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破罐子破摔:“我沒有要來利用你,我是因為在酒吧打賭打輸了。”
我受不了他看小人一樣地看著我。
我可以被任何一個人踩在腳底下,唯獨他不行。
我可以在酒桌上喝到吐血,為了一個訂單不要周大小姐的尊嚴。
卻唯獨受不了他這樣對我。
我覺得他每一個眼神、每一句話都帶著刀子,劃開我的血肉,鮮血如注。
“我和時顏沈行初他們聚會,我遊戲輸了,他們讓我找你複合,我拒絕不了,就過來了。”
我打開手機螢幕,上面還顯示著連線畫面。
“許意林,當年的事我對不起你,可是我沒有要讓你幫我的想法,今天突然冒犯不是有意,我不是那樣的女人。”
我急於自證。
卻沒注意他變幻莫測的表情,手掌被他握緊到發白。
他走到我面前:“遊戲?
我下意識地後退:“許意林。”
“周沉沉,遊戲?”
他一遍一遍地確認。
我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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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頭訕笑一聲:“周小姐果然一點沒變。”
我又後退一步,卻沒注意到身後已經沒了退路。
猝不及防地我摔進了沙發裏。
柔軟的絨面將我包裹。
許意林居高臨下:“遊戲,讓你來幹什麼?”
“找……找……找前任複合。”我頓了又頓,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許意林沉默地看了我良久。
漆黑的瞳孔,映著我的影子。
我被逼進窮巷,絕路之地,心裏卻莫名地生起一絲希望。
屋內突然靜下,隻有我和他的呼吸聲。
良久……
“我拒絕,周沉沉,遊戲結束了。”
許意林轉身看向窗外。
星空寥寥不見星星,隻有一望無際的黑色,遠處的高樓大廈沒有一盞燈。
我陷入沙發,下沉。
呵,我怎麼會希望他答應呢。
“好,抱歉。”
意料之中的答案才對。
我從沙發中狼狽地起身,走向門外。
我被嚇到轉身。
許意林站在茶幾旁邊,襯衫被牛奶濺到。
壓制的怒氣被他全數發洩。
玻璃碎片四散。
“許意林。”我小心地喚他的名字。
他怒不可遏,不肯多看我一眼,轉身走進了房間。
現在,他厭惡極了我。
5
貓兒流浪,看見人就躲進花壇裏,謹小慎微。
我裹緊外套。
時顏給我打來電話:“對不起沉沉,我沒想到他還恨著你,我還以為……”
她一直希望我和許意林能解開誤會,她也沒料到一番好意卻弄巧成拙。
我無奈地笑笑:“沒事,本來就是無解的,不怪你。”
“那你怎麼回來啊,這麼晚了,飛機和高鐵都沒有票了。”
“我找個酒店先住著,你不用擔心我了。”
掛下電話。
C 市是著名的旅遊城市,時運不濟,沒有一家酒店有空房。
淩晨,隻有 24 便利店還在營業。
“喵嗚~”
我給流浪貓喂了個火腿。
吃完,它又身手敏捷地躲進草叢。
空曠的街道,隻偶爾有車輛經過。
陌生的城市,我竟然發現其實我和那隻流浪貓沒什麼區別。
許意林下車,他像是匆忙地換了一身衣服。
弄亂的頭髮都沒有整理。
他強硬地把我帶上他的副駕駛。
這次是我問:“去哪兒?”
這麼晚,他不用睡覺嗎?
“送你去 A 市。”
A 市和 C 市飛機兩個小時,可是群山圍繞,長途開車可是需要十個小時。
“沒必要,我可以等明天的航班,反正淩晨了,也快天亮……”
不等我說完,許意林自顧自地發動引擎。
他生硬地提醒:“安全帶。”
我回神:“哦,好。”
餘光掠過,他雙目血絲通紅。
是疲憊至極了,卻還固執地通宵開車。
他就這麼害怕我出事纏上他嗎?
我自嘲地笑笑。
也對,我可是他瘟神一樣的存在。
隻要我出現在他身邊,他就沒有好事發生。
他應該巴不得我永遠不要再出現了。
平安地把我送回家,他已經仁至義盡。
我在妄想什麼。
A 市還有一大團爛攤子等著我,我不是不可一世的周家公主,不能像從前那樣胡攪蠻纏,蠻不講理。
6
高速路一路暢通無阻,山林寂靜。
天亮了。
許意林電話響起,他沒戴耳機。
“喂,意林。”
是個女生的聲音。
許意林淡淡地“嗯”一了聲,卻沒有一絲面對我時的不耐煩。
“今天招標會上我們擬定的合同和計畫需要開個早會商議一下,大概七點開始,你能不能來?”
許意林回答:“今天的招標會你幫我盯著吧,我不在 A 市。”
“你不在?這麼重要的會議,對家都是全副武裝,打價格戰、打資源戰,沒有你來定奪我們群龍無首的,許意林,這麼多年的心血不就是為了今天嗎?”
政府的投標,對一個剛興起的公司,可是能跨越幾個臺階的進步。
許意林沒給她商量的機會:“昨天定下的方案我都看過了,隻要你們按照流程走,就不會有差錯。
“許梵,拜託你替我坐鎮一下。”
最後一句話,從他嘴裏說出來。
是讓人心口一軟的溫柔。
他這麼尊重的人,應該是和他風雨扶持的夥伴吧。
等他掛了電話。
“抱歉,又耽誤了你,我不該貿然來找你的。”
許意林突然冷呵:“你耽誤過我的還少嗎?”
