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安冉揉揉快要起繭的耳朵,撲倒床上。
誰也不會知道,她今天在客廳聽她的保鏢們講了一天的笑話。最後他們自己把自己逗得樂到不行,笑得前俯後仰,還意猶未盡地約定明天再來。
許安冉嘆了口氣。
快樂是他們的,而她什麼也沒有。
就在她趴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快要睡著的時候,手機忽然開始振動。
許安冉勉強撐起眼皮掃了一眼。
陌生號碼。
她翻個身,拒接後繼續睡。
振動。
拒接。
振動。
拒接。
就這樣循環往復好多次後,許安冉的困意慢慢被磨沒了。
「喂?」許安冉從床上坐起來,打了個哈欠。
電話那頭沒人說話。
晚風吹起了窗邊輕紗的一角,溫潤柔和的月光擠進室內,木制的地板像如積水空明。歐式的古典掛鍾不偏不倚地指向十一點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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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子嗎?」許安冉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不滿地嘟囔了一句。
電話那頭依舊保持沉默。
沉默就等於默認。
許安冉明白了。
果然,富也有富的煩惱,容易被壞人盯上。
憂愁的許安冉開始了耐心的勸導:「跟你講哦,你這樣不好,首先在半夜不睡覺打別人電話這一點就非常非常不道德。」
「還有哦,你的調查情報也不夠準確,」許安冉猶豫了一下,ṭüₓ決定還是昧著良心說個謊,「嗯……其實本小姐也不是那麼有錢啦。」
「呵,是嗎?」電話那頭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
「是啊是啊,風餐露宿,食不果腹,可窮啦。」許安冉很自然地接上話。
「那確實挺窮。」
莫名地,許安冉覺得這個聲音很耳熟。
忽然間,她意識到了什麼。
可惡!
現在的騙子也太過分了吧!
還偽裝成熟人的聲音來騙人。
電話被「啪」地掛掉。
那頭男人愣了愣,喉結滾動自嘲地低頭笑了一聲。
手裡把玩著的是他一周前在拍賣會上花高價買下的戒指,做工精致,指環是雕花鏤空設計,襯得中間鑲嵌的鑽石更加晶瑩剔透。
許安冉剛躺下沒多久,就忽然想起什麼。
「是嗎?」「那確實挺窮。」剛剛男人的聲音不停在她腦子裡循環。
隱隱地,她好像知道那個聲音像誰了,但又不敢確定。
許安冉控制住此刻有些凌亂的思緒,從床上一骨碌爬起,往樓下跑去。
此刻廚房裡正燈火通明。
莫管家和幾個保鏢正發著愁。
「诶,莫叔,大小姐這幾日是不是有些反常,」一個保鏢雙手環抱胸前,抬肩撞了撞旁邊那個身材有些臃腫的中年男人,「自從她從宴會上回來以後,就沒有以前那麼開心了,好像心裡裝著事。」
「不清楚,」莫管家搖搖頭,「昨晚吳媽給她做了她愛的紅燒蝦仁,她都沒動幾口。」
「我們今天講的笑話那麼好笑,大小姐都興致缺缺的,」一個帶著墨鏡的保鏢撇撇嘴,「這可不像她。」
「你們說,」另一個保鏢把腦袋擠進站著的兩人中間,分別看了一眼兩個人後謹慎地開口,「大小姐不會是失戀了吧?」
「你才失戀了。」少女的聲音驀然從身後傳來。
保鏢那還被兩個人夾著的腦袋被很不客氣按了一下。
「小心本小姐扣你工資哦。」
所幸,許安冉隻是淺淺地嚇唬了人家一下,就轉頭將自己手機遞給了旁邊的人,笑眼彎彎:「莫叔,麻煩幫我查查這個電話號碼。」
保鏢揉揉自己的腦袋,感嘆一下什麼叫「換臉比翻書還快」。
(二十七)
過了幾天,許安冉收到木淮的咖啡廳邀請,本來她是沒興趣的,但耐不住木淮一遍又一遍地打她的電話,迫於無奈就答應了。
但到了咖啡廳後,她才發現自己似乎被騙了。
「木淮,你找本小姐到底有沒有事的?」許安冉託著腮盯著眼前的人,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桌面。
