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了。」
19
從那一日起,白溪對我的態度軟化了很多。
他不再抗拒我為他準備的一切。
會允許我的靠近。
也會親自下廚,做了晚飯等我回來。
雖然我知道,他對我的示弱,對我的示好,並不是因為憐憫我,隻是為了最終逃離我。
因為他的眼睛裡一點情感都沒有。
他真的不擅長演戲。
但我心甘情願地受著。
比如打開他身上的桎梏。
手下人看不下去。
提醒我說,我不該這樣。
他說白溪很聰明,給他越來越多的自由,便是給他增加逃脫的機會。
可這些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我所做的,就是將他逃離的機會分成一塊一塊,以最慢的速度遞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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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如今的生活延長得再久一些。
有時候,半夜因為噩夢驚醒,可看到一旁熟睡中的白溪,一顆心就落回原處。
那時我就在想。
在想,如果我不像如今這般擁有如此不堪的身份,積攢了那麼多的罪孽,會不會,我就有機會能和他成為一對尋常的情侶。
會不會,就能過上如此這般平常而溫馨的日子。
可是每當想到這裡,我就會逼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宋沉有句話說的挺他媽對的。
我什麼貨色?
20
白溪最後還是逃出去了。
比我預想的要快很多。
手下人發現了,問我,要不要去把他追回來。
我沒有立刻回答,隻是脫去濕透的風衣,將一束完好的玫瑰花從懷中拿出。
剝去包裝。
修剪。
找一個花瓶灌水。
將玫瑰花插入。
「不用了。」
我說,
「是我給他機會,讓他逃的。」
21
但我沒有想到,白溪在逃出去後的不久,將一份文件寄給了我。
幾份鑒定書。
幾篇報道。
幾張照片。
直到這時我才知道,原來我是被拐賣的。
原來我以為拋棄我的父母一直在找我。
原來我第一次受命解決的對象就是他們。
那時我還在疑惑,為什麼那些人把這樣兩個普通的人列為解決對象。
原來是這樣。
原來是這樣……
一同寄來的手機響了起來。
接聽後,是白溪的聲音。
「宋辭暮,收手吧。」
他說,「你本該不是這樣的,這一切還來得及。」
空空蕩蕩的房子裡隻有我一人面對著這些文件。
死一樣的寂靜。
我又何嘗不知道,他將這些東西寄給我的目的。
為了說服我。
讓我浪子回頭、棄暗投明。
可許久後,我隻是嘆了口氣,用打火機將文件點燃了。
「這一切已經沒有意義了。」
火光之下,我將手機也一同丟了進去,
「白溪啊白溪,你來的太晚了,我已經壞透了。」
「來不及了。」
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22
從此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白溪。
隻聽到他不斷被表彰的消息。
聽到手下的產業不斷被他帶著人一一搗毀。
直到他接近到了最核心的產業。
直到他帶著許多裝備齊全的特警,包圍了一個廢舊的碼頭。
也包圍了滿身是血的我。
包括集團的一把手。
剩下的貨物全部堆在身後的船上,因為我的攔截還未來得及發動。
白溪趕上了。
密密麻麻的紅點集中在我的身上。
我一時失笑。
不枉自己摸爬滾打那麼多年,混了個高危險度的級別。
「宋辭暮,你已經被我們包圍了!馬上放下武器!投降是你唯一的出路!」
不。
投降不是我的出路。
我丟了手中的武器,如上一次一般,在人群的包圍之下,在狙擊槍的瞄準之下,一步一步走向白溪。
可是這一次,白溪動了。
隻剩最後幾步時,子彈打穿膝蓋。
刺骨的疼痛,我一下子跪在地上。
白溪帶著冷意的聲音傳入耳中:
「宋辭暮,不要再反抗了,你已經沒有退路了。」
我忽然想到,在解決集團一把手時,他的不可置信。
「宋辭暮,殺了我,你也活不了,為了一個警察做到這種程度你圖什麼?」
那時的我沒有回答,便一槍解決了他。
可是此時,我抬起頭,看著面前面無表情拿槍看著我的白溪,卻忽然釋懷地笑了。
死了就死了吧。
我這一生罪大惡極,用一條骯臟的性命,換我的白警官能夠清清白白、幹幹凈凈地活在這個世界上,不虧。
於是最後,我仰頭,笑著問他:
「白警官,喜不喜歡我送你的一等功?」
……
沒錯。
死才是我的出路。
23
世人都說作惡者,死後要下 18 層地獄。
可我死後看到的,隻是一片虛無的白。
在這片虛無裡,我知道了一些事。
知道原來我所在的世界,不過是一本既定的書籍。
知道原來白溪是書中的正派。
有他的官配。
而我隻不過是不得善終的反派。
知道按照劇情線,我本該作惡到大結局的最後一刻。
卻因為意識忽然覺醒,偏離劇情,最終導致世界線錯亂。
......
看到這,我訕笑一聲。
真*******離譜。
而就在這時,耳畔傳來一個電子音。
它和我說,世界線還沒走完,需要將我送入原來的世界。
於是再一睜眼。
我從宋辭暮變成了江曉宸。
......
