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要和養父母進去,就見沈雲汀從旁邊的房間開門出來。
「怎麼這麼吵。」
養母安慰的話卡在喉嚨,指著哥哥一臉驚悚:「你怎麼在這。」
「我怎麼了?」
沈雲汀不明所以,他的視線轉移到養母懷裡的女人:「莉莉?我還以為你走了。」
他泰然自若不像撒謊。
所有人尤其是養父母震驚著盯著哥哥反復確認。
如果眼前的是他們兒子,那屋裡的……
不知為何,我有種報仇後的快感。
偷雞不成蝕把米。
一番了解後,原來是沈雲汀出去取東西沒想到進錯房間。
屋裡醉酒的男人見有美女主動投懷送抱也沒多想。
一陣激情後才覺得不對勁。
沈雲汀當著眾人面攬過責任。
莉莉他會娶。
本就了解沈雲汀為人的,更是對他高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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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善,溫雅。」
贊美詞滔滔不絕。
沈雲汀站在這些輿論中央,雲淡風輕。
人群散去,沈雲汀跟著消失。
等我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坐跌坐在浴室地上,手裡還纏著紗布。
我以為養母的藥沒下成功。
沒想到,他中了藥還能如此淡定。
哥哥,你是不是不行……
我想嘲笑他,但他根本聽不見。
我默默蹲在他的對面伸手想要撫平他眉宇間的愁容。
「林鶴你到底在哪。」
我聽到他低聲呢喃。
觸碰他的手緩緩垂下。
哥……
我已經被你殺死了啊。
不過我不怪你。
畢竟我的命就是你救的。
9
其實ṱü⁻我一直都知道我和沈雲汀,雲泥之別。
要不是因為他過於善良,我倆也不會認識。
六歲那年,我因為偷東西被孤兒院院長打到半死扔進垃圾堆。
我都做好要死的準備,是沈雲汀和他朋友偶然路過聽到垃圾桶有聲音。
他朋友拉著沈雲汀就要走。
「別看了,萬一是騙子拐賣小孩怎麼辦。」
沈雲汀一臉正義的說:「那我更要救。」
當他發現我後,豆大的眼淚啪啦啪啦掉。
「疼嗎?」
我打量一眼不知道從哪冒出的富家小少爺,還是回答:「不疼。」
我沒說謊。
總被打,身體已經麻木到根本感受不到疼了。
他朋友指著我的臉驚叫:「你看他臉上被人寫了個偷字,肯定是偷人家東西被人打了。」
「我們還是快走吧。」
我覺得他的朋友太聒噪,而沈雲汀又一臉心疼盯著我,讓我渾身不舒服。
我用最後力氣,呲牙學著院長罵人的語氣:「哪來的孫子,看夠了就趕緊給爺滾。」
被我一通亂罵後他倆竟然真的走了。
甚至那個揚言說要救我的少年連頭都沒回一下。
我躺在垃圾桶望向天空,心裡默默算計,等傷勢好了,一定要去孤兒院點把火,燒死那些曾欺負我的人,最後在狠狠折磨那位巴不得我早點死的院長。
我想著一步步該怎麼去做,直到那張比女孩還要好看的臉又一次撞進我的視線。
他的臉擋住那片被夕陽染紅的天空,也擋住在我心底悄悄滋生要報復所有人的黑暗。
他找來他叔叔,是一個很有名的醫生。
他叔叔被氣笑了:「你讓我給這個沒人要的小崽子看病?
