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方寸月明》, 本章共3972字, 更新于: 2024-10-26 21:48:52

然後她晚上便踩在我肩膀上,攀在院墻外,聽白日裡訓過她女子無用的吳翰林教訓兒子。


原來九公主,是這樣奇怪的人。


我看著院裡,翻了一半詩集,在夏日暖風裡伏在桌上睡得正沉的九公主,看著一片淡粉色半透明的花瓣悄然飄落,順著她的臉,滑到她嬌艷的唇瓣上。


我突然好像被日光灼傷了。


心跳如戰鼓一般震耳欲聾,我慌亂地背過身去,朝著墻壁站著。


我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什麼。


可是看到她在月光下,隔著窗欞,對著我舉了舉茶杯的時候。


在她氣惱著我養的狗咬壞了她的花,卻又會蹲在墻角,偷偷拿骨頭給狗崽吃的時候。


在她每一次拼盡全力不動聲色地,讓我重新拿起弓箭,站回試煉場的時候。


我都有過這樣的感覺。


我比其他人都更了解九公主。


這個認知讓我莫名地愉快。


可是我依然不明白這是什麼。


直到皇帝要她去和親。


我從未如此憤恨和恐慌,也從未如此,感受到自己的乏力和無能。


寧奕這個人,除了會打仗,什麼也沒有。

Advertisement


我要拿什麼去求她垂憐,用什麼去把她留在身邊?


我主動請纓出徵平叛,那是我打得最瘋的一場戰役。


叛軍的血染透了黃沙,我殺紅了眼,顧不上回護,隻拼命地,想要把這些膽敢覬覦她的,把她當彩頭當人質的,把她從我身邊搶走的人,都屠戮個幹凈。


風鳴山綿延百裡,潛行並不輕松。


我藏在一棵大樹的樹冠裡,樹下是舉著火把說著胡語搜尋著我們的人。


我微微抬起頭,從樹冠的縫隙裡,看向皎潔的月亮。


想起她總是坐在後院的石桌前,喝著姜絲甜酒,抬眼看著四方院墻框住的月色。


不知道此刻,她是不是也坐在庭院秋色中。


和我,看著同一輪月亮。


-完-


 


謝陽篇


《步步遲》


01


在酒樓和幾個兄弟打雙陸打到早點攤都擺了出來,喝上一碗羊肉湯才晃悠悠往府裡去,剛進二門,便被二哥拎了領子。


「你小子又上哪廝混去了,現在是徹夜不歸了。」平日裡芝蘭玉樹風度翩翩的二哥此時也繃不住滿臉慍色,氣得後槽牙都咬緊了。


「和齊二,龔三他們幾個玩得晚些罷了,唉喲二哥松手松手!勒勒勒!」我拉著領口跳將起來。


二哥重重地冷哼一聲,松手把我丟下來,轉身坐在花架邊的長板椅上,斜著眼瞪著我:「你可知我等了你一晚上。」


「喲,怎麼了這是,什麼事是你無所不能的小弟能為你效勞的?」我嘿嘿一笑,一步跨過去,滑到二哥旁邊坐下,豪爽地攬著他的肩膀,「二哥盡管說,小弟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我能有什麼事用得著你。」他嫌棄地拍開我的手,「是你的小師父。」


