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淮,你很闲麼?」許安冉看著這個別扭又幼稚的少年開口。
「你管我。」
「你有什麼事麼?」
「沒什麼事,」木淮很自覺地在剛剛化妝師的位置上坐了下來,似乎覺得靠得太近,又往旁邊挪了挪,「就是來告訴你一下,那個人已經走了。」
「我知道。」
「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他不難糾纏你,」木淮看向許安冉,耳尖開始慢慢泛紅,「當然,隻是為了幫你擺脫他,出於朋友的道義,我什麼意思也沒有!你可千萬別以為……」
「好啦,本小姐沒興趣,」許安冉打斷他,站起身來,想了想後回眸看向這個有些扭捏的少年,「他真的走了?」
「是啊!他和他助理上的車,走得那叫一個絕情!我呸,我可什麼都知道了!我妹當初可真是看走眼了!我和他沒完!」
「兩個人走的?顧秋呢?」
「留下來談生意了唄。喂!你不會在給那個人發消息吧!」
看見許安冉低頭飛快地打字,木淮有些急了,幹脆一把搶過人家的手機,有些憤憤:「憑什麼給那種男的……」
手機屏幕上清清楚楚顯示的是百度搜索界面「幽閉恐懼症嚴重嗎?」
木淮剩下的話梗在喉嚨裡了。
許安冉的眼神落在搜索結果的最後一行字上:「若不能離開所恐懼的場景,就會心慌心跳、呼吸氣促、手足發抖,甚至昏厥。」
慕逸城離開了,按理說算是劇情的一次大變動,但許安冉不能確定顧秋是不是還會像原劇情一樣被困在雜物房。
男主走了,女主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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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安冉猶豫了一下。
這次的劇情,好像是她自己掰彎的。
許安冉將手機抽回來放進包裡,抬腳就走。
「诶!喂!你去哪!」木淮剛回過神來,才發現許安冉已經走出了幾步遠。
「你還有事麼?」許安冉頓住腳步回眸看他。
木淮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嗖嗖嗖」的聲音,一束束耀眼的光線滑上漆黑的蒼穹,「嘭」的一聲,焰火在少女身後如墨的夜色中華麗綻放,無數光點向四周跳躍,將黑夜撕破,絢爛又盛大。
少女的瞳孔裡鋪了一層焰火綻放時細細碎碎的光,紅唇被此刻夜空中的流光溢彩襯得更加鮮潤。
木淮望著她,忽然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了,隻是愣愣地道:「沒……沒事。」
待少女的身影隱入夜色中後,木淮坐回秋千上,忽然想到了些什麼,捂住眼睛傻笑了起來。
(二十四)
燈火輝煌的大廳裡,幾個妝容精致的小姐和夫人談得正歡。
「我早就看不慣她了,真當自己成鳳凰了,」一個唇角帶痣的少女挽著旁邊那個身材有些臃腫的女人慢悠悠地開口,「不過是慕總身邊的一個小助理,還天天給我們擺臉色。」
「就是就是,不給她點教訓,她還真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旁邊的人跟著附和,態度一樣的輕慢。
「大家小聲點,」其中一個身材纖細的少女謹慎地將食指豎到嘴邊「噓」了一下,「別被聽到了。」
「聽到又怎樣,」帶痣的少女將瓜子殼呸到地上,嘴角揚起笑,「鑰匙在我包裡,誰管她,人沒了最好。」
「就是就是,沒了最好。」
在不遠處不停轉悠的林助理手裡的紅酒杯差點拿不住。
現在的女人的勾心鬥角都這麼可怕的嗎!
果然大小姐讓他盯著是對的。
平時這幾個小姐看著溫溫和和,可狠起來還真叫人頭皮發麻。
林助理忽然有一種看透人心的驚悚感。
「鑰匙在她們手上?」許安冉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
林助理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好半會才反應過來:「啊?哦,哦,在那個張總的女兒包裡。」
「等等,等等……」林助理趕緊拉住許安冉,「大小姐你去幹嘛?不是說會有人英雄救美的嗎?」
「英雄走了,我得去補救呀。」許安冉將自己的手抽出來。
「诶诶诶,那我們怎麼拿鑰匙?」林助理瞥了一眼那邊正言笑晏晏的幾個人,壓低聲音道,「要不大小姐你把人引開,我偷偷去拿?額……不對不對,她一定會把包隨身帶著的。」
「哦!我知道了,」林助理忽然靈機一動,「我先找個合適的理由,假裝去給她敬酒,然後再假裝不小心把紅酒灑在她身上,然後我再假裝很抱歉,引她去換衣服,然後大小姐你就在試衣間悄悄躲著,等她換衣服的時候再偷偷拿走她包裡的鑰匙,神不知鬼不覺。怎麼樣,計劃是不是很……」
林助理還沒將自己完美的計劃詮釋完,就聽見許安冉說了一句「麻煩」,然後就直直地朝那個帶痣少女走了過去。
「鑰匙。」
他聽見大小姐簡單利落地開口。
林助理猛然想起,她們可是有身份的人!
許家什麼地位!
大小姐什麼地位!
