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姐馬上就要死了,我明明可以代替她嫁進侯府,當侯夫人!
「我才不要嫁給什麼窮舉子!」
「胡鬧!」父親吹胡子瞪眼,「你大姐是想讓你二姐替她嫁過去,你在這湊什麼熱鬧!」
嫡妹聞言,鬧得更兇了:
「憑什麼二姐就能嫁去侯府,我就得嫁這麼個一窮二白的窮書生?
「我才是顧家的嫡女啊!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嫁去侯府!」
父親急了,揚手想打人,卻被一邊的嫡母攔下。
嫡妹這一通撒潑打滾,完全沒顧及站在一邊的陸檀書。
少年站在角落的陰影裡,垂下眼眸。
上輩子,我並未和他有過多交集。
和侯府訂下婚約後,我便在院子裡深居簡出,安心備嫁。
隻是略有耳聞,說嫡妹對自己的親事十分不滿,整日裡又哭又鬧的。
隻是最後拗不過父親,隻能哭哭啼啼地嫁了過去。
我看著陸檀書單薄的身影,突然想起他曾經站在侯府祠堂前,身後熊熊烈火時的樣子。
那一把火,燒滅了侯府的烈火烹油繁花錦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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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燒出了我的涅槃重生。
陸檀書是未來的首輔,也是一手摧毀侯府的人。
若是我想復仇,攀附在他身旁,肯定是最簡單的辦法。
「算了,我來嫁。」我輕聲說。
聲音不大,卻直接讓在場眾人的目光都集中過來。
「什麼?」嫡妹不敢置信。
「我說,我來嫁。」我迎上嫡妹的目光,還有父親、嫡母以及陸檀書的。
少年黝黑的眸中滿是錯愕。
「待大姐姐百年之後,三妹妹嫁去侯府,成為侯府的繼夫人。」我說。
「我來嫁給陸世兄,履行陸顧兩家的婚約。」
8
聽見我這麼說,嫡妹有點意外。
在她的心裡,沒有誰能放棄侯府的潑天富貴。
可很快,她就自傲地揚起了下巴。
畢竟她性子蠻橫,而我又素來對她百般謙讓。
在她心裡,這侯府的婚事就像是一個手镯、一對耳環。
隻要她想要,我就得給。
父親和嫡母卻有些猶豫。
畢竟在此前,大姐姐點名想讓我嫁過去。
可之後幾天,嫡妹日日軟磨硬泡,二人也松了口風。
對於父親來說,重要的是讓他履行當年定親的約定,至於哪個女兒分別嫁給誰,那並不重要。
而大姐姐並沒有告訴嫡母侯府的具體情形。
對於嫡母來說,她本就覺得肥水不流外人田,對大姐姐選中我略有微詞。
他們二人同意後,最後的阻礙就隻有大姐姐。
可沒幾天,侯府就傳來消息,說大姐姐病重了。
9
上輩子,在我和侯府訂下婚約後,大姐姐硬是撐了一個月,才撒手人寰。
在這一個月裡,她嘔心瀝血地幫世子鋪路、清除障礙。
而這其中,就包括給我下了一碗絕育藥。
可這一世,大姐姐被嫡妹氣吐了血,眼看著就要不行了。
那些心機謀略,還沒來得及實施。
我們趕到侯府時,大姐姐正面色青白地躺在床上。
世子跪在一旁痛哭流涕,侯爺也坐在床邊,手上抹著眼淚,眼中卻沒有絲毫真心。
我怕我眼中的恨意被人察覺,連忙低下頭。
「侯爺,」大姐姐顫抖地抬起手,「我們,ƭû₌少年結發,多年夫妻……
「我這些年的辛苦隱忍,你都知ţŭₒ曉。
「臨死前,我隻求您一件事:娶我二妹妹做繼夫人,她和麟兒血脈相連,必然會好好護著他……」
侯爺連忙握住她的手:「放心,我都依你。」
大姐姐這才松了一口氣。
最後的心願得償,她此時的臉色也紅潤了些,像是回光返照。
「你們都出去吧,」她說,「我想和二妹妹單獨說幾句話。」
等到所有人都離開房間後,大姐姐招招手,示意我過去。
「二妹妹,我知道你是個心善的。
「世子是你的親外甥,你一定要保護好他,別讓別人欺負他……」
大姐姐的氣息微弱,語氣卻認真堅定。
這認真堅定的母愛,上輩子也認真堅定地把我推向萬丈深淵。
我看著她,嘴角勾起一個詭異的微笑:
「欺負他?