「九公主怎麼了?」我笑容一下便僵住,不安的感覺爬上脊背。


「昨日早朝,皇上點了寧奕去九公主府做侍衛。」


「怎麼可能。」我豁地站起來,聲音都因為驚訝有些扭曲,「寧奕才立的戰功,讓他做公主侍衛不是胡扯嗎?」


二哥這才正眼看著我,指了指我,又指了指自己的頭:「既知荒誕,動動你的豬腦子。」


我在廊前踱了兩步,猛地一拍大腿,著急地問,「莫不是皇上挑了寧奕做九駙馬?」


二哥扶額,翻了個驚天動地的白眼,「你這腦子,就打牌時靈光。」


他衣袍一撩站起身,不欲與我多說,我趕緊拉住他,「別急別急,我靈光著呢,讓我想想。」


「莫不是,之前爹說過的,制衡之術?」


二哥這才停下來,轉身抱著胳膊看著我:「繼續。」


我抱著腦袋坐回椅子上,猶豫著開口:「是寧奕風頭太盛了嗎?」


沒等二哥回答,我又連忙否定了自己的答案。


「不對不對,朝廷缺將軍,怎麼可能打壓寧奕。」


二哥慢悠悠地轉過來,重新在我身邊坐下,長長嘆了一聲。


「我朝不缺將軍。」迎上我不認同的目光,二哥有些無奈地笑起來,「不如你想想,每日與你廝混的那些個世家子弟,將門出身的有多少?」


我一愣,仔細想來,將門子弟還有習武出身又半路荒廢的發小確實不在少數,我愈發不解。


眼看著二哥的火氣又上來了,「笨,我朝不缺將軍,缺的是軍餉,是能填滿漫長的邊境的兵力,和能閃擊敵人,以最少的付出獲得絕對的勝利的將軍。」


「那不是更不應該打壓寧奕?」我託著腮,湊過去問,「要說以少勝多,寧奕當仁不讓啊,總比之前那個付將軍,打了七年,搬空國庫還被破了八座城的強吧。」


二哥抬頭看著陰沉的天空,又慢慢地長嘆一口氣。


「大約這個將星,出在哪裡,都不能出在寧家吧。」


02


明明昨晚一夜沒睡,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半天也睡不著,二哥的話總是有一句沒一句地在耳邊溜過去,越想越復雜,索性拋開不想了。二哥講話總是玄玄乎乎,還是九公主好,每次老師說了什麼晦澀難懂的酸文大道理,她總是掰開揉碎了慢慢說與我聽。


當九公主的侍衛啊。


不行!


我猛地坐起來。


俗話說,近水樓臺,我可不能讓寧奕那小子搶了九公主。


雖然是一起長大,宮裡讀書的日子過後,平日裡也沒什麼機會能見上九公主,我時時惦著這事,也生等到圍獵時,才見到她。


那日天氣極好,看臺上九公主和我的準二嫂喝茶談天,不知說到什麼,她眉眼彎起來,好看得要命。


我心念一動抬腳走過去。


還沒等到我跑到看臺下面,不知道哪來的黑衣老妖就攔住了我。


我看著寧奕那張不動如山的臭臉,氣不打一處來。


都城中,人人都說才俊和紈绔各成一派,我向來嗤之以鼻,不過這廝確實名聲赫赫,是從小被拎著耳朵灌進去的你看看人家寧奕,是從小長得比人家高,在宴會裡讓人沒法忽視的那一個。


想到這裡更上火了。


隻是再上火也收到了一旁高臺上姑姑的眼神警告,我隻好偃旗息鼓消停回去。


心裡有些說不清楚的不適感。但是小爺我向來灑脫,對於這揮散不去的鬱悶,我有些無所適從不知來由,卻也沒有在意。


直到二哥大婚。


作為最英俊瀟灑的儐相,我興沖沖地跟在二哥後面,被姑娘們用裹著棉麻的竹竿好生敲打了一頓。


想著一會兒能見到九公主,即使挨著棍子居然還有些興奮。


然後,當我抬眼,看到在一旁立著盈盈淺笑的九公主,和她身後兩步的距離裡,在暗處半隱著身形的寧奕。


一明一暗,一前一後,光影錯落,卻像是並肩而立。


心裡的不適感瞬間蓬起來,變成一團漚了水的棉花,酸澀沉重。


那天借著慶賀的名義,我喝了很多酒,喝到醉倒了跌下去,把池水中倒映的圓月,砸了個粉碎。


03


一整個夏天,娘親都不許我出門,說是二哥大婚,娶得還是皇家公主,我這般不著調,要令我吃吃教訓。


我悶在家裡百無聊賴,每日掐花鬥鳥,打到家裡沒有一棵樹上能停下隻鳴蟬。


直到那日,都城驚變,我匆匆忙忙穿上靴子就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外跑,早有準備的大哥在緊鎖的大門前逮住了我,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厲。