林助理後悔了,他剛剛出的什麼主意,簡直是對她們身份的侮辱。
「什麼鑰匙,我聽不懂。」帶痣少女上下打量了許安冉一眼,若無其事地開口。
「本小姐不喜歡裝傻充愣的人,」許安冉在她的對面坐下,手指有一茬沒一茬地敲著紅木沙發的扶手,「快點哦。」
「許安冉!你仗勢欺人!」旁邊有人先喊了起來。
「就是啊!你別欺人太甚!」
「對啊,我們丹丹什麼都不知道,就被你誣陷!」
「對啊,我什麼都不知道,」帶痣少女的臉上開始有淚珠滑過,配合地抽噎著,「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許安冉皺皺眉。
她可還什麼都沒幹呢?
既然大家說她仗勢欺人,那她就勉為其難滿足一下大家的期待吧。
「林助理。」許安冉望向那邊還愣在原地的人。
「大小姐有何吩咐!」林助理這下有了底氣,連聲音都拔高了幾分。
許安冉將頭發撩到耳朵後,慢條斯理地開口:「聽說張氏給我們的那批產品有點質量問題,換一批好像挺麻煩的,要不直接解約吧。」
「你……許安冉!你……你在胡鬧!」
「對呀,本小姐就是在胡鬧。」許安冉看著眼前炸毛的人平靜地開口。
她今天有些煩躁,沒心思和她們糾纏。
張曉丹被氣得眼淚珠子噼裡啪啦地往下掉。
「快點哦,」許安冉單手託腮,另一隻手搖晃著高腳杯裡的紅酒,不緊不慢地開口,「不然就解約了。」
旁邊林助理雙手交疊放在腹部前,昂起頭,斜眼看著她們,盡量讓自己看起來目空一切、目中無人。
大小姐這麼囂張,他不能拖後腿。
不得不說,方法雖然粗暴了些,但是又快又管用。
許安冉接過他手裡剛拿到的鑰匙後,認真地想了想,又順手將他推回那群人中間:「替我聽她們道歉。」
林助理:「……」
大小姐可是一點虧都不吃。
(二十五)
黑暗封閉的小屋子裡,門窗緊關,處處彌漫著壓抑沉悶的氣息。
在最裡面的那個角落裡,一個女人雙手抱膝,頭發散落著,頭抵在膝蓋上越埋越低,肩膀在微微抽動,似乎是陷入了什麼可怖的回憶中。
顧秋用力攥住自己的衣角,拼命抑制住自己的如潮水般襲來的情緒。指尖開始慢慢泛白,額頭開始冒出細密的汗珠。
她想起九歲時,那兩口停在她家大廳裡的漆黑的棺材,冰冷刺骨的暴雨伴隨著雷鳴電閃,將靈堂不時照亮,陰森、恐怖。
她被鎖在一個黑漆漆的小屋子裡,沒有一絲光透進來,黑得讓人心慌。
她哭,她鬧,她害怕獨自一人在未知的黑暗裡。她拼命地喊叫,拼命地拍門,她讓他們放她出去,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將手邊可以摸到的一切東西全部摔到地上,門外都沒有一個人回應她,沒有人管她,她在黑暗的世界裡孤立無援。
他們說她不聽話。
他們說她要懂事一些,不該在爸爸媽媽的葬禮上鬧。
恐懼、無助、迷茫席卷當初的那個小女孩。
顧秋捂住胸口,盡量讓自己急促的呼吸變得平緩,手足持續發抖,她的頭腦現在一片混亂。
她抑制住自己不去想,但曾經的一幕幕不停地浮現在眼前。
冰冷、黑暗、詭異的小屋。
無數割裂的片段讓她頭疼欲裂。
她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窒息的感覺襲來。
顧秋曾無數次覺得,她是一個自信堅強的人,堅強到可以面對一切的困難。
但她沒想到,絆住她的還是曾經不夠強大的自己。
瀕死感慢慢湧上來。
她的意識開始漸漸模糊。
就在她打算放棄掙扎,被拖進黑暗的回憶中時,恍惚中仿佛聽到有人在叫自己。
溫軟的聲音,帶著陽光的氣息。
她晃晃頭,捉住意識裡的最後一絲清明。
有人嗎?
有人嗎?
會有人嗎?
她一遍遍地問自己。
她聽到腳步聲,腳步聲越來越近。
是幻覺嗎?
她強撐著抬起頭,被一束亮光猝不及防地射到了眼睛。
那個熟悉又精致的少女站在光裡。
「顧……」
許安冉沒來得及說出完整的一句話,就被眼前的人撲過來突然緊緊地抱住,巨大的衝擊力讓她往後踉跄了兩步,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子。
女人的肩膀開始劇烈抖動,低低的抽泣聲開始不受控制地變大,在這個小屋子裡蔓延開來。
她哭得很傷心,似乎要把所有的委屈和苦難都宣泄出來。
許安冉被抱得越來越緊,仿佛她就是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
盡管心裡五味雜陳,許安冉也嘗試去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把聲音盡可能放得輕柔,一遍遍地安慰著「我在我在,沒事的啦」。
顧秋永遠也不會知道,今天這場戲的主角,那個會目睹她狼狽不堪的模樣的人,那個帶著光來拯救她的人,陰差陽錯地變成了許安冉。
(二十六)
宴會過後,許安冉就好像對很多事情失去了興趣,隻是每天宅在家裡,偶爾做一做許父給她的文件。
「吧嗒。」
房門被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