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謝謝您沒借我抄。”
餘葵點頭表示諒解,繼續朝前走。
男生又追上來,“我上次考了56,是我們班倒數第一,我原本以為我已經是咱們年級物理最差的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餘葵心裡翻白眼,加快腳步。
可惜她幾乎要跑起來了,少年卻仍自來熟地跟在她身畔,“我是十五班的謝夢行,你幾班的、哦,不重要,反正馬上要分班了,你叫什麼?”
“餘葵。”
“考完試中午我請你吃食堂吧,你選文科還是理科,說不定咱們還能分到一個班呢。”
餘葵有點無語了:“你錢很多嗎,請不認識的人吃飯?”
謝夢行:“咱們在一個考場考試,而且都交換名字了,怎麼還不算認識呢?”
餘葵不擅長拒絕別人跟自己套近乎,冥思苦想編出一個拒絕理由,“我還要打掃衛生呢。”
中午,餘葵的烏鴉嘴成真了。
她沒能吃成飯,因為勞動委員真的又一次安排了她跟輪值的同學打掃衛生。
“怎麼還是我?”
“你昨天打掃的樓道害我們班被扣分了。”
餘葵解釋:“怎麼會,我拖了很久,地板很幹淨的。”
勞動委員皺眉,“分是學生會打的,又不我打的,本來規則就是被扣分繼續打掃,找我說有什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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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勞動委員交好的兩個女孩七嘴八舌幫腔。
易冰不在,餘葵勢單力薄,好漢不吃眼前虧,拿起打掃工具走出教室,百思不得其解,她昨天明明把地板拖得锃光瓦亮。
打定主意要找衛生部的同學問清楚,也不去食堂了,她掃完就坐在樓梯口,直等到午休預備鈴響,才聽見樓下傳來腳步,以為是衛生部的同學,餘葵咕嚕起身,從樓梯縫裡探頭看去,未曾想是去而復返的勞動委員陳欽怡。
女孩走到二樓,從校服口袋掏飯卡,不經意間掉出一串瓜子殼。
扔完垃圾,她又踩著鈴聲轉身,匆匆往樓下跑。
餘葵抓緊樓梯,怒氣值都快頂到天靈蓋了。
她少有吵架的經驗,嘴巴動了好幾下,音節才後知後覺從喉嚨湧出——
“你站住!”
意外的大聲。
陳欽怡完全沒料到這個時間點樓梯間會有學生,還是餘葵本人,嚇得肩膀一震,愣在原地不敢轉身。臉上紅緋蔓延到脖頸。
人就是這樣,偷偷做壞事沒人知道時候還心安理得,被抓現行才會懊惱,羞愧難當。
餘葵心情復雜,深吸一口氣放平語調,“我得罪你了嗎?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陳欽怡這樣的優等生,大抵很少有做壞事被抓包的經歷,結結巴巴半天沒解釋出一句。
低頭看向地面的瓜子殼,餘葵的神情有點受傷,“就因為我成績差,拉低了班級平均分,影響到其他同學?”
女生終於擺手,“不是的。”
她尷尬得手足無措,幹脆閉眼低頭,“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沒有那麼討厭你,是姜萊,她讓我這麼做的,我沒辦法,我不敢得罪她。”
說罷,兩手胡亂把瓜子殼扒成一團,重新塞進口袋,逃也似地離開了作案現場。
留下餘葵對著剩下的零星殘屑無語。
她和生物課代表姜萊也無冤無仇,哪裡又得罪人家了?
隔天周五,下早自習,老天爺很快就安排餘葵知道了為什麼。
“……分班以後,班長選理,餘葵肯定學文,姜萊你就別杞人憂天了,到時候他倆連面都見不上。再說,餘葵成績都差成什麼樣了,能上個二本都算不錯,他倆根本沒有一丁點兒發展可能。”
“這怎麼講得清楚,我哥說,不管多聰明的男人都膚淺,都喜歡長得漂亮的。就算那個土妞病秧秧的,回回考倒數第一,班長還不是自習課回頭跟她講小話、借她作業抄,替她打掩護…咱班裡傳成那樣了,也沒人出來澄清,說不定倆人背地裡都好上了。”
傳成哪樣?