“……”
我兀自垂頭。
我的驕傲和自尊在他面前,已經蕩然無存。
甚至連句抱歉我都沒辦法說出口。
太多事,不是輕飄飄的對不起就能勾銷。
我再沒資格。
“許意林,我不會再來打擾你的,我保證。”
劃清界限,永遠。
我不會礙他的眼。
過往就應該永遠成為過往,突然從記憶裏跑出來都是唐突。
他的生活重回正軌,溫馨美好,事業蒸蒸日上,有一同奮鬥的好友。
他已經可以很好地生活,在沒有我的日子裏同樣開心充足。
周沉沉,你該消失的。
許意林沒有任何停留,直接掉頭原路返回。
7
“周沉沉,你不要命了!”
三個月,時顏又來醫院幫我出院。
我淡淡地一笑:“這筆訂單如果成了,父親的產業就沒那麼艱難,好歹不用再看叔叔他們的臉色。這很值得啊。”
時顏瞪了我一眼,嘴硬心軟:“值什麼值,身體健康換工作?我看是得不償失!
“最後一次,最後一次行不行?”
我知道她不過是心疼我。
時顏翻了個白眼:“你就哄我吧,下一次還是要我來,我都在你媽面前撒了多少謊了,你這剛出院,明天的慈善晚宴怎麼辦啊?”
我挽住她的手臂:“當然是要去的。”
時顏蹙眉,十分不悅。
她肯定是要教訓我了。
我忙道:“我不喝酒,保證不喝。”
時顏不信:“周沉沉,再騙我是小狗。”
“嗯嗯,小狗小狗。”
走出醫院,外面應該是剛剛下過雨。
我搖頭:“不去了,我好久沒去見父親了,送我去墓園吧。”
時顏歎了一聲:“好。”
工作日的墓園,清靜無人。
原本溫潤慈祥的父親現在隻有一張定格的照片。
被印在墓碑上。
雲京最刁蠻任性的小公主周沉沉是他寵出來的。
甚至可以說,在遇見許意林之前,父親從來沒有拒絕過我任何請求。
他苦口婆心地勸我,一個窮小子展現出來的愛意不是十分真心。
他說一個人從什麼都沒有變成一個什麼都有的人,整個人全都變。
所以他極力地反對我和許意林之間的感情。
甚至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父親找上了許意林。
我執迷不悟,他就讓許意林知難而退。
可是父親沒想到,許意林對我的決心,比我的決心更大。
即使說出了讓他在雲京寸步難行的話,許意林都不曾對我後退。
他差一點就用雷霆手段,針對上許意林的家人。
他說公主受不了苦日子,養虎為患更加危險,許意林是一個有野心的人。
除非折斷他天之驕子的雙翼。
可是許意林那樣優秀的人,怎麼能被囚住。
等我發現的時候,我來不及和許意林解釋,隻能用那樣的方式讓許意林死心,然後阻止父親的行動。
在警察局的時候,我哭著說:“父親,我不明白。”
父親說,我以後肯定會懂的。
墓園開始下起綿綿細雨。
這一次我沒有帶花來看他。
“他離開我過得非常好,他現在財富、地位非昨日可比,可是我不配出現在他身邊了。
“是我負他,誤他。
“如今我們的公司也有了新的開始,您的心血我努力地守住了。
“我和他天各一方,都有各自遠大的前程,這是您當初想看到的嗎?”
雨水細細地飄在大理石上。
時光如白駒過隙,物是人非。
“呵—”我自嘲地一笑,釋然道,“女兒可能走不出來了。”
“但是那又怎樣呢。
“相逢已是上上簽,愛而不得才是人間常態。”
我拭去照片上的雨水:“父親,很抱歉,女兒沒有你希望的那樣堅強。”
可是我不想再為難自己了。
忘不掉他,我懶得掙扎。
我已經完完全全地從他的世界退出,我和回憶擁抱生活。
時顏舉著傘在等我。
我眼眶還微紅著。
她問:“哭過了?”
我整理一下情緒,笑笑:“嗯嗯,每次來不都這樣嘛。”
她眼眸閃過一絲心疼:“你和許意林之間,徹底地結束了嗎?”
我點頭:“結束了,但是我也不去強求自己去忘記他了。
“還好,上次見面他對我還保留了一絲餘地。”
時顏拉開車門:“你啊,你們啊,隻能說一句世事無常。”
世事無常,世態炎涼。
誰能想到許意林走了沒多久,周氏就出了這麼大的變故。
“擁有過就行了,何必佔有強求。”
時顏淡淡道:“你看得倒是開,明天答應我的事可別忘了。”
8
不在慈善晚宴上喝酒?
我挽起長髮,慈善晚宴可是一場名副其實的招商活動。
怎麼可能不喝酒?
我心中暗暗地對時顏道歉,一邊坐在臺下想著去敬哪位商業大亨的酒。
頂好的招商引資機會,我相信時顏一定會理解我的。
我心裏的算盤剛開始撥動。
燈光聚集的臺上,主持人突然宣佈了一個新消息。
“這場晚宴我們還有一位貴賓,是來自 C 市一位年輕有為的總裁,短短三年就成了行業新貴。
“讓我們歡迎,許意林許總!”
侍應生正端著酒從我面前走過。
紅酒被我拿在空中。
意識卻被“許意林”三個字猛地炸響。
我空白了一瞬。
卻看見許意林從容不迫地走上講臺,矜貴風範盡顯,站在聚光燈下,毫不遜色在場的所有人。
他終於站上了萬眾矚目的高臺。
這場頂級的慈善晚宴,他被當成貴賓,說明他的地位得到了雲京資本家的廣泛認可。
在這之後,他的事業將沒有上限,所有人的資源都會為他傾斜。
許意林矜貴有度,談笑風生。
臺下看向他的人都難掩欣賞之情。
我手中的紅酒杯差點脫力,忙穩住杯身。
侍應生問:“您還沒喝,需要我給您換一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