「欺負誰?
「大姐姐,你嘴裡的他不會是指,你那個十歲就把丫鬟和野貓裝進麻袋裡,然後用木棍抽打,讓貓把丫鬟活生生咬死的兒子吧?」
世界突然寂靜無聲。
大姐姐猛然抬起頭,滿眼的不可置信:
「你、你怎麼知道?你——」
她試圖撐起身子,卻實在是沒有力氣,隻能不住地劇烈喘息著。
我笑了。
「我還知道更多呢。」我輕聲說。
「我知道,侯爺和他的後母通奸,害死了老侯爺。
「我知道,侯府一家子都是變態,奸淫男女,後院的枯井裡白骨累累。
「我還知道,你想讓我嫁過來,之後給我下絕育藥,讓我這輩子都不得不攀附著世子而活!
「大姐姐,你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大姐姐躺在床上,看著我,眼中的不可置信已經變成了驚恐:
「你猜我是怎麼知道這些的?」我低頭,附在她的耳邊輕聲說:
「上輩子,我就這樣在ẗṻₔ你的算計下嫁進侯府。
「最後,死不瞑目!
「你以為讓我嫁過來,世子就有好下場了嗎?
「我告訴你,我死後十年,侯府被奪爵毀券!滿門抄斬!」
聽到這,大姐姐驚恐地搖頭:「不、不——
「你不能、你救救他!救救麟兒!救——」
大姐姐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瞪大著眼睛躺在床上,渾身了無生機,青白的眼球爆裂突出。
她死不瞑目。
像是上輩子的我一樣。
10
大姐姐的葬禮十分隆重。
滿京城的皇親貴胄、達官顯貴都被邀請。
葬禮上,侯爺和他的後母泣不成聲,幾欲暈厥。
所有人都在心裡感嘆,他們對大姐姐的愛重。
葬禮的角落裡,父親和嫡母拉住了侯爺,告訴他三妹妹準備嫁到侯府。
侯爺面露難色:「可畢竟夫人的遺願是讓我求娶二妹妹……」
他話說到一半,嫡妹走過來,含羞地瞥了他一眼。
一身孝服被她勒得極緊,顯露出盈盈一握的腰身。
眼角上揚帶俏,滿是風情。
而跪在遠處的我,身子僵硬,滿臉麻木。
侯爺立刻答應了下來。
上輩子,他便是最厭惡我這種木頭,因此新婚之夜也未曾踏入我的房中。
而嫡妹這種滿是風情的美人,一向是他所鍾愛的。
至於大姐姐的遺願?
隨風去吧。
11
大姐姐死後三個月,侯爺上門求親,敲鑼打鼓地娶走了嫡妹。
出嫁當天,嫡妹看著我,滿臉的不屑與高傲。
在她心中,這一世,她終於搶回了原本屬於她的一切。
而對於她這種心態,我是由衷地感激。
我和陸檀書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
隻是相比之下,要簡陋許多。
大姐姐準備讓我嫁到侯府的事情,顧府上下人盡皆知。
府裡下人的風言風語Ťű̂⁴,我全不在乎。
可有人在乎。
正午,陸檀書來見我了。
「顧二小姐,」他看著我,眸色幽深,「你真的甘願放棄侯府的婚事,嫁給我這個一窮二白的窮舉子?」
十五年後,他是殺伐果斷、火燒侯府祠堂的首輔。
可現在,他還是個少年人。
會自卑、會懷疑。
天下眾人往來紛紛,無非就是為了權力地位。
而我,卻放棄了唾手可得的權力地位和潑天富貴,選擇了他。
這讓陸檀書百思不得其解。
「陸世兄放心,」我笑了,「侯府於三妹妹如蜜糖,於我,卻如砒霜。」
我說得太果決,讓陸檀書啞然。
過了許久,他垂眸低笑起來。
「顧婉,」陸檀書注視著我的雙眼,對我承諾:
「此生我絕不負你。」
12
我和陸檀書成婚兩年後,迎來了春闱。
陸檀書在殿試中一舉奪魁,狀元及第。
金鑾殿上,皇帝看他年輕俊秀,想起年歲相當的幾個公主,便起了為他指婚的心思。
陸檀書一口回絕:
「啟稟殿下,臣已經娶妻。
「臣妻是禮部顧侍郎的女兒,溫柔賢淑,與臣舉案齊眉。