餘葵有點好奇,她在廁所隔間,腿都蹲麻了,扶隔板起身,原地走動。
說話的兩人就是昨天幫襯陳欽怡的女孩,都是姜萊的小團體。後者話音才落,就被姜萊一口否決。
“不可能,宋定初說過他中學不談戀愛的,是餘葵偏要纏著他講話,煩死了,自己不學也不讓別人學,一顆老鼠屎搞壞一鍋粥,半點自知之明都沒有,她就是喜歡班長,不要臉。”
我才不喜歡呢!
餘葵心裡瘋狂反駁。
“…可能沒你們想那麼嚴重,我感覺他們就是正常的前後桌,餘葵除了成績差點,也沒做錯什麼,上課就自己看漫畫,沒影響別人。”
姜萊驚詫:“欽怡,你吃錯藥了,替那個差生說話?她成績那麼爛還呆在咱們學校,本身就錯得離譜……”
餘葵也很驚詫,陳欽怡竟然幫她。
但她確實說對了一點,漫畫看多了的餘葵隻喜歡紙片人。
附中地處西南高原,紫外線強烈,雖是省會,但常年混跡在籃球場的帥哥大多還是健康的小麥色皮膚,包括向陽,比餘葵整整健康了2.5個色號,五官端正的男孩有不少,可是比起紙片人,還是差得太遠了!
隔間都快長出蘑菇了,終於等到廁所茶話會結束。
餘葵洗完手,一口氣跑出門,深吸了好幾口新鮮空氣才放慢腳步,正準備回教室,忽然發現今天年級走廊裡的女生好像格外多一些。
又走兩步,趴在走廊欄杆上的女生們突然開始興奮低聲叫喊,甚至能清晰聽到人群中有喉嚨溢出的吸氣聲和驚嘆。
九班走廊外,易冰擠在前排,回頭一看她來了,忙招手,把人拖到身邊。
“快看帥哥!”
長什麼模樣能惹這群眼高於頂的優等生沸騰到這地步。
餘葵禮貌性地探頭湊湊熱鬧,隻往下瞥了一眼,掌心便下意識扶上欄杆。
陽光穿透繁茂的白玉蘭綠枝間隙,她在林蔭道盡頭,細碎影綽浮動的光斑裡,西服革履的教務主任身後,看見了自己的漫畫男主角。
第6章 第一個願望
“…氣質甩了小謝十條街啊,真就人比人得死,這下咱們校草榜要大換血了!”
“還排啥,他第一,咱們學校有誰敢稱第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呢?”
“這榜可以直接撤了,就這樣吧,大帥哥,帥死我算了!”
“關鍵是附中那麼土的校服,他都能穿出Q.Q秀的感覺,個子又高…往哪一站,哪裡就是電影畫面,自帶氛圍特效,媽耶簡直違規!”
……
趴在欄杆上的女生你一言我一語,句句嘆出餘葵的心聲。
在一眾開始長粉刺、青春痘的中學男生間,少年的出現,簡直是在割裂的現實中插入了一段偶像劇。
目不轉睛送人進了教務處,眾人才暫時從沉浸式欣賞中抽離,嘰喳交流起情報。
“是轉學生吧,高一軍訓都結束了,之前都沒見過。”
“轉到哪個班?”
