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過了啊。」我聽見他笑了。
「易揚,說好不醉不歸,你一個人跑出來躲酒!」
「你,你們這是?」
我向那邊看去,炒菜店門口又跑出來一個黃毛。
不過這個黃毛長得帥,是好的。
他是另一支職業戰隊 FZK 的王牌打野,Lost。
我看過 Lost 的比賽,天賦型選手,實力很強。
不過作為 Bleach 唯粉,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打野加起來都比不過我們家 Bleach 一根手指帥。
Bleach 剛剛幫我解圍了,我決定原諒他刪我。
我就是這麼沒原則,三觀跟著五官走。
Lost 常常在公眾面前和 Bleach 互嗆,不死不休的那種架勢。我一直以為他們是死對頭,沒想到他們兩個私底下關系這麼好。
Lost 指著我倆的食指顫抖不已,隨即尖叫一聲:「你的臉!你的臉被看到了!」
「別擋了,她見過我。」
易揚拍開 Lost 捂住他下半張臉的手,嫌棄地擦了擦臉。
Lost 狐疑地看著我問易揚:「這是你朋友?還是你女粉?」
Lost 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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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偷偷談女朋友。」
「所以你剛剛去網吧是為了和你這個小女朋友約會!」
Lost 喝多了,神神道道的,他抱著炒菜店門口的石獅子,一臉欣慰地拍著獅子頭,
「我兒子終於有女朋友了。」
我覺得很新奇:「Lost 看起來完全不像鏡頭前展示的那樣耶。」
我稍抬頭,撞入一道深邃、冷漠、意味不明的視線。
我這才想起 Bleach 抱著我。
我驚得一顫,趕忙拉開距離,不自在地抿了抿嘴唇:「那個……」
我想解釋一下不是故意賴在他懷裡不走的。
雖然我確實不想走,但如果 Bleach 願意的話,我們可以抱到天亮。
「是人設。」
什麼?我茫然。
「讓你看到的,都是人設。」
我下意識地說:「可是你不管在鏡頭前,還是生活中,看起來都很冷漠。」
5
「易揚,他們都喝醉了,我先送他們三個回去,你還醒著的話,我叫輛車送你和尤米。」
炒菜館裡又走出四個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都是職業選手。
剛才說話的那個,是 Bleach 的前隊長劉易學。
我緊張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伸出手僵硬地向他們打了招呼。
劉隊的眼神在我和易揚之間來回打轉,了然於心地笑笑:「得,那你倆一塊,我送他們四個回去。」
臨走前,劉隊囑咐我,易揚這個人脾氣又臭又硬,如果做了什麼讓我不高興的事,可以去 FZK 基地找他,他幫我教訓易揚。
我知道他們誤會了,把我當成了 Bleach 的女朋友。
我問易揚:「你不解釋一下嗎?他們好像誤會了。」
易揚垂眸看我:「誤會什麼?」
「誤會我是你的……女朋友。」我不自在地念出了那三個字。
「那你是嗎?」
「我不是呀。」
「那就不必解釋。」
易揚說完就陷入了沉默,低頭在手機上擺弄打車軟件,我悄悄觀察著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生氣了。
雖然他總是頂著一張沒什麼表情的臉,但生氣的時候,眼神會格外冷。
是不是因為我剛剛沒和他保持距離,被那麼多人看到,讓他不高興了?
我越想越難過,今天晚上好像沒有給他留下好印象。
「走吧。」
「去哪兒?」我不明所以。
「我家。」
6
我稀裡糊塗接受了易揚的要求,稀裡糊塗到了他家。
易揚的家很大,他的床也很大。
我站在房門口,借著視角盲區的優勢偷瞄正在給我鋪床單的易揚。
腰細腿長,極品呀。
似是感應到了我的目光,易揚費解地回頭瞧我。
「你屁股好翹。」我一慌說了實話。
易揚挑眉,我慌忙搖頭:「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是說,我睡你的房間會不會不太好。」
「要不……我去客房睡?」
易揚盯著我:「怎麼,睡我房間委屈你了?」
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直覺告訴我,他又生氣了。
我向他解釋因為我是客人,還是該尊重主人的隱私,鳩佔鵲巢是不對的。
「隱私?」
易揚垂眸看著我,似笑非笑:「不是睡過我嗎?」
「咱倆之間,還有什麼隱私?」
「嗯?」
完了!
他想起這茬了Ŧŭ̀₊!
我兩頰發燙,一直紅到耳朵根,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兒。
「那個……那個……」
「我……」
「小孩兒,年紀不大,挺能想啊。」
易揚背光站著,側顏清冷凌厲,像一尊冷冷清清的玉塑雕像。
我心裡忽然升騰起巨大的罪惡感,他立於神壇之上,我不應該說那種過分的話褻瀆他。
就算想過,也不能說出口。
我吸了口氣,鄭重地向他道歉:「對不起,我不應該隨便亂說話。」
「我……你能原諒我嗎?」
易揚的聲音裡有種低沉的平靜:「原諒你沒和我睡過?」
我徹底蒙圈了,呆呆地看著他,他在說什麼呀?我明明是在向他道歉,不應該隨意亂說話。
大神的腦回路都這麼奇怪嗎?