牛。
24
「宸兒,你臉上的傷哪來的?」
張大勇皺眉仔細端詳,
「昨天在醫院的時候,沒見你臉也傷了啊。」
我看了一眼不遠正在處理文件,聽到這話動作突然停滯的白溪。
下意識想笑。
卻不小心扯動傷口,一陣疼。
於是我滿臉正色地拍了拍張大勇的肩膀:
「應該是你記錯了。」
說罷推開他,走向白溪。
昨晚在親了兩下白溪後,就意料之中地被他掄了一拳。
白溪也反應了過來。
反應過後的第一件事,是慌忙道歉。
第二件事是落下一句:
「這是不合規的,你好好清醒一下,我先走了。」
然後就立刻轉身離開。
倒叫我看出幾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
我跟著白溪進了辦公室,又順手將門關上了。
白溪臉上不顯情緒,動作卻是將椅子稍微向後移了一些。
下頜線繃緊,他問:「怎麼了?」
看著他的模樣,我也沒有越界。
「白隊昨晚和我說我的行為不合規。」
規規矩矩地坐在辦公桌對面,我看著他,
「所以今天我來問問白隊,喜歡你,哪裡不合規?」
白溪的喉結微微滾動,移開視線。
「作為警察,我們應該以工作為重,而不是......」
雙眸含笑,看著他因為緊張,摩挲著頁角的手,我追問:「而不是什麼?」
「而不是談論感情之事。」
一本正經的模樣。
「我知道警校和警局的環境讓你們難以接觸到異性,所以就生出了錯覺。」
他輕輕咳嗽一聲,說了很多冠冕堂皇的話,顯得老成,
「你放心,昨天的事我就當沒發生,今後我也會和領導打報告,多多考慮大家感情上的需求,多多介紹姑娘,舉辦聯......」
「白隊。」
我打斷他,抬眸,和他對視,
「我不喜歡姑娘,我是 gay。」
似乎沒想到我的直白,白溪愣了愣。
半天,抿唇,擠出一句:
「男的,如果需求相同的話,也可以介紹你們認識。」
於是我便得到了答案,起身。
「既然沒有什麼違規的,那接下去,白隊,我一定會好好工作。」
看著白溪眸中的怔愣,伸手將他摩挲的頁角輕輕抹平,
「也會好好追你。」
25
其實重來這一世的最開始,我沒想著和白溪扯上什麼關系。
隻要能在他身邊,和他待在一處地方,時時看見他就成。
直到陸暨白的出現。
我才意識到。
我根本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灑脫。
我仍然陰暗、自私、小氣、佔有欲強。
我做不了正派。
仍然在一定程度上是那個反派宋辭暮。
我想和白溪在一起。
想抱他。
想親他。
想把他變成隻屬於我一個人的。
……
可兩輩子來,我沒追人的經驗。
隻有強制愛的經驗。
下班後,我問張大勇,該怎麼追人。
張大勇喝水之餘問我,追誰。
我說,白溪。
「不是,你是開玩笑還是來真的啊?」張大勇豪不在意地幹笑了幾聲,卻看著我認真的模樣,越笑神色越凝重,
「你不會是來真的吧?」
我點頭。
「不是!我靠!江曉宸你竟然是 gay!?」他一下子從原地跳了起來,
「不是,你竟然還喜歡的是白隊!?」
「對。」我承認得爽快,
「喜歡的不行。」
幾秒後,張大勇從震驚中緩過來。
他尷尬地坐下,撓撓頭發,又撓撓下巴。
小聲說,「不是我給你澆冷水啊宸兒,且不說白隊喜不喜歡男的,我覺得白隊就算喜歡男的,也不會喜歡你這種的。」
「那你覺得他會喜歡哪種?」想到一個身影,我勾勾唇,
「陸暨白那種嗎?」
「你怎麼知道?」張大勇一怔,
「你不覺得白隊和陸醫生站在一起的時候很配嗎?就像人群中的兩個主角一樣,發著光誒。」
「所以呢?」
張大勇:「所以他們倆般配呀!」
「哦。」」
「考慮了。」我點點頭,「你說的不錯,所以我會更努力地追求白溪。」
……
誰說路人甲隻能站在一旁看著主角收獲美滿的愛情?
危言聳聽。
不能相信。
26
問了半天,張大勇扭扭捏捏告訴我,他沒談過戀愛。
我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去追人。
網絡上的攻略五花八門,看穿屏幕也不知道該怎麼追。
直到半夜躺在床上,丟了手機,昏暗的房間裡,我的腦中隻有一個念頭。
我想跟著白溪。
想對他好。
也許跟隨本心,這就夠了。
於是後來,我開始頻繁出現在白溪的身邊。
從早到晚。
他一咳嗽,我就遞水。
一出任務,我就穿戴整齊跟上。
一到食堂,我捧著飯盒就湊到他身邊的空位子坐下。
日日噓寒問暖。
……
白溪常常對我的舉動很無奈。
可他一對我露出無奈的表情,我就咧嘴對他笑。
伸手不打笑臉人。
更何況。
手上還帶著傷。
從前我最討厭別人裝可憐。
弱者不需要被同情。
直到重來一世,白溪一瞪我,我就捂著傷口,抿嘴裝疼,顯得可憐。
然後看著我善良的白警官,無奈又下意識關切的目光,看著他嘆一口氣,拉著我到醫務室檢查傷口的模樣。
嘴角止不住上揚。
張大勇知道後滿臉鄙夷看著我:
「江曉宸,看著你,我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那又怎樣。」
我不在乎地向他揚了揚重新包扎好的手臂,同樣回以鄙夷的目光,
「撒嬌男人最好命,你就沒有白隊疼。」
說完便拿著文件,敲響了白溪辦公室的門。
27
我日日跟在白溪身邊。
後來,白溪也逐漸接受我繞在他身邊。
畢竟他拗不過我。
隻是沒多久,陸暨白出現了。
那是傷好後沒多久的一個早上,我開車等在白溪小區門口等他出門。
白溪喜歡睡懶覺。
這是我上一世就發現的事情。
常常早上風風火火趕到局裡時,他嘴上還咬著幹幹巴巴的面包,含糊地和大家打招呼。
同事說,這也許是白溪唯一的缺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