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個攝像機齊刷刷對準男人。
有認識我的,忍不住壓低聲音議論。
「是啊,這麼大場合怎麼沒見那個養子。」
「你這麼說,我也好久沒看到了。」
養母一時沒反應過來呆在那。
沈老爺子氣得拄拐站起來。
拐杖敲擊地磚,代表必須有個合理解釋。
還是沈雲汀從牙縫裡冷冰冰拋出兩個字:「證據。」
自稱我母親的人,哭到近乎崩潰。
「要什麼證據,屍檢報告裡白紙黑字寫著我兒身中 32 刀,刀刀致命,你還要什麼證據。」
「林鶴確實死了,不過是自殺。」
冷靜下來的養母,迎上沈雲汀探究的目光淡定撒謊。
我差點被氣笑,誰家自殺捅自己 32 刀。
「林鶴對我兒子有非常齷齪的想法。」
「他不光糾纏雲汀,還對他進行洗腦,想要威逼成為和他一樣的變態。」
「都怪雲汀太善良,才收留這個恩將仇報的惡魔。」
Advertisement
「雲汀敢怒不敢言,為此被他逼的大病一場。」
「後來他良心發現,自知有愧,希望用這種方式還清欠我的債孽。」
養母大言不慚,一副老天有眼的樣子。
呵。
我笑了。
死到臨頭糊弄鬼呢。
他們不知道,這倆人根本不是我的父母。
隻不過是沈雲汀為了得知我死亡真相僱的演員。
16
早在我五歲的時候我就親眼看到父母在眼前為了護著我躲避車輛,雙雙被撞進河裡。
那個肇事司機嚇破膽跑了。
五歲的我,站在河邊。
嗓子啞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我看到父母的衣服膨脹漂浮水面。
養母,你不知道吧,我早就沒有父母了。
被領回孤兒院那天我發誓我要報復世間所有的惡人。
我行為怪癖想法特例被同齡孩子孤立。
可惜胳膊拗不過大腿,那麼小的我根本沒辦法對抗大人。
我像個沒人要的垃圾,被人丟了一次又一次。
直到遇見我的光。
沈雲汀。
那個故作堅強內心早已滿目瘡痍的男生。
養母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沈雲汀想盡一切辦法調查我的下落。
發現我並沒有出國記錄。
最後在他朋友口中得知那天我告白後的事情。
他朋友好心告訴他:「你家收留的養子好像對你不太正常,那天看你的眼神我都後怕。」
「不過最近怎麼不見他出現?他去哪了。」
我哥沒有回答,臉上表情冷得嚇人。
他暗中詢問,當天目擊者。
後來還是那個對我告白的女生勇敢說出。
「那天我看林鶴把你拽到畫室。」
我哥調取監控。
恰巧那天損壞。
直到他發現我已經被銷戶。
那個對我還抱有一絲希望的人,第一次像孩子一樣潰不成聲。
他以為我是被養母害死。
所以才親手策劃了這場鬧劇。
「林鶴真的是自殺嗎?」
沈雲汀越過人群走向養母。
養母沒想到第一個質疑她的會是她那聽話懂事的兒子。
當即氣不打一處來。
「啪——!」
「我是你媽,你敢質疑我。」
一個巴掌落下,沈雲汀側了側腦袋,咧開嘴衝著他僱的兩個演員笑了。
顯然他已經知道結果。
「逝者已矣,你們開個價,多少錢盡管開口。」
沈雲汀優雅做請的動作,但充滿嗜血的眸子,讓我不寒而慄。
那個眼神我再熟悉不過。
是「他」。
不——!
