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淚水從我的眼眶內落下,滴到了手機上。
好巧不巧,這顆淚剛好滑落到了回撥通話上。
我怔愣一秒,立刻手慌腳亂地按下掛斷鍵。
「叩—叩—叩—」
下一秒,敲門聲響了起來。
我打開門,許穗就站在面前。
我抿了抿唇,沒敢抬頭看向她:「有什麼事嗎?」
許穗輕笑了一聲:「有什麼事?我找你是來辦什麼事的,你不知道?」
她說完,步步逼近,反手就把我的房門關上了:
「許奈奈,手機拿給我看看,我倒要看看我發了那麼多消息,你是未讀還是已讀不回。」
聽到她要看我手機,我連忙將拿著手機的手往後藏。
「藏什麼?手機裡有秘密?」許穗將我抵在門後,伸手往我的身後搶奪手機。
「沒有。」我又往後縮了縮,將手機壓在背部和牆面之間。
許穗搶奪的動作突然停住了,她的手從我的身後撤了回來,向上落在了我的下巴處。
她指尖輕挑,將我的頭抬起:
「奈奈,你哭了?」
Advertisement
她聲音明顯慌了,我能聽得出來。
「怎麼了?」許穗抬手擦拭我眼角的淚。
「沒事。」我輕輕將她推開,咬住嘴唇讓自己不要再情緒失控。
「是因為我今天沒和你講話嗎?」她將我抱在懷裡,聲音溫柔地問。
我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奈奈,你在許家生活了這麼多年,應該知道許家每個人都不是善茬,我們第一天見面,太熟絡了不合適。」
「你是因為這個才不和我說話的?」我擦幹眼淚,悶聲問。
「那不然呢?不哭了吧?不哭了就陪我睡覺,昨晚一夜沒睡。」
許穗攬著我的腰,將我直接撲倒在床上。
「你等等!」
「許穗!」
「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奮力掙扎著,想讓她認清這個事實。
「我沒同意分手。」
說完,她的吻落在了我的唇上。
我被吻得連指尖都在戰慄。
她那骨節分明的手毫不安分,看來是真想要我的命。
罷了,讓她一回。
就當是我先違背誓言,提出分手的懲罰。
7
一小時後,我窩在許穗的懷裡,久久沒有緩過神來。
「奈奈,我們不分手好不好?爸媽那邊我能搞定。」許穗親吻了一下我的額頭,輕聲道。
「可是,你是要和白家聯姻的,你知道嗎?」我聲音裡透著無奈。
許穗盯著我,嚴肅而認真:
「和白家聯姻的目的,是為了家業得以傳承。」
「可家業,為什麼隻能男人來接手?」
「我們倆共同經營許家,不一定會比那些男人差。」
這一瞬間,我忽然感受到了共鳴:
「你的意思是,你要說服父母,將家業交給女兒來接手,並不再阻擾我們的愛情?」
許穗重重地點了下頭。
時至今日我才知道,許穗從十四歲開始,就已經有了這個意識。
家族裡對於女孩是怎樣的看法,她雖然沒有身處在這個環境中,但依舊能感同身受。
可憑什麼,憑什麼就認為女人無法撐起一片天?
