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你是我妹妹啊。」
「可是我沒有東西可以跟你分享,我什麼也沒有。」
「你留下來陪我就行了,可以嗎?」
我覺得我真的是一個沒出息的人。
我該離她遠遠地,與她老死不相往來。
可是當她抱著我,帶著哭腔要我留下的時候,我卻沒有力氣推開她,說我不要。
「好啊,我留下來。」
「太好了!」
我轉頭看著她,「你說,你什麼都可以跟我分享是嗎?」
蕭雨菲點頭,像一個一輩子沒有上過當、沒有受過騙、沒有吃過虧的傻子。
「好啊,太好了,我可以洗個澡嗎?」
「好,你洗吧,洗完了我再重新給你上藥。」
我在蕭雨菲的房間裡洗了澡,在她的衣櫃裡挑了自己喜歡的衣服,戴上了她的首飾。
她的梳妝臺上沒有假貨,琳琅滿目的珠寶鑽石,都是真的。
她真的耐心的重新幫我揉了藥,還拿了護手霜給我,「妹妹,這個霜很好用的,你試試。」
她的手,嬌嫩的稍微用點勁兒都要發紅,而我的手,因為長期泡在滿是油鹽和洗潔精的水裡,滿是老繭,又有些脫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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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指著我左腳腳腕外側一道疤問我,「姐姐你這裡怎麼受傷的?」
我說,「湖底石頭劃的。」
蕭雨菲沒有再問我身上那些傷疤印記都是怎麼回事,她專心致志的幫我化了妝,她笑著說,「我妹妹真好看。」
我也笑了,「我們去給媽媽看看好不好?」
「好啊!」
我穿著蕭雨菲的衣服,帶著她的首飾,站在了廚房門口。
「媽媽,你猜我是誰?」
莫女士看著我的表情,有一瞬的震驚,之後是想發火又不敢發火的隱怒。
「噗,真不愧是親媽,您一眼就看出來了呀,這是姐姐的衣服、首飾、連襪子都是她的。」
「我們倆的腳也是一樣大小,姐姐說,以後她的東西隻要我想要,全都給我。」
「對吧姐姐?」
蕭雨菲牽著我的手,點頭,「是的,我的就是妹妹的,我什麼都可以給你。」
「謝謝姐姐。」
莫女士現在一定很生氣,因為我居然敢覬覦蕭雨菲的東西,還穿戴在了身上。
但是她不敢在蕭雨菲面前發脾氣。
她開口說話的時候,甚至帶了些卑微的祈求,「雨漓,菲菲性子單純,你不要欺負她。」
我想,我此時的笑容一定叫我媽毛骨悚然,像是一個欺負公主的巫婆。
「好的,我知道了媽媽。」
晚上,厲唯霆來到蕭家接蕭雨菲出去吃飯,一看到我,就好像見到了鬼。
蕭雨菲開開心心的撲過去,「阿霆,這是我妹妹,我才知道我有一個雙胞胎妹妹,怎麼樣,嚇到了吧?」
我站在兩人面前,厲唯霆看向蕭雨菲的時候溫柔寵溺,看向我的時候,全是冷冰冰的威脅和殺意。
這已經是我第三次清楚的感覺到,厲唯霆他想殺我了。
「妹妹,這是我男朋友厲唯霆。」
我微微一笑,有恃無恐,「姐夫好啊。」
我忽然覺得過癮,因為那個把我當做一隻螞蟻,想怎麼擺布就怎麼擺布張嘴就是一句下賤,抬手就是一個巴掌的人,現在怕我。
他怕我告訴蕭雨菲,他是一個什麼樣『守身如玉』的垃圾。
蕭雨菲不在的時候,他掐住了我的脖子,「管好你自己的嘴,你承擔不起得罪我的代價。」
我被掐的快喘不上氣,卻還不知死活的反問他,「那我要是,管不好自己的嘴呢?」
厲唯霆皺了皺眉,「剛回家,就囂張起來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
蕭雨菲換好了衣服出來,他一把就將我甩在了沙發上,指甲在我脖子裡劃了一道,不知道有沒有出血,火辣辣的疼。
「妹妹,你真的不跟我們一起去嗎?」
我一張嘴,先咳嗽了幾聲,「不去了,咱倆在一起挺奇怪的,你們去約會吧。」
「好,那我們走啦,我會早點回來陪你的。」
晚上,我的爸媽帶我出去吃飯,去的是那家旋轉餐廳。
程誠看到了我,眼神有點奇怪,似乎想認,又不敢認。
我去衛生間給他發了個信息,告訴他他看到的就是我,他給了我一個驚恐的表情。
是的,看見我和爸媽在一起,沒有疑惑或者開心,而是驚恐。
我已經不喜歡這家餐廳了,盡管它很美,很貴。
每當我在這座城市裡遠遠看見中心塔的時候,我就永遠也忘不掉我二十一歲的生日,忘不掉我媽拿我三年賣身錢給我姐買的皇冠。
那個時候,她就知道自己會跟我爸復婚吧,什麼時候聯系上的呢?
一邊耳提面命,叫我離他們遠遠的,一邊與他們一家三口相親相愛嗎?
