇他:“會用成語了,最近是不是勾搭上妹子了?”
“哪兒啊!”代駕滿臉春意,“我不是還搞遊戲代練嘛,最近接了個女施主, 女生事多, 非要天天給她看進度。”
燕綏也笑眯眯的:“我之前聽你說過, 在做代駕以前做過網管, 也給溜冰場看過場子,不管哪條線人都熟得很?”
代駕摸了摸最近剛剃成寸頭的腦袋瓜子, 謙虛道:“哪裡哪裡, 也就一幫狐朋狗友,上不得臺面。”
“現在還有聯系?”
代駕被她問得一怔,側目看她, 見她眼裡精光微閃,莫名湧起股不妙的感覺:“怎、怎麼了?”
“也沒什麼。”燕綏掃了掃膝蓋上沾上的灰塵:“想勞你給我打聽打聽南辰市做毒品生意的是誰。”
代駕一個激靈, 一盆冷水從頭潑到腳。
他剛還說燕綏是個正經做生意的,她這會就跟他打聽做毒品生意的……
他苦著臉,巴巴道:“不是我不幫忙,毒品這玩意沾都沾不得,我跟我那些朋友雖然混賬,但底線原則就是道高檻,誰也不會不識趣地跨過去。打聽這個, 可能有點困難。”
“再說了,要是隨便打聽打聽就知道誰手上有毒品,那警察破案豈不是分分鍾的?”代駕試圖打消她的念頭,喋喋不休道:“能做這種生意的都是道上混的,少不得沾點惡習,窮兇極惡。這種地頭蛇,往往不會是單打獨鬥,人脈廣著呢。打聽他們被知道了,少不了要收點東西走。”
怕燕綏聽不懂,他嗯了兩聲,舉例:“收東西是為了讓人長記性,錢啊寶貝啊這些東西他們都不缺,就喜歡那種缺了就能讓人看到的。”
他比了比自己的手指頭,問:“懂了嗎?”
燕綏覺得……代駕可能港片看得有點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