沈雲汀堅定的點頭:「醫者仁心,叔叔幫我。」
在醫院裡,我盯著被石膏板綁成粽子的手,問他:「為什麼?」
他摸著我的頭露出世上最好看的笑容:「當然是為了讓你活著。」
可惜我還是死了。
如果知道最後會死在他手裡,我想當初我根本不會讓他救我。
那麼溫柔的人,是我弄髒了他的手。
10
第二天早上他和女人訂婚的消息已經傳遍全國。
在一堆親朋好ŧŭ̀ₒ友的祝賀中,沈雲汀卻從養母那偷拿到鑰匙。
打開我的房間。
他焦急的在翻找什麼。
我的東西不多,有些還是哥哥送給我的。
屋內一目了然,不大一會就翻完了。
他失望要走的時候,看到我書桌臺上的相框。
上面的照片是他十七歲那年得知我和他考上同一所大學後我偷拍的。
照片裡隻有他一個人,笑容燦爛,為我自豪。
突然照片上的臉被淡淡暈開。
我下意識看向沈雲汀的臉。
他雙手用力捏著相框,眼角通紅。
但我現在沒空理會。
他已經發現相框背後的秘密。
上面某處被用膠帶遮擋的字,撕開後清晰可見。
「你隻能是我的,也隻會是我的。」
心中的小秘密到底還是被發現了。
我心提到嗓子眼。
不敢去看沈雲汀的表情。
相比幹淨純潔的沈雲汀,我就像在無光生活的臭老鼠,想要觸碰他可又怕被他窺探到我齷齪的內心。
盡管我極力克制某些骯髒的欲望,可陽光無孔不入,那些心裡的陰暗在光照下像雜草般瘋狂生長。
沒人知道,活著時候,我每時每刻大腦裡都在計劃怎麼獨佔他。
後來他生病了。
養母把我和他關在一起。
我甚至覺得是幸福的,那是我可以正大光明窺探他的時候。
要不是有那些鎖鏈束縛,以及監控器外的養母,我都忍不住想要翻身將他壓下,親吻著告訴他,再弄疼點也沒關系。
這樣陰暗骯髒的我,滿腦子都是存在對他妄念。
也許沈雲汀知道我被他殺死後,也會像養母那樣。
「這種垃圾早就該死。」
11
沈雲汀握住相框走回自己屋子。
靜靜摸著相框上飛揚跋扈的字體。
我知道他現在一定氣憤極了。
現實版農夫與蛇。
隻不過我這條被他救過的小蛇,不是想咬他,而是想把他拆入腹中。
養母過來詢問他婚禮想要怎麼辦。
他收起相框微笑:「一定要給莉莉最盛大的婚禮。」
養母欣慰的笑了。
哥哥故作不在意問:「林鶴呢,他會來參加我的婚禮嗎?」
養母臉上的笑不知該不該收回。
「聽說那小子已經和富家女結婚定居國外了。」
「他連婚禮都不通知你,根本沒把你當哥哥。」
「媽知道你重情義,但那小子不值。」
哥哥淡淡「哦」了一聲。
我的心沒由來抽搐。
是啊,像我這種覬覦他的瘋子還是早忘了好。
好。
他幸福就好。
往後一段時間,沈雲汀異常忙碌。
不光開始接手公司上的大小事務還要操心婚禮。
他不再張口閉口問我的消息。
養母也徹底放下戒心。
12
其實沈雲汀一直在調查我的下落。
他去參加會議的路上,突然接到一通電話。
他讓司機緊急掉頭。
那是一條藏匿在大學邊蜿蜒排排的矮房子。
是我曾經租用畫室的地方。
如果說相框是我壓抑心底的黑暗。
那麼那間畫室,是我對沈雲汀近乎瘋狂的愛。
我素來愛畫畫。
因為沈雲汀喜歡。
他告訴我他最喜歡的就是畫畫。
畫畫可以窺探內心的世界。
但他不能畫,他身為家族繼承人,從小就有自己的命運。
他說他的母親決不允許一個畫家成為繼承人。
說這話時他整個身影籠罩上一股淡淡的悲傷。
我心疼了。
我說:「我喜歡,教我吧。」
他握著我的手一步步教我如何畫人物的眉眼,如何去感受風景畫中的意境。
我什麼都沒學會。
我隻明白,人體本身才是最美的。
所以當畫室老板顫抖的把那些不堪入目的畫送到沈雲汀手上的時候。
我好像又死了一次。
「這是林鶴畫的……」
他憋紅了臉才說這麼一句。
回到家他把自己鎖進房間,思緒還沉浸在我那些不入流作品所帶來的震撼。
各種姿勢。
兩個男生以最原始的狀態。
沒有任何遮擋。
在畫裡他們仿佛進行著盛大的狂歡。
禁忌的刺激淋漓盡致體現出來。
雖然我留了一手,沒有畫臉。
但通過身體上某些標記……
哦,差點忘了,他已經不記得我身上獨有的那個胎記。
心裡的大石頭終於落地。
這就好比死前沒刪幹淨瀏覽記錄和聊天記錄一樣。
至少要留點清白在他心裡。
