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看到他那冰冷的,隻活在自己世界的模樣,我的心裡就堵得慌。
久而久之,我回家總是很晚。
今天,是認定了蘇弛不會回家。
江知語都回來了,他又怎麼會回到我們的家呢?
我煩躁地拂過長發,腦海都是蘇弛和江知語肆意翻滾的模樣。
胸悶得不行。
一路油門踩得飛快。
隻想快點到家,把那狗男人的東西都扔出去。
從此一刀兩斷。
卻不想,開門打開燈後,赫然入目的,就是蜷縮在沙發一角的蘇弛。
他平日喜歡翹二郎腿,或是懶散搭著雙腿。
永遠一副漫不經心的漠然神態。
像這樣小心又緊張地把自己蜷縮起來。
我隻見過兩次。
一次,是在他母親去世後。
一次,是在他父親有了第二個寶寶,全家移民國外拋下他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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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每次這樣,他都是在害怕。
親人的逝去,拋棄……
那這次,他在害怕什麼呢?
明明,他愛的人已經回來了啊?
燈光亮起,他微微抬起頭。
我們在燈火通明中赫然對視。
他額間碎發散亂著,眼眶微紅,活像隻被人拋棄的可憐小狗。
連聲音好像也要碎掉了。
我從沒見過這樣的他。
「所以,你跟我離婚,是因為周巖嗎?」
「老婆,」他低低地叫我,可憐又無助似的:「連你,也不要我了嗎?」
11
男人蜷縮在角落,頭一下一下朝下點著。
我這才發現,他是有些醉了。
地板上幾個空空的酒瓶,無不顯示剛剛男人喝了多少。
也是。
要是不醉,怎麼可能叫我老婆。
我忍著內心的失望,嘆了口氣,還是上前扯住他的手臂。
「好了,回房睡覺。」
蘇弛不依,反而一把將我扯到了腿上。
「睡什麼睡!」
「老婆都要跑了,我還睡什麼。」
他語氣委屈,像小朋友抱著玩具似的緊緊抱著我。
還把頭埋在我肩頸處,蹭來蹭去。
我還是忍不住笑了。
這男人,喝多了,還有點可愛。
倒是絲毫沒有平日裡冷漠高傲的模樣。
我不由得放軟了語氣:「那你要怎麼樣才能睡覺?」
他抱緊我:「不許離開我。」
「好吧,不離開,可以去睡覺了嗎?」
他抱得更緊了:「騙人。」
「你們都騙人,都會離開我……」
聞言,我微微一怔。
你們……
是說江知語嗎?
他現在這樣醉酒挽留,是因為我像江知語一樣離他而去,再一次有了被拋棄的感覺,所以才舍不得。
而並不是,因為我。
心裡那根刺像是舊病復發,再一次開始隱隱約約地疼。
良久,窗外一陣涼風襲來,指針滴滴答答轉到了凌晨十二點。
看著男人微微蹙起來的眉頭,酸澀的疼痛還是被鋪天蓋地的情感遮蓋。
這樣睡,會著涼的。
算了。
我抬手,抱住了男人。
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也是第一次放低了聲音,輕聲哄道:「回去睡覺吧。」
「不會離開你的。」
反正,他醉了。
明天睡醒,什麼都不會記得。
我也什麼都沒說過。
12
蘇弛確實喝了很多。
久違地比我起得還晚。
他起床的時候,我已經拎包準備去上班了。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我出門的身形一頓。
想到昨晚他緊緊抱著我睡了一夜,呢喃著要我不要離開他,臉色忽然發燙。
心髒也是撲通撲通直跳。
明明,什麼都做過了。
但這種類似於熱戀情侶才有的舉措,還是讓我內心起了一陣又一陣的漣漪。
我並不是個擅長表達情感的人,也非常非常害怕尷尬。
此刻,握緊了門把手,感受著身後的炙熱目光,卻還是沒有回頭。
隻開口道:「下次別喝那麼多酒了。」
對身體不好。
下半句,我並沒說出口。
言畢,就想出門,卻被身後的男人一扯。
下一秒,就被抵在了門上。
蘇弛酒醒,一雙好看的眼睛還是懵懵的樣子。
他看著我,很認真地問:「你不喜歡我喝酒是嗎?」
「不喜歡我昨晚那個樣子?」
我和蘇弛,小時候是死對頭。
長大了是貌合神離的夫妻。
兩個人都不是情緒會浮於表面的人。
他這樣直白地問,瞬間,我也怔住。
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蘇弛卻當我默認了。
「好,那我下次不喝了。」
「那你喜歡什麼樣類型的?」
他認真問著,眼神澄澈。
就像個在課堂上舉手回答問題的小朋友。
「你喜歡什麼類型,我都可以嘗試改變。」
「隻要不離婚。」
13
隻要不離婚……
蘇弛,你到底是害怕分離,拋棄。
還是害怕失去我。
一上午,我腦海裡全是蘇弛執拗說著不離婚的畫面。
反反復復,佔據了我所有的理智。
「江總!江總!您對碎夢影視劇改編還有什麼意見嗎?」
助理叫了好幾聲,我的思緒被拉回。
目光落在會議室正中央正在放映的 ppt 上。
碎夢影視劇改編。