「不許胡鬧。」


「大哥,他們說九公主遇伏了!!!」我急得跳腳。


「你去有什麼用,先管好你自己,管好謝家。」大哥厲聲呵斥,「有消息,姑姑自然會傳信來。」


大哥說話向來不中聽,隻是他說的話也向來一言九鼎。我頹然在家坐如針氈,滿腦子胡思亂想,小時候的事一樁樁一件件蹦出來。


我發現,她管著我,跟老師告狀,看著我課業這些事,我都記不清了。


我隻記得,袁夫子罰我抄書,她看著揉著手腕流眼淚的我,會無奈地搖頭,用左手執筆,替我分擔,夏日裡午休我偷跑去沾知了,她會一邊說謝陽你簡直無法無天,小心夫子罰你,一邊緊張兮兮地幫我放哨。


她那樣謹小慎微不出錯的一個人,在姑姑和夫子罰我手板時,也會站出來擋在我前面。


我好像從來都不像我說的那樣討厭她。


幾日後,消息傳來。


寧奕出徵。


九公主和親。


我腦子裡轟地一聲。


寧奕是為了九公主不和親出徵的,我不知道他用什麼換了皇上的應允,想來必然是生死賭局。


他做到這個程度,我很難再說服自己他純粹是為國請命。


我覺得我得做點什麼。


寧奕若是做不到,九公主該有個退路才是。


我要我也能留下她,留她在中原做一輩子的公主,留她永遠可以打打鬧鬧開心快樂,留她在我的身邊。


我有一瞬間不恥於自己的卑劣,在我直面他們之間的牽絆的那天。


04


我第一次鄭重地求到我的二嫂面前,嚇得我的二嫂,當朝的七公主,手滑摔了一隻上好的杯盞。


可得知我的所求之事,二嫂又一口應下。


她說,九公主是她最心疼的妹妹,她也想為她拼到萬全。


她帶我去見了禁足中的九公主。


九公主瘦了許多,穿著素色的衣裙,拿著書的手腕看起來像是輕輕一碰就會折斷,但是她立在那裡,脊背挺直,仿佛什麼都不會壓彎她的風骨。


我對她說,我也可以當駙馬。


不出所料被她拒絕了。


她眼裡坦坦蕩蕩,看我的眼神和幼時並無什麼兩樣,甚至連一絲慌亂和窘迫都沒有。


我嘴上還在插科打諢,心裡卻沉下去。


她大概是真的一點也沒想過要嫁我。


可是她又那樣了解我,就像我至親的家人一般,在我回府之後,便收到了她送來的藥膏。


看到藥膏,我頭皮一緊。


果然,不一會兒,姑姑看了我求見的帖子,怒氣沖沖地派了身邊的嬤嬤回來。


於是我又結結實實挨了頓打,那藥膏,也實實在在派上了用場。


可是我並不打算就此放棄。


沙場詭譎,寧奕失蹤了。


我捂著屁股,一步一嘶挪到公主府的後墻外,靠幾個小廝奮力託著,平日裡上山下海,無所不能的小旋風我本人,才艱難又狼狽地爬上了院墻。


甚至碰掉了外墻的一片瓦。


九公主循聲看來,像是透過悠悠時光,透過我們吵吵嚷嚷的幼時,看向我。


我說,小師父,你嫁我吧。


即使我知道,我眼前的姑娘,在高墻中日漸幹枯疲憊的內心裡,已然裝了別人。


05


父親常說,姑姑聰慧識時務,卻常有驚人之舉。


我以前不信,在我心裡姑姑潑辣爽利,實際上行事滴水不漏。


我沒想到的是,使臣覲見,姑姑十萬火急地叫上了我。


傳令的宮人腳步飛快,神色張皇,他吞吞吐吐地復述了姑姑的話,嚇得我差點從馬上跌下來。


「既是死局,亂棋渾水,或有生機。」


我騎馬揚鞭一路奔到宮門前的街道,剛剛翻身下馬,便見軍中傳軍報的斥候策馬疾馳,從我面前絕塵而去。


我隨著宮人交了手令進了宮門,一路低頭快步往裡走,呼吸亂得我胃都痛得縮起來。我抬頭深吸一口氣,卻呆住了。


二門裡城樓上,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漫天的夕陽雲霞,她衣袂紛飛,發尾被風高高地揚起,她微微仰著臉,眺望著遠方,輕快地像是能一躍而起,跳進雲彩裡,將霞光披成衣裙。


