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宸瘋了。
「不可能,絕不可能,那孩子像我,你休要汙蔑韻娘。」
「從育嬰堂上百個嬰兒裡挑的,如何能不像你?還要告訴你一件事,韻娘第二次懷孕,其實是假孕,我怎麼舍得她真的為你小產呢?那是我為她準備的血泡,隻等著你和趙端華起沖突的時候順勢戳破。」
「你這毒婦,你騙我。絕不可能。」
羅宸發瘋般向我撲來,卻被我的侍衛一腳踢飛,他彎腰縮成了一個蝦米,臉上豆大的汗珠瞬間冒了出來。
我笑了。
「那你就慢慢走,不妨在京郊停留幾天,聽聽來自京城的消息。」
羅宸想到了什麼,驚恐地瞪大眼睛。
他此時才似乎知錯了,想要出聲哀求。
卻被我的侍衛一刀插入口中,割掉了半截舌頭,又順手挑斷了手筋。
我靜靜看著,笑道:「畢竟是夫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瞧瞧你們,像不像天生一對的天殘地缺?」
31
羅宸和趙端華被安頓在京郊養傷,等傷好後繼續出發。
而就在此時,韻娘敲響了登聞鼓,挨了三十大板後,狀告羅宰相貪汙受賄,操縱科考。
她奉上了一個個證據,隻有一個訴求:帶著孩子一起脫離羅家,做一個普通的小老百姓。
父皇再次震怒,下令徹查。
Advertisement
又一次官場地震來臨了。
消息傳到京郊。
羅宸發了瘋一般地用頭撞墻,撞得血肉模糊。
他口齒不清地喊:「南平,我錯了,饒了我,我不該見異思遷,我不該殺了駙馬……」
獄卒們聽他如此大膽敢攀扯公主,急忙堵住他的嘴,推著他往邊疆苦寒之地去了。
一個月後,羅相被判斬立決。
他的門生故吏一個個自顧不暇,巴不得和他撇清關系。
相府被抄。
曾經高高在上的相府夫人也踏上了流放之路。
不同的是,她和羅宸,一個在南,一個在北,這一生都不會再相見了。
而韻娘抱著孩子也來與我告別。
此時的她臉上洋溢著真心的笑容,溫柔地逗弄著懷裡的兒子。
「多謝公主搭救,您的大恩大德我永志不忘,但我大概無法報答公主的恩情了,隻能銘記在心,此生做個好人,絕不給公主抹黑。」
她倒是坦然。
我若一直是公主,自然用不到她來救。
我若需要她救,那大概我也走到了窮途末路,她也救不了我了。
我笑著推給她一個匣子,裡面有一些銀票珠寶。
我笑道:「杜十娘有百寶箱,何韻娘也該有一個,願你從今後行止由心,萬般如意。」
她紅了眼眶,抱著孩子跪下。
「殿下,我不求這個。」
「拿著吧,開繡莊總要有本錢,孩子長大了也要讀書的。」
她接下寶匣,摘下孩子脖頸的長命鎖:「殿下,我別無所求,隻求殿下平安康健,福壽無雙,韻娘在江南會為您祈福的。」
我點頭,目送她離去。
這京城的故人,又少了一個。
回府的路上,我繞道到太子關押的地方。
那裡的守衛看到我,忙來請安。
我問他,太子如何了?