這是公司最近的一個重要項目。
本來,影視業隻是江氏集團一個並不重要的小小分支。
但,前幾天公司高層小孩在學校霸凌其他同學被曝光。
子不教父之過。知名公司居然僱佣這樣小孩的家長。
一時間,網絡卷起了千層浪。公司名譽急轉直下。
除了辭退那個員工,還要挽回聲譽。
於是,我們決定推出一部反對校園霸凌的電視劇。
由網絡作家過見的知名小說《碎夢》改編拍攝。
這是近期公司最重要的一個項目。
本來,我不該有任何反對抵觸的意見。
可……目光落在作家姓名的那一欄:江知語。
過見,就是江知語。
「《碎夢》交給自家公司拍,我沒什麼意見。」
「但是,我有一個要求。」
和作者商量合作事宜的會議,江知語姍姍來遲整整半個小時。
往那一坐,卻是率先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這部影視劇的音樂合作,我已經找好了合作的歌手。」
「這塊,你們不能管。」
聞言,助理禮貌詢道:「這倒是沒什麼問題。」
「但還是要問一下您尋找的是誰?」
「畢竟這部劇涉及到很多輿論,我們還是要小心把控。」
江知語擺弄著新做的指甲,淡淡斜我一眼,悠悠開口。
「蘇弛。」
14
「他已經答應我了。」
江知語抬眸,似笑非笑地睨著我。
畢竟,誰不知道我和蘇弛是夫妻,又剛剛發生了昨天在舞會的一幕。
一時間,不少好奇八卦的目光全都無聲盯在了我身上。
蘇弛是最討厭亂七八糟事情的人。
他自己的事情,他都很漠然,對什麼都不太上心。
能出手幫江知語,兩個人關系已經不言而喻。
頃刻間,內心最後那點拉扯心神的糾結也煙消雲散。
我無謂一笑,將合同往江知語面前一推。
「你能自己找好最好。」
「省錢省事,籤吧。」
江知語神色微微一愣,像是沒想到我會有這麼平靜的反應。
她好像驀然失去了興趣似的,抬手籤了合同。
等會議室眾人散去,她又不死心地開口。
「你什麼時候跟蘇弛離婚?」
「霸佔他這麼多年,也該還給我了吧。」
她咄咄逼人,仿佛我是那個破壞他們感情的罪魁禍首。
可是當年,明明是她拋棄蘇弛出國。
而且,蘇弛是個人,不是個物件。
怎麼能隨意地被霸佔來霸佔去。
但我太知道江知語的脾性,從小到大,她最喜歡沒事找事。
一旦惹怒我,她的情緒就會愈漲愈高,最後必須把爸媽都拉過來,徹底打倒我才算罷休。
所以,我垂眸,並沒接她的話茬。
不疾不徐道:「離婚協議書已經給蘇弛了。」
「他什麼時候籤,我什麼時候離。」
15
江知語一拳打到棉花上,沒趣似的離開了。
我整理下思緒,還是埋首投入到工作中。
我討厭自己的情緒被影響,工作和學習一直是我最好的避風港。
一連好幾天,我每天加班加點地幹活,甚至住在了辦公室的休息室。
蘇弛一反常態地每天都給我發微信,都是些有的沒的,還問我什麼時候回家。
一點都不像他平時的做派。
我搞不懂他想幹嘛,也實在懶得去想。
隻全身心專注於工作中。
想著時間長了,蘇弛接受離婚的事實,反應幾天也就好了。
畢竟,他並不愛我。
卻不想,我不回家,他倒是來了。
幾天不見,他看起來好似神色有些疲憊。
見到我的剎那,眼睛陡然亮了亮。
「我來接你下班,爸媽說要回家吃飯。」
怪不得。
當初我費盡心思拿出一千萬要和蘇弛結婚,作為要求,我至今還在給我爸媽打工。
現在一說離婚,不知道他們還要怎麼跟我鬧。
思至此,我沒再跟蘇弛唱反調,簡單收拾下東西,乖乖上了他的車。
如果……我要是知道一會在車上會發生什麼。
打死我,也不會上這輛車。
16
剛一上車,蘇弛遞過來冒著香氣,熱氣騰騰的一個紙袋。
「你最喜歡的那家泡芙。」
「剛剛買的。」
我接過來,香氣撲鼻,絲絲縷縷的甜在舌尖四溢開來。
我驀然想起,剛結婚的時候,蘇弛也會按時按點接我下班。
跑很遠的地方為我排隊買甜點。
但他永遠神色淡漠,也不怎麼說話,像是在完成任務似的。
看得我內心堵得慌,索性讓他別再做這些事。
久而久之,我們關系好像就越來愈疏遠。
我突然意識到,也許我和蘇弛是有感情的。
但我們都太像,不愛表達。我摸不透他的心思,他也不會過多跟我說什麼。
注定,不合適。
寂靜的車廂,晚風灌進來,我思緒起起伏伏。
我們在夜色車流中緩慢爬行,跟世間任何一對尋常夫妻都無異。
蘇弛忽然鮮少地沒話搭話。
「最近工作很忙?」
「是不是你們公司出的那件事,解決得好嗎?」
他淡淡開口,明明神色也沒什麼異常。
但,一提到公司,我就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江知語。
還有,他和江知語私下合作的事情。
他從來不過問我工作的事情,這次一反常態地詢問,是因為江知語嗎?
是害怕他們的項目不能正常進行嗎?
努力平靜的情緒,忽然被人狠狠一扯似的,一股火無聲無息冒了上來。
我把吃到一半的泡芙扔進袋子裡。
動作很大,蘇弛忍不住轉頭看我一眼。
我冷冷道:「很忙。」
「所以你趕緊把離婚協議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