許穗不服,她非要闖出一片天,要是闖不出去,也要把這片天捅出一個大窟窿。
許穗告訴我,許成靖,也就是許穗的大伯,手上有一條人命。
他隱瞞得很好,無人知道,我們的爸爸許成剛暗中調查了十幾年,都一無所獲。
許成靖手中持有 30% 的股份,隻要他判了死刑,按照許家家規,許成靖手上的股份便可以被收購。
收購後,我們爸爸許成剛手上將會有 51% 的股份,這將意味著他擁有絕對控制權。
許穗軟磨硬泡了好久,爸爸終於答應了她,隻要找出許成靖的犯罪證據,就打破這充滿偏見的規矩。
這樣看來,其實爸爸的心裡,也對這種規矩並不認同。
他隻是缺少一個契機。
「可證據,怎麼找?」我問。
許穗漆黑的眸光閃了一下,看向我:
「你還記得三個月前,我在街上被人搶了包的事情嗎?」
「我隻是跟你描述了一下那個劫匪的外貌特徵,你第二天就畫了一張劫匪的畫像給我。」
「當時我並沒有告訴你,你畫出來的畫像與劫匪相似度高達 90%,所以,你是個特別有天賦的畫師。」
聽到這裡我驚了一下,我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有這種能力。
「我這裡有一張受害人的頭骨照片,以及一段事發當晚的視頻。」
許穗將手伸向床頭櫃去拿手機。
她點開微信,將照片與視頻發給了我:
「不過視頻太過於模糊了,連警方都無法辨認其中的人到底是誰。」
我點開照片,一顆白花花的頭骨映入眼中,有些瘆人。
我雙指放大圖片,仔細觀察了一番:
「頭蓋骨較圓,眼眶呈圓形,下顎小且尖。」
「是個女性。」
說完,我又點開視頻。
視頻裡是一個雨夜,一輛無牌車將正在路邊行走的一個路人拖進了車內。
視頻模糊得像兩個人被打了馬賽克一樣。
「還有其他線索嗎?」我問。
「沒有,這是二十年前的視頻,當時監控還未普及,有這段視頻已經很不容易了。」
「這頭骨的照片,是從哪裡來的?」
「某次跟客戶吃飯,許成靖喝醉了,把爸爸當成了助理,讓他去付款。」
「付完款後,許成靖的助理給許成靖發來了一張圖片,爸爸無意間點了進去,發現是一顆頭骨。」
「所以人是許成靖助理殺的?」
「大概率是的,第二天許成靖就換了助理,可能是酒醒後知道照片被爸爸看見了。」
「所以這些年,爸爸也不敢明目張膽地查。」
「原來如此,」我低聲喃喃,又忽然抬起頭來,「我還有一個問題要問你。」
許穗挑眉,示意我問。
「你很久以前就知道了我是許家抱養的,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要欺騙我?」我問。
許穗坐直身子,將我往懷裡又攬了攬:
「媽媽給我發你的照片,我一開始隻是覺得你可愛。」
「可後來,我喜歡上了你。」
「我怕你因為我們之間的身份關系而回避我,所以偶遇的那天,我才沒有向你挑明我的身份。」
「那為什麼,我一個月前跟你提的分手,你昨天才回我?」
許穗將我摟得更緊了些:「因為媽媽不知道尋找許成靖殺人證據的事情,所以媽媽逼你跟我提分手,事情太過復雜,我怕手機裡說不清楚,準備當面跟你說的,可我昨天晚上太想你了,所以發了瘋。」
我撅著唇,一臉原諒她了的表情:「好吧,算你解釋得還算合理。」
「叩!叩!叩!」
急促的敲門聲響起,我和許穗的聊天被打斷,與之伴隨的還有許安可的說話聲:
「許奈奈!你又躲在房間裡幹什麼呢?」
「我明天社團要交一幅畫,你快開門,讓我在你那堆破爛裡選一幅!」
我與許穗迅速從床上爬起來,將衣服整理好。
我拉開門:「你要什麼畫?我給你拿。」
許安可一把將我推開:「你讓開,我自己選!」
「诶?穗穗姐你也在這啊?你怎麼跟這個冒牌貨走這麼近?」
許穗也不惱,她拉著許安可的手臂,將她拉到我的陽臺:
「喜歡哪幅?隨便拿!」
「媽呀!穗穗姐你真好,不愧是真千金!」
許安可正在為選哪一幅而發愁時,許穗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揚聲對她說:「安可,我突然想起來我帶了一幅絕世名畫回來,要不你拿我那幅吧?」
許安可激動極了:「真的嗎?穗穗姐。」
「當然。」
許穗和許安可一起走了。
我正在發愣想著受害人應該長什麼樣時。
許穗的短信發過來了:
【沒有什麼絕世名畫,我九塊九拼西西上買的。】
【跟她們套近乎是因為後面的計劃可能會涉及到,現在分不清誰是敵誰是友,所以不輕舉妄動。】
【把我微信從黑名單裡拉出來,還有,今晚別鎖門。】
8
我在畫板面前整整坐了八天,一點頭緒都沒有。
今天,我依舊和往常一樣坐在畫板前發愣。
忽然之間,我的手卻自己抬了起來。
一筆一畫,落在畫板上。
……
待一張畫像完成後,我才回過了神來。
竟然,真的畫出來了。
我雙手顫抖地拿起手機,撥給許穗:
「穗穗,我畫出來了。」
「我馬上回家。」許穗的聲音在手機內響起。
許穗和我一起站在畫板面前,我們盯著畫板看了整整十分鍾:
「有印象嗎?這個人。」
我擺了擺頭。
二十年前,我和許穗不過剛出生,而這個人已經遇害了,怎麼可能見過?