守衛道:「太子整日嚷嚷,希望您來救他出去。還求陛下網開一面,殿下,您要進去嗎?」
我搖搖頭,現在還不是時候。
現在的李承澤還心懷妄想,還沒有對父皇死心,以為自己隻要認錯了,父皇就會放他出去。
但我會讓他明白,他注定要失望了。
那時,才是他窮途末路的時候。
到時候,他才會明白,他唯一能指望的人隻有我。
「告訴太子殿下,我會努力搭救他的,讓他保重貴體,切勿放棄。」
「是!」
守衛恭聲應答。
我拐個彎兒離開,聽他和另一個人說:「南平公主真是個好人啊!」
我忍不住笑了。
謬贊了。
從前的南平公主或許是個好人,但她早就已經死了。
活在這世間的,隻有一個復仇的幽魂。
我去謝無恙的墳上燒紙。
紙錢飛舞在空中,不肯落地。
我站起身,輕聲道:「你不肯收,是因為仇還沒有報徹底嗎?你放心,快完了,一切都快結束了。」
我在一處茶樓裡見了二皇子李承年。
他滿臉歡喜,對我躬身行禮。
「多謝皇姐教我,不然我不一定能活著從撫州回來。」
他撫著心口,猶似心有餘悸。
在他出發去撫州前,我便告訴他這一路並不會太平,讓他兵分三路,一路水路,一路陸路,第三路則是他帶著隨從微服私訪。
他本以為微服私訪才是最危險的,可經歷了一波刺殺後,才明白,被人看得到才是最危險的。
他當即換了侍從的衣服趁亂出發,一路上靠著公主府商號的幫助,順利抵達撫州。
這一路艱難險阻自不必說。
而這蠢材進了撫州之後,便放松下來,輕信於人,差點兒被賣去做了小倌兒,還是我的人機警將他救了回來。
救下之時,他還問:「怎麼撫州好男風的如此多?」
經歷過混亂的撫州,百姓隻求活下去,而權貴則越玩越變態。
這些是在禁宮中養尊處優的皇子不知道的。
後來回程的路,更是歷盡艱辛。
這一路坎坷波折讓我明白,眼前這個人是個十足的廢材。
而隻因他皇子的身份,如今竟然是太子最有利的人選。
我不服啊。
這樣的人當政,天下又會有幾個撫州出現呢?父皇真的不知道嗎?
我笑道:「舉手之勞,你也算幫我報了大仇。」
二皇子面色凝重:「皇姐請節哀,姐夫為了撫州百姓出生入死,撫州百姓不會忘了他的恩德的,父皇已經決定下旨為姐夫正名,很快你就可以看到了。」
「如果這樣,那就太好了,日後,你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我盡管說,我會盡心竭力。」
「眼下就有一件,不知皇姐方不方便?」
「什麼事?說來聽聽!」
「我……我該娶妻了,我想娶陳大將軍的女兒陳錦繡為正妃,不知父皇會不會答應。」
二皇子眸子亮晶晶。
我忍不住笑了。
果然人一旦有了權力,就想要更多的權力。
二皇子不例外,我也不例外。
我點頭:「自然可以,我與陳大將軍的女兒從前有過一段交情,她雖出身武將世家,其實喜歡的卻是文採出眾的文人,你若真想贏得她的芳心,不如以辭賦著手。」
「我明白了,多謝皇姐賜教。」
32
二皇子急匆匆去了。
我約了陳錦繡見面,將今日事情當作玩笑一般說了出去。
陳錦繡傲然道:「天下男子總是這般,想贏得女子的芳心,真當女子是物品?被他們贏來贏去。」
她說得對。
但我撫了撫她的後背,她吃痛地躲了一下。
陳將軍重男輕女,隻要兒子犯了錯,就會鞭笞女兒,讓兒子長記性。
這是我不能理解的。
誰犯錯,他應該打誰才對啊。
為什麼弟弟犯錯要打姐姐呢?
