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十米的路程,幾個伴娘爭分奪秒地討論了個夠,又都在臨近時景時,不約而同地擴肩收腹,矜持優雅地從他面前經過。
一秒、兩秒……
大帥哥忽然伸手,在人群中攔下餘葵。
他目光灼灼,溫潤的男低音輕聲和她商量,“小葵,別躲我了,咱們談談嗎,行嗎?”
前面離她最近的那位伴娘聞聲,高跟鞋踩在地毯上一個踉跄,差點沒摔出去,餘葵眼疾手快,伸長胳膊扶人,“沒事吧?”
“謝謝。”
女孩尷尬地撩了撩頭發,“原來你們認識啊——”
話音沒落,便被後邊跟來的新郎謝夢行驚訝打斷。
“時景?!”
他驚訝喊了一聲,“我說遠遠看著就像,還真是你啊!”
時景是純附的風雲人物,兩人當年在球場上也打過幾回球,算是認識,兩位校友久違地握了手,三言兩語結束寒暄,謝夢行還順便邀請他參加的自己的婚禮。
時景矜持頷首,禮貌答應下來。
“好哥們!”
謝夢行搭他背感慨,“真沒想到,畢業那麼多年,你跟葵葵還有聯系……不說了今天我大喜的日子,時間緊湊,我們先進去,等會兒吃飯時候,你也坐主桌吧,今天來了好多高中同學,我讓他們把你位置安排在葵葵旁邊,咱們再好好聊聊!”
時景松手,目送她穿著淺色抹胸禮服裙,跟伴娘團一塊進了化妝間。
轉過身,才擦掉左手心滲出的涼汗,從宴廳前的迎賓桌上取了杯香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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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等了一上午,也不差這一會兒。這一夜,紛至沓來的念頭在他腦海裡激蕩翻湧,漲潮又落潮,直到天快亮時才理清楚思緒。
他本想抿口酒緩解緊繃的喉嚨,動作頓了頓,又將笛形杯擱回去,換成了無酒精蘇打水。
造型間擁擠忙碌,補完裝的伴娘扒在門口偷看。
趁著餘葵不備,女孩放大攝像頭,偷拍了一張男人捏著水晶杯喝水的側影。
越欣賞、越眼熟。
遞給幾位閨蜜分享,有人一拍腦袋,猛地想起來。
“上周微博發射衛星的熱搜!你們還記得嗎?他長得好像那個央視鏡頭裡讀博的大帥哥啊!我記得他沒畢業就是個上尉。”
這麼一提,吃瓜女孩紛紛打開手機,善用搜索。兩張臉一經對比,幾人面面相對。
還真像。
這麼獨一無二的優越眉眼,認錯的概率微乎其微,尤其他身上那股子清冷從容勁兒,想找同款難上加難,明星裡都少有代餐。
其中一位伴娘拎著裙子,不計前嫌,來到餘葵座位旁邊求證:“小葵,那個帥哥跟你是什麼關系呀,我們都覺得他挺眼熟的,他是前段時間上熱搜的那個人嗎?”
餘葵詫異抬眸。
其實相處一兩天,她能察覺得出來,伴娘團其他幾人表面客氣,內裡對她都不怎麼感冒。包括新娘子餘夏,她表現得非常熱情,但芥蒂又時不時顯露端倪,她似乎不留餘力地想在餘葵面前展示自己家庭富足,婚姻幸福。
不過,年輕女孩的小顯擺小擠兌,在餘葵這甚至都稱不上惡意,她衷心希望謝夢行家庭幸福,所以完全沒有被針對到,從頭到尾也沒放心上。
此刻見人主動破冰,她想了想,開口答:“我倆是高中同桌,他前段時間確實上過一次熱搜,就不知道是不是你指的那個人。”
“OMG!”
女孩才聞聲便興奮回頭,“姐妹們,真的是他!”
造型師在給新娘改發型,化妝鏡裡見她們這麼熱鬧,餘夏也跟著問了一句,“你們在聊什麼?”
