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桌的小胖子靈活地跳出兩米遠,警惕地打量在蘇醒邊緣的李湛:「新生,我勸你現在趕緊跑,不然一會兒要沒命了。」
李湛真是,兇出名了。
我禮貌地沖小胖子笑了一下:「謝謝提醒。」
轉頭,又沖著李湛的凳子踹了一腳。
小胖:「!!!」
「嘖……」李湛動了動,頭都沒抬,隨手抓了本書砸過來,煩躁地罵,「滾!」
我接住那本書,再踹。
「操!他媽的有完沒完!」
李湛終於舍得起來了,冷著臉看過來,噤聲了。
盯了我半晌,仰頭靠在墻上,抹了把臉,自言自語:「沒醒。」
我把手裡的書砸他身上:「現在醒了嗎?」
李湛:「……」
上課鈴響了,李湛小聲問我:「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轉學了。」
李湛皺眉:「轉學幹什麼?你原來的學校不是挺好的嗎?誠華教學質量挺垃圾的。」
「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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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我湊近他,在他耳邊說:「轉學追你。」
李湛抬手,用食指抵住我的額頭,把我推開,看著我冷笑:「老子最討厭戀愛腦了。」
撤開手,面無表情地說:「景昭,回你自己的學校。」
講臺上的英語老師忍無可忍:「李湛,帶著你那個新同桌給我滾出去親熱。」
李湛:「……」
默默捂住臉。
嗚,好丟人。
6
我被英語老師一嗓子吼出名了。
從此失去了名字,變成了「跟李湛親熱的狂野新生」。
在我第三次把李湛從睡夢中薅起來,強迫他學習的時候,小胖看我的眼神已經從驚悚變成了崇拜。
悄悄地沖我豎大拇指:「新生,牛逼。」
而李湛的煩躁都快從天靈蓋冒出來了。
我指著書本讓他記筆記:「這兒,標注一下。」
李湛寧死不從,壓低聲音,兇狠地說:「別以為你暗戀我就可以為所欲為!」
我睨了他一眼:「快寫,別逼我在神聖的課堂上親你。」
李湛:「……」
李湛被我折磨了一下午,下課鈴一響就從位置上跳起來了,逃命一樣瘸著一隻腿往外蹦。
我扯住他的衣擺,仰頭問:「去哪兒?」
「廁所。」
「我陪你。」
李湛快速拒絕:「不用。」
我起身攬住他:「走吧,你瘸了一條腿不方便,我給你扶著。」
李湛揚了揚眉,意味不明地重復:「你給我扶著?」
咬了咬腮幫子,笑了一聲:「也行。」
我怔了一下,悟過來,樂了。
這混小子,打小就壞。
不過也是佔口頭便宜,我真摸到他褲腰,作勢給他扶的時候,被李湛摁住了手。
他壓低了聲音:「操,你來真的?」
捏了捏我的手,紅著耳朵低頭:「我錯了哥,我自己來,回頭再臟了你的手。」
李湛猶豫了:「我勸你不要得寸進尺。」
我的手動了動,往下伸。
李湛用力摁住我,深吸了口氣:「背!我背!」
一連半個月,我看著李湛,白天學習,晚上回來背書。
還給他制定了學習計劃。
李湛野慣了,讓他老實學會兒習跟要他命似的。
有時候被逼急了,摔書擺爛放狠話。
摁著親一頓就服了。
李湛人高馬大,卻任我壓在床上把他親得直喘氣兒。
我趴在他身上作威作福:「不學習,就親嘴兒!」
李湛一隻手臂蓋著眼睛,一隻手攬著我的腰,怕我掉下去似的,嘆了口氣,啞著嗓子說:「景昭,你這麼折騰,到底想幹什麼啊?」
我聽著他劇烈而沉穩的心跳,很安心。
「李湛,你想過未來嗎?」我抱緊他,「我們考出去,我們上同一所大學,好不好?」
一起上學,一起創業,一起到老。
這一次,彼此撐著,誰也不準先走。
好不好?
李湛沒說話。
7
李湛已經一個月沒有打架鬧事逃課早退了。
月考還從倒數第一變成了倒數第八。
見到老師都知道問好了,雖然是我逼的。
班主任握著我的手,含淚褒獎:「景昭同學,我要給你頒個獎!」
大可不必。
而在我拿到「和平守護者獎」當天,李湛逃學了。
我在校外找了半天,最後在李湛家附近的巷子口找到了人。
李湛腿上的石膏已經去了,正拖著根鋼管,朝對面的社會青年迎過去。
自信且囂張。
媽的,一對六,不要命了!
