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厲唯霆,坐在地上仰望他,我的高跟鞋太高了,剛才摔倒時又崴了腳好疼,沒有人扶我一把,我起不來。
厲唯霆,「沒有人讓你去死,你至少也得活的有個人樣,一定要這麼下賤嗎?」
「噗……」
我是真的忍不住笑出了聲,「車模也是工作,我怎麼就下賤了?我哪兒下賤了?」
「我又沒有去給人抱給人摸,又沒有坐在別人男朋友的懷裡賣笑,這已經是我賺到的最有尊嚴的錢了呀。」
「真的姐夫,你不知道我過去三年有多賤。」
厲唯霆想抽我,他手都抬起來了ţű₃,但我還坐在地上,太矮了,他夠不著。
他不屑於彎下高貴的脊背打我,真好。
「你真是自甘墮落,不識好歹。」
這樣的話,根本不足以刺傷我。
我看著他,表情都沒有變一下,我知道我此時此刻的樣子,一定厚顏無恥毫無臉皮。
可以叫他不痛快,我得意極了。
但是我這份得意,還沒有堅持到一分鍾,就被一聲嬌滴滴的,「阿霆」打碎了。
蕭雨菲來了。
我無法形容我此時的感覺,但凡這地板不是大理石的,我都想打個洞把自己埋進去。
我脫了高跟鞋爬起來,筆直地站著,我想,至少我不應該趴在地上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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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唯霆猛地轉過身,用自己高大的身子擋住我,他不想叫我髒了蕭雨菲的眼。
他的聲音裡帶著笑,充滿了溫柔和寵溺,「你怎麼跑這來了?」
蕭雨菲,「我看到我想買的車了,你快來幫我參謀一下。」
「好啊。」
厲唯霆摟著蕭雨菲走了。
在我倉皇而又狼狽的爬起來,企圖減少自己在她面前的卑微低賤之後,她沒有看到我。
……
我的身上披了一件外套,我扭臉,居然是程誠。
「怎麼會這麼巧?」
程誠,「今天被同事拉過來看車展,正好看到你。」
「哦對了,我剛才聽到你那個……姐夫,派人去跟主辦方說了,你不用上臺了,他們找了別人替你。」
「快去換衣服吧,冷氣這麼足,怪冷的別感冒了。」
我攏緊了身上的外套,「謝謝啊,我會洗幹淨還給你的。」
程誠,「不用麻煩,披一下而已髒不了。」
我低著頭,瘸著腳走。
我可以與厲唯霆對視,但是我不敢看程誠。
他大概想來扶我一把,但是我現在這樣子,叫人家幫我都不好下手,但他還是問了,「你要我……幫你嗎?」
「不用的,我沒事。」
我自己換好了衣服,去找楊姐。
楊姐拿了二百塊給我結算我工作一小時的工資。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看到我的臉,我大腿外側的擦傷,我崴到的腳,表情很是過意不去。
「對不起啊,我剛才去忙另外一個展了,沒照顧好你。」
我搖了搖頭,「不是的姐,你誤會了,這跟工作沒關系,是私人問題,遇到仇家了,是我給你添亂了,萬幸有人補上沒耽誤事,那我就先走了。」
「好,你的腳去醫院看看啊,別拖著。」
「好,我知道了。」
程誠一直在我身後跟著我,在我差點被人撞倒的時候,衝過來扶住我,然後把我抱了起來。
「你已經是個很堅強的姑娘了,別跟自己過不去,再走下去,你明天下不了地了。」
程誠陪我去了醫院,我在醫生那裡坐著,他跑上跑下給我墊付醫藥費。
為了還他錢,我加了他微信。
「謝謝你啊,今天要不是遇到你,我真的要爬著來醫院了。」
程誠,「你記住三個電話 110、120、119,遇到任何問題都不用爬著到醫院的。」
那一本正緊的樣子,讓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需要我送你回家嗎?」
「我不回家,回學校,明天還上課。」
「你還是個學生啊?」
「怎麼我看起來很老嗎?」
程誠搖頭,「不是,是為你高興。大學畢業之後,你就好找工作,可以有個好前途。」
我也應該高興的,但是我眼睛有點酸了。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程誠這麼好的人呢,他是天使吧!
到了學校他一直把我背到宿舍樓下,等著我的同學下來扶我。
還拜託她們去上課的時候別忘了我,幫我一把。
那樣子,像是在關心一個多年老友,仿佛我們很熟,同學都問我他是我的誰,那麼體貼溫柔。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到這個問題,他是我的誰呢?他可以是我的誰嗎?