“我們在說小葵的高中同學,同班同桌的那種,太傳奇了,前段時間發射衛星時候還上了熱搜。”伴娘說著,把微博遞給她看,回頭繼續跟餘葵八卦,“那你倆豈不是認識很多年?”
餘葵點頭,“是這樣。”
幾乎是人生快要四分之一的時間。
“他現在有女朋友嗎?做他女朋友肯定特有面子吧。”
“他說沒有。”
餘夏在鏡子面前瀏覽了半天微博,直到妝造結束,一行人從化妝間魚貫而出,她才走到餘葵身邊,挽著她的胳膊,輕聲說了一句:“對不起啊,小葵。”
餘葵摸不著頭腦。
“怎麼了?幹嘛跟我說對不起?”
“就是覺得這兩天有點麻煩你了。”
她也不管頭上還戴著王冠頭紗,歪頭費力地在餘葵肩膀上靠了一下,以示親昵,“你有這麼帥的同桌,難怪高中時候,都不正眼看小謝呢。”
餘葵詫異,“他這麼跟你說的?我從前不正眼看他?”
“他倒沒那麼說,差不多這個意思吧。”
新娘含混,“我從前還以為你倆有過一段,這兩天一看,完全沒可能嘛!”
大霧!
餘葵後知後覺明白了這兩天不對勁兒的原因,大家竟然覺得她跟新郎高中時候談過戀愛!
時景的回歸,竟然還有這麼意外的效果,新娘的警報輕易解除了。
她隻覺得好笑又無奈,拍拍餘夏。
“我跟你攤底吧,小謝高中時候沒談過戀愛,我倆就同桌過一年,他那時候性格跟小學生似的,還很幼稚呢。聽班裡同學說他去美國留學後,受那邊風氣影響開始改走浪子人設,估計十八歲還沒初戀的浪子比較少見,杜撰一段深情的往事有助於人設保護。還好你聰明,識破了他。”
見餘葵大大方方,說清楚原委,餘夏心裡那股別扭勁兒總算消散不少。
她覺得不好意思,甚至想給她介紹個條件不錯的伴郎補償,直到婚禮儀式結束下臺,開始敬酒,她目光到了遙遠的主桌那兒,看著形單影隻落座的時景,猶豫了一下,湊過頭小聲問謝夢行。
“老公,餘葵跟那個…她倆是不是好過?”
謝夢行敬完酒,回頭,“這我不清楚,我高中畢業後就不在國內了,不過高三那年,他倆確實走挺近的,後來時景就回北京高考了,你問這個幹嘛?”
“時景也是北京人?”
意識到關注錯了重點,她忙插回來,“我這不是想給餘葵介紹個對象嘛,結果,我每次回頭,發現時景的眼睛都剛好在看她,這要是沒點舊情都很難解釋。唉對了,時景是北京哪個區的?家裡做什麼你知道不?我給她介紹的朋友,家裡做房地產生意的,條件絕對不差……”
“算了,你別操這份心了。”
謝夢行接過她手裡的酒杯,下巴一努,“他長成那樣,你覺得他家庭條件會差到哪兒去?別再給人記你一筆。”
女孩撇嘴,偏又沒法反駁。
小聲嘀咕,“就你聰明,那麼多年,要成早成了,也沒見他們在一起啊。”
餘葵跟在一大群人背後端著酒盤子,高跟鞋磨腳,禮服挺括的抹胸咯得她皮膚疼得慌,背脊也被盯得發燙,直到路過主桌,她終於逮著機會發牌警告。
“別再盯著我看了!你朋友不是今天在隔壁結婚,你一個人呆這兒合適嘛。”
“我猜他們沒有意見。”
時景起身,不著痕跡接過她手裡沉甸甸的喜盤,把柳橙汁遞過來,“我已經克制過了,但眼睛它有自己的想法,你別生氣,喝口水。”
餘葵莫名覺得這句式耳熟。
她餓了一上午,張嘴稀裡糊塗悶了一口飲料,意外被帶拐話題,“怎麼是鮮榨的?”