「又挨打了吧?就你嘴巴硬。我若是你,會答允二皇子,到時候,便可以有仇報仇,有冤報冤了。」
「可……可我不喜他。」
陳錦繡白了臉。
她還清澈如水,不似我這般已經黑了心肝。
我笑:「皇子的婚事,從定親到成親快則半年,慢則兩三年,這麼長的時間,什麼變故都有可能發生的,是不是?」
「會發生什麼變故?」陳錦繡緊緊盯著我。
我低聲在她耳邊道:「做一個高貴的寡婦,如何?」
陳錦繡的眸子亮了。
她和我勾了勾手指。
「一言為定,你不要騙我,我雖文採不夠,但公主殿下,你打不過我的。」
她好驕傲。
和我的謝無恙一樣驕傲。
我笑:「是,我打不過你的,陳小將軍。」
她笑得燦爛,我滿懷思念。
我的謝無恙,也曾經這樣傲然地說,我打不過他呢,可他已經不在了啊。
後來,二皇子去將軍府找陳錦繡,卻撞見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正在被她的父親鞭笞,此舉震驚了他許久。
他當即憤然阻止,就此贏得了陳錦繡的芳心。
而陳將軍見狀主動認錯,與二皇子攀談飲酒,相得甚歡。
陳錦繡完成了任務,如釋重負。
她對二皇子許下終身。
二皇子以為自己拯救了她,對她愛護有加。
而她當天回去就揍了她那惹是生非的弟弟一頓,並在陳大將軍橫眉怒目時傲然道:「爹爹,您總說女兒無用,可能攀上皇家的靠的是女兒,不是兒子。
「要知道將來有一日,我成了二皇子妃,肚子裡懷著的會是龍孫,給您帶來榮耀的也會是我和我的兒子。
「弟弟這般為非作歹,是給二皇子拖後腿,您若還想讓我攀上二皇子這個高枝兒,就好好約束著弟弟。」
陳大將軍怒極:「荒謬,若非我是大將軍,二皇子豈能看上你?」
陳錦繡笑了:
「爹爹,那是您不知道枕頭風有多厲害,您這大將軍之位能一直穩穩地坐下去嗎?看看羅相爺一家,如今是什麼下場。」
她正說著,門外便響起了珍寶坊老板的聲音。
「陳大小姐,有人讓小的送來一個瓔珞,您看看,可否合適,若不合適,小的拿回去再改了給您送來。」
那珠寶碩大,翠玉極綠,震驚了陳大將軍的眼。
他終於閉了嘴,連聲催著陳錦繡快快試戴瓔珞。
後來,陳錦繡對二皇子撒嬌:「殿下,要多謝您又救了我一次,不然,我一定被爹爹打慘了。」
二皇子很焦慮,因為那價值連城的瓔珞根本就不是他送的。
他意識到自己似乎有了一個很富有的競爭者,為免節外生枝,幹脆利落地向父皇求了聖旨。
父皇當時看了他很久很久,久到他頭頂都冒出了虛汗。
最後,父皇同意了。
他滿心歡喜地回去和陳錦繡說起了好消息。
他不知道,就是此舉讓他失去了太子之位。
滿朝文武這段時日紛紛上折子請父皇封二皇子為太子,父皇很憂慮,他一面覺得二皇子難當大任,一面又覺得二皇子辦成了幾件大事,得了民心。
他正搖擺不定,二皇子卻拉攏朝臣,還是握有兵權的大將軍。
這犯了父皇的大忌。
二皇子的權力可以是父皇給的,卻絕不能是他自己主動去謀求的,因為這意味著狼子野心。
一道賜婚聖旨下達了二皇子府和將軍府,但那一道封二皇子為太子的聖旨,卻永久地壓下了。
二皇子不知,還在癡癡地等。
真傻。
我進宮的次數多了。
不為別的,隻為多孝敬父皇。
父皇也默許了我的行為,因為他年歲大了,心愛的發妻被他打入冷宮,大兒子被廢,二兒子狼子野心,三兒子也被廢了,其餘子女小得讓人看見就頭疼。
如今能陪在他身邊說說話的竟然隻有我。
我陪他用完膳,會再陪他散散步,接著他上朝,我會繼續等他下朝回來用晚膳,順便為他捏捏頭,緩解他的頭痛之癥。
他問我為何不回公主府。
我愣怔片刻,才道:「父皇,偌大的公主府太冷清了。」
那一刻,他似乎與我感同身受,也滿身孤寂。
我以為我求得了他的憐憫,但很快,禮部便開始為我張羅著尋找夫君。
33
當一個個男兒的畫像擺在我桌案的時候,我沉默了。
那些男兒個個長相出眾,但也隻是長相出眾罷了,家世、品性、文採都不過平平。
我在公主府外設了一個考場,對外招駙馬。
若能過三關,便能成為我的駙馬。
來的人很多,闖到第三關的也很多,但第三關是和我打,打過我的一個人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