眼前的少年眼神時而地落在手表上,時而看向窗外不遠處的公司大樓上,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
「嗯?」許安冉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
「嘁,沒事就不能找你?」木淮冷哼了一聲,埋頭喝了一口咖啡。
「哦,還真不能。」許安冉拿起包包,就要起身。
「诶诶诶,有事有事!真的有事!」木淮看人家真的要走,立馬就急了,下意識地伸手過來拽住許安冉的手腕。
肌膚相觸的那一瞬間他又像是被燙了一樣飛快撒開。
「真的?」許安冉看著這個耳尖開始泛紅的少年,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
早晨的陽光透過百葉窗灑入咖啡廳內,一道明一道暗地落在兩人靠窗的桌子上,柔和溫暖。
桌子的一角還放著一個奶白色的簡約細口花瓶,一支鮮豔欲滴的玫瑰花插在裡面,花瓣層層疊疊,微微下卷,紅得仿佛能掐出水來。
咖啡廳有玫瑰花不出奇。
出奇的是,放眼望去別的桌子都沒有,就這一張桌子有。
但是木淮一口咬定就是咖啡廳原本的搭配和設計。
對於這種小把戲,許安冉是智商下降才會信。
還有桌子上那個擺得那麼明顯的陶瓷杯子,粗糙別扭,一眼就知道是手工做的。
許安冉給出了自認為最真實最客觀的評價:「有點醜哦。」
沒想到這一下就把木淮給惹急了:「哪裡醜了!你眼睛有問題吧!」
「你再好好看看,這不挺好看的嗎!哪醜了!」說著還舉起杯子給人家全方位無死角地展示了一遍。
許安冉撇撇嘴。
現在的年輕人,果然是聽不了真話的。
她現在有些後悔昨晚答應這個咖啡邀請,比起這個她還是回家聽她家保鏢講笑話更有意思。
「诶诶诶,你真走了?」
看見許安冉起身離座,後邊的少年跟了上來。
「不然呢?你知不知道你浪費了本小姐的生命?」許安冉往店門口的方向走。
就在她剛踏出咖啡廳的店門時,就看見慕逸城帶著一行人從不遠處的公司大樓走了出來。
好巧不巧,她的手忽然被身後的人拽住,轉身之前她看見慕逸城往這邊望了過來。
「你幹嘛?」許安冉的警惕性一下就上來了,立刻想掙脫少年的手,卻被越攥越緊。
「放開呀!」現在的許安冉不想和他有任何的拉扯,隻好一個勁地往外抽自己的手。
木淮根本就不管許安冉的抗拒,就直接把那個陶瓷杯子塞進許安冉的單肩編織包包裡。
「本小姐不要!」
許安冉真的快要氣死了,他還在嘗試把那枝還帶著水珠的玫瑰花塞進許安冉的另一隻手。
「你收下我就撒手!」
少年的眼睛沒有再看她,而是越過她和遠處的那個男人隔空對視,眼神裡帶著躍躍欲試和少年人的狂妄,以及滿滿的挑釁。
許安冉在那一瞬間就明白了所有的事。
身為惡毒女配的她居然被算計了!
這合理嗎?
合理嗎!
直到不遠處的那個男人上了車,木淮才滿意地松手,嘴角上揚。
「我數三個數,給本小姐拿回去。」
許安冉將陶瓷杯子和那枝玫瑰花遞過去。
木淮雙手交疊搭在後頸上,悠闲地往回走:「嘁,愛要不要。」
禮物送出去了,那個男人也警告了。
再沒有比這更完美的事了。
木淮的心情愉悅到不行。
常言道:苦樂相生,物極必反。
少年很快就會明白這個道理。
「啪!」
身後傳來一聲脆響,像是瓷器破碎的聲音。
不用他去求證,幾顆陶瓷碎片就伴隨著破碎聲飛到了他的腳邊。
木淮愣了愣。
「我說過,本小姐最討厭在背後搞小動作的人了,不管是這次還是上次宴會。」
身後的聲音清清冷冷,不帶任何情緒。
沒有人會知道,在少年心底扎根生長的玫瑰枝枝蔓蔓,在開得最燦爛的那段時期,卻在某一天的早上被人連根拔起,毫不留情。
咖啡廳外陽光依舊,街頭繁華熱鬧,喧囂不止,行人熙熙攘攘,有說有笑。
有幾個好事者透過玻璃往這家咖啡廳裡看那個半蹲在地上一片一片地撿陶瓷碎片的少年,卻無一例外地被少年梗著脖子滿臉通紅地吼了回去:「都他媽地看什麼看!」
(二十八)
「那個,慕逸城會看娛樂新聞麼?」
「當然不會。」
許安冉看著顧秋發來的微信回ŧū́ₓ復,開始鬱悶了起來。
不看娛樂新聞,那她扔花摔杯子的事情還怎麼讓那個人知道呢?
許安冉癱倒在床上,扯過被子蓋住自己的臉。
狗血的小說,狗血的劇情,
全都給她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