我撿了塊板磚沖上去,追上李湛時側頭看他,咬牙切齒:「讓你打架叫我上,你當放屁是嗎?回去再收拾你。」
李湛愣了一下,罵了一聲,架也不打了,扔了鋼管,扯住我的手腕就跑。
後面的社會青年邊罵邊追。
風劃過發梢,李湛大聲罵我:「你是不是傻逼?誰他媽讓你來的!」
我跑得說不出話。
穿過幾條街巷,甩開身後的人,李湛才松開我。
心臟過負,都要跳炸了。
我扶著膝蓋喘息。
李湛看了我一眼,轉頭就走。
我抓住他的手腕,緊緊盯著他:「你去哪兒?跟我回學校。」
李湛背對著我,沉默了幾秒。
語氣冰冷:「放開。」
我不僅沒放,又抓緊了些。
李湛垂眸看著我:「景昭,都一個月了,你還沒玩兒夠?」
我的心涼了一半:「你說什麼?」
「什麼事情都有個頭,你玩兒夠了就回去吧,我很忙,實在沒空陪你玩兒那種拯救差生的遊戲。」
李湛講話很平和,但每一個字掉下來,都會在我心上砸上一個窟窿。
我站直了身體,氣得發抖,揪住李湛的衣領:「你覺得我做了這麼多,是在跟你鬧著玩兒?!」
小畜生。
沒良心。
「不然呢?」我簡直想笑,又笑不出來,氣得眼睛都紅了,「我他媽吃飽了撐的,跑到這麼個垃圾地方跟你這麼個傻逼東西鬧著玩兒?
我腦子有病,看你受傷忙前忙後的伺候你?我犯賤了,熬夜給你制定學習計劃,梳理筆記?鬧著玩兒?我掏心掏肺的是跟你玩兒來了?
李湛,就算你聾,聽不見我說喜歡,但你總不瞎吧?我把心活生生赤裸裸地攤在這兒,你也看不見嗎?」
煙霧籠著他冷硬的臉,李湛不為所動,聲線沉冷:「景昭,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偉大,特別深情啊?」
嗤了一聲,「別在那兒自我感動了。」
我愣了,心臟緊緊縮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笑了一下:「你說什麼?」
「我說你自作多情,一廂情願。你強加給我那麼多期望,也沒問過我想不想要啊。」李湛笑了一聲,表情惡劣,
「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去他媽的好好學習。景昭,你既然那麼喜歡學習好的,老實本分的,就應該直接找個三好學生,幹嘛非要來改造我?搞得大家都不舒服。
十來年了,我活得好好的,沒什麼不妥,也不想改變。
我就是這樣,人渣,敗類,學不好,也學不會,不能陪你上什麼狗屁大學,也沒什麼未來。」
李湛彈了彈煙灰,垂著眼說:「景昭,我跟你想的不一樣。你想讓我跟你比肩,我做不到,你遲早要失望的。」
「那天,我聽到你爸跟你打電話了。」李湛一根煙抽完了,嗓子啞得厲害,「你爸說得對,誠華挺爛的,你不適合待在這兒,你應該回你原來的學校。我們倆,就不是一路人。」
8
李湛聽見景昭背著他接電話,和他父親吵架。
他在衛生間抽了三根煙。
景昭他爸說得沒錯。
誠華很爛,景昭很優秀。
其實,早在景昭轉到誠華的第一天他就該把他趕走。
他有一百種手段讓那沒吃過苦的小少爺知難而退,
後來一種也沒使上。
景昭眼巴巴地湊上來親他一口,李湛腦子就不清醒了。
李湛是挺害怕景昭親他的。
不是不心動。
是太心動了。
心動到惡念瘋長,想霸著人不放,想把這小子綁了,叫他以後想走都走不了。
那天景昭抱著他說要考同一所大學,李湛渾身的血都熱了。
甚至那一個月,都忘了自己是個什麼貨色,真在學習上下了功夫,真的幻想自己能跟景昭考同一所大學。
直到追債的人找上門。
帶頭的叫刀疤,說:「你最近交那個朋友不是挺有錢的?你問他借點兒。」
兜頭一盆涼水澆下來,李湛冷到了骨頭縫裡。
心裡隻有一個想法,不能讓這群垃圾盯上景昭。
他命賤,毀了就毀了。
景昭那麼漂漂亮亮的一個小少爺,毀了他心疼。
李湛恨。
恨命,恨他的爛爹,也恨自己。
怎麼就學不乖?
景昭那樣的人,他也敢妄想?他也配得上?
9
李湛說話太混蛋了,可著勁糟蹋人。
糟蹋我還糟蹋他自己。
我沒忍住,揍了他。
揪著他往小腹上鑿了三拳。
我氣瘋了,一口咬在他的下巴上,恨聲說:「我樂意在哪兒上學你管不著。是不是一路人,你說了也不算。」
又往上,去親他的嘴。
李湛躲了一下,被我扇了一巴掌,老實了。
死人一樣讓我親。
我越親火越大。
李湛臉上冷,身體熱得不行。
裝模作樣的。
我撒夠了氣,反倒冷靜了。
扶著李湛的肩膀,壓著脾氣問他:「好好說話,到底出什麼事了?」
要說李湛不喜歡我,我一個字都不信。
我還不了解他?