雖然看不清她的臉,但是我總覺得,她大概笑著,眼睛很亮。


寧奕凱旋那日,我便看清了。


九公主微微低著頭,看著城樓下的萬千將士,和陣列前,風塵僕僕也掩不住意氣勃發的少年將軍。


想起那日進宮,姑姑看著我,滿眼疲憊,神色復雜。


姑姑說,你來晚了。


想起來,我和九公主之間的一切,都似乎是猶豫太久,來的太晚了。

潛力新作

  • 原味三分甜

    仙貝有嚴重的社交恐懼,沒辦法看著人說話。   可她暗戀一個男人。   一咬牙一跺腳,仙貝轉過身,我我我喜喜……了好半天,臉爆紅,滿頭汗。   而他已經從背後抱住她,輕聲道:“我也是。”   ——我嘗過萬千口味,卻獨愛你這一杯。

    替身是男朋友他哥

    為了京圈太子爺,我從 1 變 0。 相戀兩年,我才發現,原來我是 3。 但實在忘不了那張好臉,我拿著京圈太子爺每月給的零花錢找了個長得與他八九分相似的替身。 直到有一天,太子爺看到我和替身衣衫不整的模樣,紅著眼咬牙切齒地開口:「你對我哥做了什麼?」

    網詐情緣

    我被網詐了,反應過來後,大半夜凌晨帶著兩個舍友直奔警察局。 被騙光家底的我坐在派出所裡哭爹喊娘,負責給我錄筆錄的帥氣警察不斷給我遞紙,嘴角抿直,但眼裡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雖然說看帥哥的笑很賞心悅目,但一想到他為什麼笑,我就哭得更大聲了,勢必今夜水漫派出所。

    狼人是個戀愛腦

    我撿到一隻受傷的狼人。閑暇時,最喜歡趴在他柔軟的毛裡睡覺。 後來,他傷好了變回人形,眸光兇狠地警告我: 「狼人一生隻會有一個伴侶,我已經有喜歡的狼,絕對不會接受你。」 說完他就跑了。 而我呆愣地站在原地,不明白。 他在說什麼? 我一直把他當狗養,和伴侶有什麼關系?

  • 小狗請撥開陰霾

    嫁給池逆三年。    直到他死後,我才從日記中發現了他對我病態偏執的渴望。  「好羨慕大小姐的狗,我也想被大小姐套上項圈。  「夢見大小姐,醒來……又濕了,我有罪。」 帶著日記,我重生到了十年前。

    將軍夫人要擺爛

    "夫君帶回來一個「真愛」,堅決要納她為妾。 我感動得熱淚盈眶,拉住真愛的手不放: 「怎麼能讓你做妾呢?我這個正室位子讓給你!」 「不如今日和離、娶親一條龍!」 不急不行啊! 抄家的聖旨已經在路上了! 「夫人!不好了!姑爺帶了個姑娘回來!」"

    豪門女配不想破產

    佟雨霧活到二十五歲,最滿意的除了自己的外貌以外,就是跟燕京最高不可攀的傅禮衡結婚了。 她生性驕縱奢靡,直到有一天,被迫得知自己活在一本小說中,一年後傅禮衡會跟她離婚,她會淨身出戶,隻能拿到幾百萬的安撫費! 系統:完成任務①一個星期所有開支在一千塊以內,一年後帳戶上多出五十萬! 佟雨霧:……nmsl 有一天傅禮衡發現他太太辭退了保姆阿姨,親自去菜市場買菜做了一頓飯,他望著一桌的飯菜,陷入了沉思中。

    oi!這個體育生我先談

    沈家小少爺把我掰彎後,我才得知這是他和兄弟無聊玩的「直男大冒險」遊戲。 【玩脫了。】 【他真喜歡男人,惡心。】 我識相滾蛋。 撞見他死對頭。 男生高揚眉峰,懶懶地笑問我: 「要不,你換個男人談談?」 我談了。不可一世的沈小少爺卻發瘋了。

×
字號
A+A-
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