她確實喜歡橘類汽水和果汁,可是今天的謝夢行的喜宴套餐裡,分明沒有這個,“你不是一直坐這嗎,果汁哪來的?”
好歹還關注了他一直坐這兒。
時景總算笑起來,眼角眉梢帶上春風般的溫柔,像極了在刻意蠱惑人心,“隔壁新人送來的,他們說謝謝你昨晚幫忙照顧我。”
這個男妖精!
餘葵心跳險些停滯一瞬,才聽清他提到昨晚,又沒辦法淡定了,幸而她今天打了粉底,臉紅也看不出來。
惱羞成怒把杯子放定在桌面,搶回自己的喜盤,“你別以為我昨晚喝醉了,就能老拿昨天的事要挾我,我們都那麼多年沒聯系了,還沒熟到可以隨便說話的地步。”
時景向來清冷孤高的面孔流露出一點違和的喪氣,“你就那麼想我?”
下一秒,男人松了松領帶。
他長長嘆口氣,冷靜下來:“你知道的,小葵,我要挾誰都不可能要挾你。我誠心跟你道歉,昨晚確實是我莽撞了。”
說到此處,他話鋒一轉。
“但我每個字都是認真的。你要是覺得咱倆不熟,那我們就重新認識一次,行嗎?”
他抿唇等待答案時,臉部線條銳利,整個人顯得尤其認真冷肅。
餘葵恍惚意識到,斷聯多年,他似乎確實變了,軍校生活不可避免地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跡,從前的芝蘭玉樹的少年,已經成長為一個穩沉堅毅的成年男性,就如她昨晚在證件上看到的軍裝照一樣。
清醒的,才是真實的他。
她一時間實在不知怎麼答,轉身逃也似地跟上新郎的敬酒隊伍。
第71章 第四個願望
敬酒結束,換回常服,餘葵被安排坐到時景身邊落座。
座位之間挨得很擠,她本想把自己的椅子往後挪一挪,和他稍拉開些距離,奈何後面那桌小孩不安分,在椅子間追逐跑來跑去,怕擋住過道把孩子絆倒,她隻得又將椅子移回原位。
這樣一來,鼻腔間便無孔不入都是他的氣息。
淺淡的雪松香氣,後調清冽悠長,像是直接從他皮膚上傳導過來。
眼角隨意一撇,就能瞧見男人白皙修長的漂亮指節。
那麼近。
近得能瞧見皮膚上的薄繭與紋理。
餘葵本來就緊張,這會兒更慌,她隻覺得胳膊都僵得不是自己的,卻還在強作鎮定,擺著筷子機械進食。龍蝦鮑魚,山珍海味在面前,卻全然沒在舌尖留下滋味。
從那晚哭著離開長沙起,她便強迫自己,一點一點把他從生命裡重要的位置剝離、戒斷。有一些成果,她確實了放棄了幻想,她那是說服勸慰自己,每個人年少時,都是會做一些不切實際的夢的。
但他又回來了。
像當年轉學到附中一樣,毫無徵兆地,再次降臨在她世界。
一桌人十來個人,大半對時景的職業充滿好奇。
有人問他的軍校生活,有人打聽他讀博期間參與了什麼課題項目…可惜十個問題裡,起碼九次,他的回答都隻是含笑,用無關緊要的隻言片語把話題帶過,將保密守則貫徹到底。
哪怕初始還有不爽他獨出風頭的男士,故意聊起自己的留學生涯和華爾街年薪,試圖不著痕跡把人比下去,時景也全然不在乎,交談間依舊風度翩翩,不卑不亢。
一頓飯下來,他分明似乎什麼也沒透露,但在場每一個和他聊過天的人,卻又都倍感親切,極度舒適。在這樣繁雜的信息處理中,他甚至還能細微地觀察到餘葵每一次需求,及時為她續水、加湯、遞上紙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