「臣早已立誓,此生絕不辜負於她。」
皇帝消了指婚的心思,卻也贊嘆於陸檀書的專一,因此賞賜了不少金銀財寶。
消息傳遍京城,所有閨閣女兒都在贊嘆狀元郎的痴情。
嫡妹也聽到了這些流言。
在國公府的宴會上,嫡妹看見我,語氣尖刺:
「二姐姐這兩年為陸翰林操持家事,看上去倒是憔悴了不少。
「幸好,現在陸翰林飛黃騰達了,日後定然會添上幾個妾室,為二姐姐分憂。」
我還沒說話,一邊的三公主不樂意了:
「父皇都稱贊陸檀書重情重義,堪為夫君典範。怎麼到你嘴裡,陸檀書倒像是個薄情寡義的負心漢似的。
「侯夫人有闲心管別人,還是多管管自己吧。」
嫡妹臉色一變,咬了咬牙,卻沒再多說什麼。ṱṻ₀
我看著她的神色,像是知道些內情。
也對。
與上一世我是個侯府透明人不同。這輩子,嫡妹和侯爺也曾新婚小意過。
身為枕邊人,嫡妹對於侯爺的種種行為便不會一無所知。
可這都是嫡妹一手求來的。
就算是再苦再累,她也得承受。
宴會結束後,我和幾位夫人攜手走出國公府,卻看見陸ţū́₄檀書已經等在廊下。
在夫人們的揶揄聲中,我紅著臉,被陸檀書拉上馬車。
「今日歸家早了些,便來接你了。」
陸檀書遞給我一具食盒,打開一看,是我最喜歡的慄子糕。
看著我拿起一塊放入口中,陸檀書笑了起來。但很快,他又面露隱憂:
「婉婉,我得出京了,」陸檀書低聲說,「皇上派我去兩淮巡鹽,此行多艱險,你……」
「我與你同去。」我握住他的手。
「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
13
陸檀書被任命為巡鹽御史,和二皇子一路,前往兩淮巡鹽。
二皇子比陸檀書小幾個月,一路上,對我滿嘴「嫂嫂」,叫得十分親熱。
來到目的地後,他們二人迅速開始對鹽稅進行調查。
我待在陸家,隻日日接待些來拜訪的本地官眷。
可哪怕我深居簡出,卻也對陸檀書的行動有所耳聞。
二皇子和陸檀書來到兩淮後,直接從當地的達官望族切入,並一舉成功。
雷霆手段之下,許多官員落馬入獄。
但也正是因此,二人成為眾矢之的。
盡管陸檀書一直安慰我不要怕,我卻還是有些擔心。
上一世我雖然身在侯府,卻也對奪嫡之爭的慘烈有所耳聞。
如今朝中局勢,大皇子身為太子,又是中宮皇後所出,背後有勳貴支持。
隻是他行事奢靡無度,並不受清流待見。
而二皇子天資聰穎,又心系民生,雖然母族卑微,卻也發展出了自己的勢力。
上輩子,最終也是他登上了皇位。
看陸檀書和二皇子這麼親密,想來是早早就投進了二皇子旗下。
想到這些,我稍稍安下了心。
直到某天,陸檀書徹夜未歸。
第二天一早,陸府被官兵團團圍住。
來人說,陸檀書勾結外族,通敵叛國,已經潛逃了。
14
陸檀書叛國?
我死都不信!
可府衙拿出了陸檀書裡通外國的書信,又有隨行官員作為人證,證據確鑿。
陸府被圍了三日,我急得滿嘴燎泡。
二皇子派人偷偷遞話進來,讓我寬心。
他說他已經派人去尋找陸檀書的蹤跡,如果有消息,一定第一時間告知我。
看到這些,我心稍寬。
可有了上一世的教訓,我無法做回那個逆來順受的顧婉。
成婚五年,陸檀書也護了我五年。
雖然最初我嫁給他,有利用有依靠。
但事到如今,我也想護著他。
我仔細回憶起上一世陸檀書的消息,卻發現腦海中,隻有零星的線索。
記憶中,嫡妹從未離京。
她同我抱怨過夫君外調,她嫌棄那裡是偏遠之地,沒有京城的繁花錦簇,不願同去。
而陸檀書素來為官清廉,就算是擔任了巡鹽御史,也斷斷無法滿足嫡妹對物欲的渴求。
鬧得最兇的一次,她那些日子經常來往侯府。
嫡妹一直都想與陸檀書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