我躺在宿舍的床上,想要偷看程誠的朋友圈,好奇他是什麼樣的人,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可我剛打開微信,就看到我媽發了新的朋友圈,裡面曬了兩張照片。
一張,是她和那個姓蕭的男人復婚了。
另一張,是他們一家三口和美團圓的全家福。
上一次看我媽笑的那麼開心,是一年多前她在看我姐在國外登臺演出彈鋼琴的視頻。
我媽朋友圈人很多,絕大多數都是以前一起擺攤的叔叔阿姨。
大家互相提醒哪裡有城管,哪裡有什麼活動,幾點結束可以去小賺一筆,誰來的晚了,請大家伙幫忙佔個位。
賣炸串的,賣肉夾馍的,賣臭豆腐的,賣冰粉的,賣麻辣燙的……
我媽這條朋友圈被點了四十多個贊,下面有七十多條評論,每一條的評論都充滿了祝福,我媽都會一一回復。
每一個字眼裡,都透露著興奮。
隻有一種評論她不回,「小漓打扮一下真好看呀,像公主一樣。」
我媽看到這種評論,應該挺難過,隻是礙於顏面,她沒刪。
她的寶貝小公主,被人誤認成我這個下賤貨……哈哈,蕭雨菲可能這輩子沒有受過這麼大的委屈。
我關掉了微信,忘記去看程誠的朋友圈了。
我睡著了,夢裡都是孟女士揪著我的耳朵對我說,「他們過他們的,我們過我們的,你要是敢去找姓蕭的,你就別回來,別認我這個媽!」
我一直堅定的站在我媽這一邊,可是我媽拋下我和他們一國的時候,都不屑於通知我。
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他們和我們,隻有他們一家三口,和我。
復婚之前,我媽已經很久不發朋友圈了。
復婚之後,她恨不能一天發二十條,每一條都在炫耀自己的幸福美滿,好像這輩子沒有這麼揚眉吐氣過。
她穿著一身奢侈品,她和蕭雨菲去逛商場,兩個人手裡提的滿滿的,笑的很開心。
她一點也沒有心疼錢,大概是因為,她身邊那個女兒配得上這世間一切最美好的東西。
……
莫女士,你不是說你就算病死,也不許我去找你前夫,也不接受你前夫一分錢嗎?
我記得你三年前是這麼說的,難道是我記錯了?
我再也接不到會展中心的工作了,但是其他一起工作的女孩卻可以。
一開始我以為是因為我崴腳,但是等我腳好了,我親自去找楊姐我才知道,整個會展中心的場子,把我莫雨ŧŭₘ漓拉黑了。
太牛逼了!
我活了這麼多年,第一次有這麼大排面!
楊姐,「我替你問過了,說是上面有個大人物打了招呼,都不許讓你在這裡工作。」
「會展中心不敢得罪他,已經通知了誰再用你就跟你一起走,莫雨漓你怎麼會得罪這種人的?」
我好想笑,真的,但是楊姐的表情看起來太難過了,叫我覺得我也不應該笑出來。
我怎麼得罪的?
我二十年前出生的那一天,就已經得罪了,我跟他們的心肝寶貝小公主長了一模一樣的臉,我失去了使用自己臉的權利。
我這張臉啊,就該天生高貴,無憂無慮,該天真爛漫。
我這張臉不可以嫵媚妖娆的堆滿脂粉,不可以隨便給人看,不可以隨便對人笑,不可以出現在骯髒下賤的場合!
我應該去擺一張神龛,把自己的臉皮撕下來,供起來,我長了和蕭雨菲一樣的臉,我該去餐風飲露,我該吃香灰。
「謝謝楊姐,我知道了,之前多謝您照顧啊,給您添麻煩了。」
……
我離開了會展中心,後來從繼續在那工作的同學口中我才知道,我那天做車模也是沒錢的。
那二百塊人家給了被拉來救場的姑娘,合情合理。
楊姐給我的那二百,是她看我可憐,自掏腰包,我覺得我對不起她。
「這世界真沒意思。」
我站在鏡子前,手裡拿著修眉刀的刀片,我看著鏡子裡那張臉,挺好看的,好看的令我作嘔。
我想劃下去,但是我不甘心啊。
我恨不得拿這張臉去做盡骯髒下賤的事,但是最後受苦的不還是隻有我嗎?
憑什麼?
到底憑什麼啊!
……
和那個姓蕭的男人復婚半年後,我媽給我打了個電話。
我這才想起來,這半年我們都沒聯系過。
「莫雨漓,我跟你爸和你姐說過了,你以後回來跟我們一塊住。」
「那我們以前的家呢?」
「那房子本來就是租的,四個多月前就到期了。」
「到期了?那我們東西呢?」
「那小破房子裡有什麼要緊的東西?我讓房東該扔的都扔了。我等會把地址給你,你先抽空回來一趟,大家見個面。」
「媽,退租的時候你為什麼不給我說一聲,讓我回去收拾收拾自己的東西?」
「你有什麼東西要收拾?你自己的東西你為什麼不收拾好?」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姐夫已經給你一套房了,真有什麼好東西你早就清到那邊去了,你以為你一聲不吭,就能瞞得住你媽?」
「回來提前給我打電話,我去門口接你,這個小區安保很嚴不是誰都能隨便進的。」
她說完就掛了電話,而我瘋了一樣跑回之前那個小房子。
我敲門,開門的是一個小男孩,他的媽媽很快追了過來,「寧寧,媽媽怎麼跟你說的?不能給陌生人開門呢?」
那個姐姐把孩子推進去,然後看著我,「你找誰啊?」
「不好意思,我是這房子以前的租戶,我想知道,你們搬進來的時候,裡面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