我本想和他一起看完這些畫的,可我的眼皮在打架。
不知為何,這兩天我能感受到靈魂逐漸透明。
甚至有的時候我沒有辦法跟沈雲汀出去太遠。
也許到了要走的時候。
我索性倚靠在他肩膀上。
閉上眼,享受慢慢流逝的時光。
13
沈雲汀的臉不自覺浮現眼前。
清冽又溫和,眼裡透著耀眼的光。
他總是這麼溫柔平和的看待每個人。
他覺得世界上一切的「惡」都不是出於本心,每個人做每個事都有自己的道理。
我還記得沈雲汀第一天領我回到這個家的時候。
他緊緊抓著我的手,告訴我別怕的同時,自己手抖的控制不住。
他不知道,我已經被養父母拋棄過三次。
所以我根本沒抱有希望。
孩子向來Ṭû₁要聽大人畫。
即便沈雲汀想要,最後決定權還是要在這家主人手上。
事實證明我低估了他,也低估了養父母對沈雲汀的寵愛。
他說:「媽,我想要他做我的保鏢,您能收他當養子嗎。」
養母直接點頭答應。
收留我這件事,就好比養個貓狗那麼簡單。
去孤兒院辦領養手續的時候,養母特意叫了好多記者報道新聞。
以前我還以為是對哥哥的重視。
死後我才明白他們是想利用我留個好名聲。
院長看他們來頭不小,怕得罪。
鏡頭面前隻能實話實說。
「林鶴這小子手腳不幹淨,上一個領養他的那家人就因為這點才把他退回來。」
養父母問我:「是嗎?」
我沒回答,即便說了也沒人相信。
一旁的沈雲汀連問我都沒問,直接替我發聲。
「阿姨您有證據證明他偷東西嗎?不能因為大人的一面之詞就斷定孩子是過錯方,也許他們是有別的原因。」
他鼓勵我說,我還是沉默閉口。
如果我說,是保姆和男主人苟且被我撞見怕事情敗露才隨意編造理由把我送回來,誰會信呢!
他們隻願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東西,從來不管事情真相。
以前我討厭他高高在上聖人的嘴臉,做了很多過分的事。
掰斷他的畫筆,把他要演講的文章換成有色小說。
還強行拍他照片逼他籤名,賣給學校那些花痴女。
直到後來我發現真的有人喜歡他的時候。
我慌了。
他應該是我的才對。
那種對他有著近乎變態般的肖想,佔有欲。
讓我內心止不住叫囂,要把他帶回家藏起來,狠狠欺負。
想要看他愛笑的眼睛疼Ţū́⁸出淚花。
不斷對我求饒。
14
醒來後房間裡已經沒有沈雲汀的影子。
但被風吹到腳邊的畫,讓我猛地清醒。
那張張骯髒不堪的畫已經被填上眉眼。
出神入化的神態,讓人很難認不出來是誰。
畫上是我和他。
這些畫。像一張張被寄出去的告白信。
有了回音。
原來他一直都知道。
沈家老爺子宣布沈氏繼承人那天,正好趕上公司新型研發產品大賣。
高利潤高回報,引得平民老百姓都爭相搶購。
沈家老爺子坐在中間十分自豪。
哥哥就在一旁,身穿黑色工裝,柔順的短發梳得一絲不苟。
赫然一副商業精英。
他終於完成養母重託,第一次和沈老爺並肩站在一起。
養母哭成淚人。
養父也欣慰鼓掌。
就在沈雲汀上臺演講時。
外面突然嘈雜。
一群人不顧保安阻攔衝了進來。
領頭的兩人舉著白條,碩大的黑字訴說著他們的不忿。
「還我兒命。」
那幫人哭聲喊聲亂作一團。
為首滿鬢斑白的中年婦女,痛哭指向沈雲汀:「是你們逼死我的兒子,不還我兒子命,我今天就死在這。」
滿座都是上流社會的人,從沒見過市井上摸爬滾打的手段。
不由都愣在那。
沈雲汀目光清冷,往日溫和不復存在,他居高臨下勾起一抹冷笑。
「你兒子是誰我都不知道,怎麼還?」
15
一句話直接佔回上風。
看戲者全都偏向沈雲汀。
「我們沈總從來都是菩薩心腸,路邊的鳥窩壞了都要上樹補上,你們怎麼睜眼說瞎話。」
「是啊,未婚妻綠了他都能忍,就怕流言蜚語敗壞姑娘名聲。」
眼看婦女被保安拉走,她旁邊丈夫直接搶下沈雲汀手裡麥克。
大聲吼:「我兒子是林鶴,他被人販子拐跑以後我們找了他整整十八年,好不容易找到卻被你們逼死了。」
一張死亡證明,被男人當眾打開。
一句話落下整個會場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