我幹脆一咬牙,擲地有聲:「對不起,Bleach,我之前不應該總是蹭熱度,今天在網吧不應該出言不遜,剛剛在炒菜店門口我不應該沒和你保持距離。」
「你如果討厭我,我馬上從你家離開。」
我聲音發顫,這樣說他總能明白了吧。
他這個人真壞,總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他一個能精準預判對手下一步操作的聰明蛋怎麼可能不明白我想說什麼。
「你現在在想什麼?」
我委屈極了,幹脆說實話:「我不要喜歡你了。」
我面前投下一片陰影,易揚認真地看著我:「第一,以後叫我真名。」
「第二,我不討厭你。」
「第三……」
我微仰起頭,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他。
漆黑如夜的瞳孔,挺直的鼻子,飽滿紅潤的唇。
這張臉近看更有衝擊力。
但也更具攻擊性。
美色攻擊下,我有些迷ṭű̂₆失自我了:「第三呢?」
「你擋著我開櫃子了。」
「啊,好。」
我迅速挪開,一顆心怦怦直跳,剛才……好像太曖昧了。
在我發呆的片刻,易揚往我手裡塞了件 T 恤。
「我這裡沒有女生的睡衣,你這身高,我的衣服應該可以當睡裙穿。」
衣服上有洗衣液的味道,還有,他的味道。
「易揚,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嗯。」
「你為什麼退役呀?」
易揚抬眸看我,漆黑的瞳孔裡有我的影子。
「因為,我有更想做的事。」
7
高強度的復習壓力下,我很久沒有睡過囫囵覺了。
這一覺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睡了個神清氣爽。
我打開一條門縫,觀察到易揚不在家,這才放心穿過客廳去浴室洗漱。
我洗完臉,聽到門鎖搭上的聲音,易揚回來了。
「我把被子疊好了。」
「你借給我的衣服洗好現在掛在陽臺上最裡邊。」
「謝謝你昨天晚上收留我。」
「我……我該走了。」
盡管剛才已經整理好了情緒,但我還是越說越落寞。
離開了這裡,昨天的種種就變成一場夢了吧。
如果可以的話,真不想離開。
顧悅和易揚短暫交錯的人生軌跡又會變成兩條平行線。
「顧悅,來搭把手,吃了飯再走吧。」
「好。」
我一怔。
「你記得我的名字?」
「記得很奇怪嗎?」
我一邊切西紅柿一邊說:「沒,隻是覺得你不像是會記得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的人。」
易揚沉默了片刻,我以為他不會再接話了。
他卻又說:「你說得對,我也不是什麼事情都願意記。」
我一驚,他什麼意思?!
手下的菜刀一滑,鮮血從刀口滲出。
易揚取來創可貼替我包上,嘆了口氣:「小孩就是小孩,行了,去客廳坐著等著吃飯吧。」
我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易揚在廚房忙活,飯菜的香味時不時飄來,我心亂如麻,這是久違的家的感覺。
我七歲就沒家了。
爸爸喝多了酒總是去賭,賭輸了就回來打我和媽媽撒氣。
我媽受不了他,跟男人跑了。
她沒要我。
後來我跟著我爸生活,一個人挨兩份打。
小的時候總是渾身是傷。
後來再大點,我爸被要債的堵門砍成了植物人。
那個時候從電視上認識了易揚。
我頭一次覺得老天爺好,安排我和易揚見面,我們還一起吃飯。
追星追成我這樣,應該也算佼佼者了吧。
「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簡單做了點。」易揚淡淡地說。
四菜一湯,有魚有肉有蝦。
這是媽媽走了以後,我吃過的最豐盛的晚餐。
「不合胃口嗎,怎麼不吃?」
我低頭一邊扒飯一邊哭:「易揚,我很久沒有體會過家的感覺了。」
「你給我做菜的樣子讓我想起了我媽媽。」
我一哭,易揚常年冷漠的臉上多了一絲慌亂。
他的手輕拍著我的背:「別哭了,你想吃我做的菜的話,隨時都可以來找我。」
易揚也會哄人嗎?
我歪著頭看他,好像窺見了他不為人知的溫柔。
心中的某一處血肉,正在瘋狂生長。
當天晚上,我在 Bleach 觀察日記裡寫下:
易揚,男。
人設是冷漠。
內心很溫柔。
顧悅第一百零一次心動。
8
吃完飯,易揚問我有什麼打算。
我說打算留在 A 市上大學。
「想和你在一個城市,也許出門遛個彎就能不期而遇。」
易揚嘴角彎了彎:「住哪兒?一會兒送你。」
這是對我下逐客令了嗎?我心裡酸酸的。
「啊……暫時還沒租好房子。」
我家的房子早就抵押出去了。
「租房子?」
「是啊,無家可歸。」
其實我名下有三套房。
但我要維持我的新人設:無家可歸的貧窮花季少女。
試問,哪個男人聽了不心疼?
我就差把易揚快心疼我幾個字刻在臉上了。
我正胡思亂想,易揚甩了一份戶型圖給我看。
「我正好有房子在出租。」
「南北通透,大戶型。」
「怎麼樣,考慮一下?」
我很心動,這個小區環境好,交通方便,離學校也近,但我沒忘記我的新人設。
「這很貴吧,我……錢不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