我不理解,真的不理解。
我在衛生間呆了十多分鍾,才出去。
三個人面無表情的吃了飯,也沒多說什麼話,吃完就離開了。
晚上,蕭雨菲堅持讓我跟她睡,她看到了我脖子上的傷痕,先是嚇了一跳,然後紅著眼睛幫我抹藥。
她問我,「怎麼會傷到脖子呢?」
我說,「有人想掐死我,指甲刮的。」
她一臉認真的問,「是誰?誰傷害的你?」
我看她一臉傷心難過,似乎下一秒就要衝出去為我報仇的樣子,忽然哈哈大笑。
「你怎麼這麼傻?你當演電視嗎?哪有人能隨隨便便掐死別人?我逗你的。」
蕭雨菲很喜歡我這個妹妹,她似乎比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更懂我,這叫什麼呢?雙胞胎的心有靈犀嗎?
有的時候,我也會看著她出神,會想起來很小的時候,我們形影不離。
但是一轉臉,看到我爸欲言又止,看到我媽滿臉防備。
就好像我是大灰狼,隨時會咬姐姐一口。
我就會想到我媽無數遍的警告,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我跟她不一樣,也不是什麼好姐妹。
我是廉價的塑料,她是璀璨的鑽石,隻是湊巧,我倆一眼看去有點像。
任何人隻要看我們三秒,就知道不一樣。
……
程誠說恭喜我一家團圓,他說,想認識我的姐姐。
這是程誠第一次主動對我提出什麼請求,即使是當做玩笑提出的,我也答應了。
但我心裡是不舒服的,我害怕,我怕就連程誠也覺得,蕭雨菲比我好。
程誠是個溫柔得體的人,他特別會照顧人,也會哄人開心。
我們一起吃了一頓飯,他逗笑蕭雨菲不知道多少次,我在一邊,尷尬的像個拼桌的陌生人。
散場的時候,他倆順理成章的加了彼此的微信。
我害怕,卻又較勁,我想知道,是不是就連程誠在內,隻要認識了蕭雨菲,就再也看不見我了。
我媽對我越來越好,越來越小心翼翼的討好我,她做了我二十年的親媽,我卻像是剛認識她一樣。
她問我喜歡什麼樣的衣服鞋子,問我喜歡吃什麼菜,問我想去哪裡玩,問我要不要零花錢。
如果她的眼神沒有那麼復雜隱忍,如果她能像看著蕭雨菲時單純的滿滿的都是驕傲和愛意,我想,我真的會覺得幸福。
但是此時此刻,我隻覺得不安。
我爸給我買了一套房,沒問我要不要,也沒問我喜歡什麼樣的,他買好了,直接把購房合同丟給我,像是丟一張廢紙。
他還給我買了一臺車,甚至都沒問我喜不喜歡會不會開。
事實上,我不會。
蕭雨菲要帶我去學車,我媽堅決攔著,理由是太危險了,以後再學。
我媽最近總是會提起這個詞,危險。
她總是以危險為由,不讓我做很多事,甚至希望我最好在家待著不要出門。
她還帶我去體檢,為了我的健康。
我大四下學期是要實習的,但是他們不讓我去。
我爸說,「自己家裡有公司,你們學校需要什麼東西,直接去公司辦就好了。」
可是蕭雨菲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想跟誰玩就跟誰玩,爸媽從不攔著她,隻怕她玩的不夠盡興。
回到這個家的第三個月,爸媽求我救救蕭雨菲。
原來她生病了。
她幾年前就查出過腎炎。
她現在已經轉慢性腎衰竭。
而我的腎換給她,最合適不過。
我們是同卵雙胞胎,我媽還親自帶我去醫院查過,不是體檢,是提前做了配型。
那個時候,蕭雨菲的病情還遠不到需要換腎的地步。
我是什麼?欄裡待宰的豬嗎?
他們接我回家,他們給我買東西給我零花錢,就是為了養著我,養到蕭雨菲不得不換腎的那一天?
我爸說,「小漓,那畢竟是你親姐姐,你唯一的姐姐,隻有你能救她了。」
我媽說,「這本來就是你該做的,換一顆腎才多少錢,你來家裡這幾個月,蕭家都給你多少了,你不要不知足!」
我終於知道這段時間以來,我媽給我錢給我東西的時候,那眼神什麼意思了。
那是我不配的眼神。
她覺得這一切根本就多餘,覺得不需要討好我,覺得我理所當然要把自己的腎髒換給蕭雨菲。
就像當初厲唯霆見到我,理所當然的認為他可以拉我去整容,或者叫我留在他身邊做替身任他擺布,根本不需要過問我的意見。
我爸對我說,「也不是我們非要你捐,我和你媽也做過配型的,但是我們都不合適。」
「尤其是你媽媽,前幾年還得過腎炎。」
「我媽得過腎炎是什麼意思?」
我知道我媽得過腎病,很嚴重,我還去醫院照顧過她,直到我被厲唯霆帶走,她再不允許我去醫院。
可前幾年得過腎炎的意思是說,她現在已經好了?
隻是腎炎不是腎衰竭,不是每個月都要透析嗎?
我媽拉著我,對我爸說,「這孩子軸的很,我好好跟她說。」
她把我拉到房間,她不敢在我爸面前說,不是怕我爸心疼我,是怕我爸知道他準女婿厲唯霆被我玷汙了。
「媽,你的腎炎是怎麼回事?」
「雨漓,這件事是媽媽不對,幾年前媽媽查出腎炎,當時太悲觀了,就想試試看你靠不靠得住,所以說的嚴重了點。」
「後來我想跟你說實話的,但是你已經……不過我現在也好了,你別擔心。」
「媽,我的錢呢?你說你幫我存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