我就是李湛的天菜。
用李湛的話來說,就是「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每一寸都長在他的心尖上。」
李湛要是不喜歡我,這世上就沒他喜歡的人了。
這份自信,是李湛給我的。
那十年,老男人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給我扔著玩兒。
這一個月,李湛被我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偶爾被學習逼煩了呲呲牙,親兩口毛也就順了。
要不是遇見事了,李湛不可能這麼反常,可著勁兒地想把我推開。
我想著,有什麼事說開了,解決了就好。
但李湛好像不這麼想。
他冷淡地問:「發完瘋了嗎?」
「瘋完了就撒手。」推開我,整了整被我揪亂的衣服,「你樂意待在誠華就待。你說得對,我管不著你,同樣的,你也少來管我。」
10
李湛一周都沒去過學校。
態度明確地告訴我——隻要我不走,這個學他就不上了。
這邊還沒想好怎麼辦呢,又趕上我爸出差回家,因為轉學的事在家裡吵了一架。
順嘴跟他說:「你少管我的事,多查查公司的賬。」
老頭兒十分自信:「公司的事兒你懂個屁,管好你自己!」
「你做生意得罪多少人你自己心裡清楚,近幾年你隻管跑合作,查過賬嗎?千裡之堤潰於蟻穴,你不上心,到時候被人坑了有你哭的,讓你查賬又不是什麼大事,順手做了。」
老頭兒盯了我一眼,笑了一聲:「你操心得還挺多。」
聽這話,是放心上了。
我舒了一口氣,就怕我人微言輕,老頭兒不聽我的。
後頭又有意無意提了幾次,老頭兒倒是開始查了。
一查還真查出點東西來。
景總又有得忙了。
離他破產還有七年,到時候真不行了,我給他兜底。
我在學校逮不到李湛,幹脆在他家附近租了個房子。
我心裡火兒沒消,沒急著去找他。
李湛就是那德性,遇到事情愛自己扛。
嘴比蚌殼還緊。
當初掃黑的風吹到他身上,他自己焦頭爛額,在我面前愣是一聲不吭。
直到李湛的判決書下來,我才知道他被抓了。
李湛不願意說,我就自己查。
找了私家偵探跟了他幾天,還真摸出點兒門道來。
「他爸做生意賠了,借了三百萬高利貸跑路了,滾到現在估計不止這個數。催賬的時不時去一次,這小子也是扎手,從來沒有躺著挨打,每次去催他的賬,都搞得兩敗俱傷。催賬的也嫌晦氣,打了幾次,就達成協議了,每月還八百。那小子打零工,八百倒是也能應付。
但是這段時間催賬的聽說他交了個有錢的朋友,就嫌八百太少,想讓他管那個有錢的朋友借,一次性拿二十萬。」
明白了,那個「有錢朋友」就是我。
怪不得李湛著急跟我撇清關系。
我給那偵探結了錢,想讓他再跟兩天。
偵探擺著手拒絕:「不成,那小子發現我了,追了我兩條街。要不是我跑得快,估計要挨揍。再跟下去得被他砸招牌。」
我也沒強求。
李湛不想讓我沾他的事兒,不跟我交心,想把我推出他的世界,自己一個人沉下去。
李湛做的都是來錢快的活兒,同樣,風險也大。
他身手好,在各種娛樂場所當裡安保。
說好聽了是安保,實際上就是打手。
我穿了最風騷的衣服,輕薄的線衣敞著大口,去了李湛打工的那家酒吧。
李湛看見我,怔了一下,目光跟開了刃的刀似的,從頭到尾把我打量透了,眉頭狠狠皺起來,張開嘴咬了咬腮幫子,到底沒說什麼。
有個金毛小帥哥過來搭訕拼桌,勸酒的時候,手在我身上有意無意地亂碰。
後頭又掏出來一根煙,拿著打火機湊上來,貼近了問:「會嗎?」
我垂頭抿住他喂過來的煙,去夠那個打火機,還沒點上,嘴裡的煙被人抽走了。
抬頭,看見李湛把濡濕的煙頭噙到嘴裡,歪頭點了,抽了一口,摁到煙灰缸裡,對那金毛說:「不好意思,他不會。」
呵出霧氣,手在我後頸上捏了一下,目光垂在我身上:「玩兒夠了嗎?」
我頭昏腦漲,沖他笑了一下。
李湛目光一暗,煩躁地皺起眉,報復似的捏了捏我的臉,惡狠狠地說:「還有臉笑。」
用了力氣,把我從沙發上扯起來就走。
金毛不樂意了,拽著我不松手:「哥們兒,先來後到懂不懂?」
李湛拂開他,語氣很淡:「你怎麼知道,是你先來的?」
那金毛還要來拉我,李湛攬著我退了一步,把我摁到懷裡,回頭指著他,目光陰沉,戾氣滿身:「別動!你再扒拉他一下,我怕我忍不住把你給打廢,真的。站那兒別動,別惹我,為你好。」
李湛發起火來,誰看了都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