二十年前,公安系統也並未像現在這樣完善,而且許穗說,當年並未有人報失蹤。
最重要的是,我隻是畫出來了,而畫得像不像,還有待考證。
「叩——叩——叩——」
我和許穗還在思考中,敲門聲又驟然響起了:
「肯定又是那個討人嫌的許安可……」
我話還沒說完,門外就響起了媽媽江靜的聲音:
「奈奈,我聽阿姨說你中午都沒下來吃飯,媽媽給你帶了好吃的。」
「奈奈,你沒鎖門吧?媽媽進來了。」
「靠,完了。」許穗低聲罵了一句,連忙往床底下鑽去。
她剛躲好,媽媽就進來了,手上還提著兩份外賣。
「你最愛吃的壽司和小蛋糕。」媽媽笑著對我說。
我接過外賣,努力穩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有一種自己在偷情的錯覺。
「奈奈,原來你是在房間裡畫畫呀!」
「讓媽媽看看,你畫的是什麼?」媽媽的語氣裡充滿了好奇。
我剛想答應,突然想起許穗之前告訴我,這件事隻有我、她還有爸爸知道,事情沒有著落之前不能告訴任何人。
於是,我又急忙上前用身子擋住畫板:
「媽媽,我隨便畫的,畫得不好。」
可還是晚了一步,媽媽已經看見了。
「這人好眼熟。」她說。
「媽媽,你認識她?」我連忙問。
江靜沉思了一秒:「她長得好像……當年我生穗穗時,給我動手術的那個女醫生。」
「什麼?」許穗的人和聲音同時從床底出來。
「穗穗?」
「你怎麼在奈奈的房間裡,還藏在床底?」
「你們不是已經分手了嗎?」江靜的聲音逐漸嚴厲,我能感受到她很生氣。
「媽媽,我和奈奈的事情一會再說,我們先說關於這張畫的事情。」
「這畫上的人,真的是當年給你做手術的醫生?」
江靜又仔細地看了看,最後堅定地道出:「是,她叫李紅。」
媽媽說,當年她生許穗的時候,一切檢查指標都正常,她本是準備順產,但這位醫生主動提出了讓她剖腹產,並說現在引進了外國的新技術,剖腹產會恢復得更好,傷口也不會留疤。
媽媽愛美,於是同意了。
沒想到,這就是噩夢的開始。
在這場手術中,她失去了她的子宮。
聽到這裡,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我腦海裡油然而生。
我看向許穗,隻見她也沉著一張臉,仿佛在想些什麼。
媽媽說著說著,突然開始哭了起來:
「奈奈,媽媽不是不認可你和穗穗之間的愛情,隻是在許家,這是不被允許的。」
「更何況,穗穗以後也是要依附白家的女婿,在許家,就隻能是男人的天下。」
我緊握住媽媽的手,像是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
「所以媽媽,你也認為這是偏見對嗎?」
媽媽無奈地笑了笑:「是,但無可奈何。」
「如果有辦法呢?」許穗道。
媽媽愣了一下,她沒有下意識地否決,而是看向許穗:
「什麼辦法?」
許穗與我對視了一眼,我立馬理解到了她的意思,點了點頭。
畢竟這件事和媽媽也有關,所以我們把這個隻有三個人知道的秘密,也告訴了媽媽。
我和許穗一致認為,是徐許成靖收買了這個女醫生。
我們猜測,他做了兩手準備,如果江靜生出來的是男孩,他就讓母子雙亡。
如果江靜生出來的是女孩,那就想辦法切掉她的子宮。
許成靖是多麼地了解我們的爸爸許成剛,他知道如果媽媽江靜為了給他生孩子受了這麼大的罪,是絕對不會拋棄妻女,讓新人笑讓舊人哭的。
而二伯本就跟大伯統一了戰線,說他的兒子不會接手許家。
所以,隻要爸爸沒有生下兒子,他的兒子,就會有機會成為許氏集團的唯一繼承人。
畢竟,女婿哪有兒子親。
聽完我們的推測後,媽媽久久沒有回過神來,被氣得差點暈了過去:
「許成靖這畜生,怎麼能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
我們輕輕拍了拍媽媽的後背,安撫她注意身體,不要太激動。
「那現在我們該怎麼做?」我問。
許穗將視線落在那張畫像上:
「死人是沒辦法開口的,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讓活人開口。」
「你是說,讓許成靖親口承認他二十年前做的事情?」
「這很難實現。」
許穗眨了眨眼,嘴唇輕揚:「我有一個計劃。」
「奈奈,你會畫畫就一定會化妝。」
「我需要你給我制作一張仿真人皮面具,上面是李紅的臉,年齡畫大二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