有人搶答:“他剛上的是左邊樓梯,挨近高二年級組教務處,我猜應該就是轉咱們高二,還是熊主任親自領進去的,老熊笑得跟朵花一樣,說明他要麼成績很棒,要麼背景硬核。”
熊主任就是純附的教務主任,學生們票選的附中最嚴厲教師榜單Top1。
他老婆是餘母音樂學院同事,去年招生季,餘月如偶然從她那兒探聽到教委臨時強調優質高中應該向鄉鎮初中分配指標的問題,純附招生工作原本都結束了,為響應號召,又臨時增加了兩個鄉鎮學生名額。學校盛名在外,地州學生少了六百分根本沒人敢填報,家裡讓餘葵大著膽子填志願,她就這樣撿漏進了純附。
聽著旁人反復回味那驚豔絕倫的一瞥,她明知看不見,但還是下意識又往教務樓的方向看一眼。
離開機場後,餘葵根本沒想過還能見這個男生第二次。
明明是微不足道的交集,但此時置身人群中,她又能感覺到自己正在因這份交集而跟別人區別開來。假如再晚幾年,等餘葵接觸到飯圈文化,估計就能識別出這正是典型的追星女孩心態,比拼自己認識愛豆的時間比別的粉絲更長,跟愛豆的羈絆比別的粉絲深刻……但現在,她隻是有點兒懵懂盲目地竊喜。
連下午分班,都沒能影響這份雀躍。
——高二理十五班,餘葵,語文121,數學86,英語61,歷史69,地理64,政治62,物理43,生物58,化學73。
易冰翻來覆去看餘葵的摸底考成績單。
“史地政起碼還都及格了,去理科班你怎麼想的餘葵,你上學期不是還想學文嗎?”
老師還在上面開班會,餘葵趕緊噓聲示意她放小音量。
不好講是不是因為昨天被人堵在廁所刺激了,她小聲認錯,“對不起,冰冰,我爸看了一下我成績單,說我讓我喜歡什麼就選什麼。”
“說什麼對不起,又不是不在一個班就做不成朋友了。”易冰勉強壓下情緒,又道,“你真的喜歡理科嗎?”
餘葵茫然:“說不上來,要說喜歡的,那我當然喜歡看漫畫不喜歡學習。”
程建國也是理工男,昨晚煞有介事地給她大小考試成績列表分析一番,得出結論——
餘葵不偏科,她的每門副科在年級的排位都差得均衡,選文選理區別不大。
談了一晚,餘葵聽出來了,程建國對她的成績很寬容。
這大概和她自小體弱多病有關,在醫院呆的時間比學校還長,小學轉回鄉下後,外公外婆更是隨她躲在家看小人書、動畫片。
初中時代,餘葵沉迷於校門口的租書攤,成績不算好,每個科目都在及格線徘徊,但也沒差到請家長的地步。中考前兩周,大約意識到再不上進就沒書讀了,終於懸梁刺股衝刺了一把,低空擦過市一級完高的錄取線,奇跡般被補錄進純附。
大抵也因此,程建國對她的人生有種不管現狀再糟糕,未來女兒總能力挽狂瀾的迷之自信。
班會結束,同學們互相道了別,分走的同學開始往返搬運個人物品。
餘葵分到的理十五班在三樓,她想少搬兩趟,裝書的儲物箱足有十幾斤,咬牙抬到二樓,用力過猛差點缺氧,趕緊往地上一扔,扶著欄杆歇了三四秒,眼前的黑暈才緩過來。
“真行餘葵,搬個箱子能要你半條命,你體育中考都怎麼及格的。”
身後傳來嘲笑聲,她一掀眼皮瞥過去,果然是向陽。
“走吧,”男生把籃球扔給她,端起地上的儲物箱,“你幫我把球放教室門口,我給你搬上去,剩下的還要幾趟?”
“再收拾一趟應該就沒了。”
餘葵的肌肉傳來一陣發力後的酸痛,跟上兩步忽然反應過來道,“你們一班沒換教室?”
向陽:“沒,我們班就六七個人去了文科班,這會兒老班正開家長會呢,真不知道他哪來那麼多精力,整天告狀。”
這幢樓每層八間教室,理一在四樓,理十五在三樓,兩個班都剛好緊挨左側端頭,共用上下行樓梯。
這意味著,以後和向陽在學校裡碰到的頻率大大增加了,跟譚雅勻也是。
餘葵有點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