不是已經治好了麼。
怎麼「他」又回來了……
那個表情轉瞬即逝,讓我恍惚間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17
沈雲汀的第二人格經過我多次接觸了解才得知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惡魔。
一個童年比我還陰暗帶有狂躁症的殺人狂。
有的時候,「他」折磨完我,會問我一些關於主人格的問題。
我身子成大字被綁在床上。
本來隱隱作痛的傷痕因為想到沈雲汀,也會沒那麼疼。
我告訴他,他的主人格是一個陽光善良不會被現實打倒的人。
每每這時候,他都會嘲笑反問「那怎麼有的我」。
是啊。
我也很納悶。
哥哥怎麼會突然生病。
原來一切都有跡可循,誰會無緣無故就生病。
隻不過他面對我時總是那麼耀眼。
讓我想象不到太陽墜入地獄後會是什麼樣子。
「他」說:「怎麼每次來受折磨的都是你。」
我呲牙笑:「因為我愛他,我怎麼會允許被人看到他這個樣子,不懂愛的家伙是沒法理解的。」
然後他像被我刺激到,不停用鞭子抽打我。
沒辦法。
如果第二人格出現後不讓他發泄,不光哥哥心裡會氣鬱成疾,還有可能讓「他」佔領主人格。
這幾天,我打起精神觀察沈雲汀的表情。
還好他和往常一樣。
仿佛我的死不過是小插曲。
養母怕他心中有隔閡,當天就跟他放下身段解釋。
「他死的太突然了,我怕你傷心。」
一副為他好的樣子。
沈雲汀眼眸平淡無波瀾,就像以前知道養母故意往流浪貓食物裡下毒一樣。
一笑而過。
可是人終究和動物不同。
平靜背後的洶湧,馬上就要降臨他們身上。
如果說那場繼承儀式的鬧劇是勝利前的狂歡,那哥哥和莉莉的婚禮,將是毀滅性的災難。
18
沈雲汀最終還是找到那間折磨我的屋子。
我渾渾噩噩醒來的時候,他正在那間屋子,拿著錘子砸心理醫生的手。
摔碎的電腦和散落一地的錄像帶。
證明他已經知曉全部。
沈雲汀揮著錘子先從心理醫生指根敲擊。
那麻木殘忍的臉和「他」重疊一起。
他用最溫柔的語氣問心理醫生:「到底用什麼辦法能喚醒【他】。」
沈雲汀居然想喚醒那個惡魔。
他到底要做什麼。
出於職業操守,心理醫生咬牙堅持不肯透露半句。
「疼嗎?」
醫生疼的說不出話隻能拼命點頭。
「不,你不疼,疼的是阿鶴。」
「他被他最愛的哥哥親手殺死,他該有多疼啊。」
「是誰教你要用這種方法治病的?」
每說一下,錘子就會敲斷一根指骨。
屋子響徹醫生慘叫後,全盤託出。
沈雲汀掸了掸被弄髒的衣服,優雅離開。
他終於要到了想要的真相。
19
馮家嫁女轟動全國。
這場中式婚禮不光有中外記者到場還特意設置實時直播。
養母臉上洋溢熱情的笑容,她扶著沈老爺走到主席,沈老爺也笑著與大家交談。
沈雲汀西裝筆挺神色淡漠,緩緩從遠處走來。
我像小偷窺探別人幸福,小心翼翼走到他身旁。
我試圖跟上他步伐,象徵新人百年好合的大紅地毯僅有我和他並肩而行。
如果可以,真想把時間停留在此刻。
我望著他冷峻的臉,想要把他最後的樣子刻在骨裡。
哥哥,我要走了。
我知道,阻攔你報仇的話,你不會聽到。
但我還是想說,我真沒你想的那麼好。
是你把我從無間地獄拉扯上來。
讓我有活下去的希望。
如果不是你,當初那個被人打的少年,恐怕就會像垃圾那樣停留在那腐爛發臭。
為你死是我心甘情願做的事情。
真的。
不要為我報仇好嗎,你不開心我也不會開心。
可惜他聽不到,永遠也聽不到了。
我看到本應該播放新人照片的屏幕,開始播放我被凌虐施暴的視頻。
養母的那些威脅醫生的話,一字不落出現在大屏幕上。
記者瘋狂拍照記錄。
養母命令保安過去關掉,無人去關。
養父沒了上位者的威風, 狠狠把養母踹到地上踢打。
緊接著有人通知養父母,沈雲汀為沈氏帶來高額收益的新型研發產品, 被曝出欺詐。
像是先安排好的那樣公司經營漏洞也被曝光。
沈老爺被氣暈倒。
養母養父毆打在一團。
現場糟的簡直不能再糟。
唯獨沈雲汀。
他像誤入戰爭的神明,站在新人宣誓的臺上,閉眼優雅的聽著臺下因他而亂奏起來的交響樂。
20
「你們真的以為我就善良嗎?」
沈雲汀把養父母綁到那間屋子, 同在的還有那個蜷縮角落已經不省人事的醫生。
養母被綁在那張我曾經躺過的床上,拼命掙扎求饒。
養父被他折磨暈倒在地。
「你想殺多少人告訴我,我現在就去給你弄來,求求你別殺我。」
養母以為他的兒子被第二人格控制。
「不、親愛的媽媽。」
「這才是我的本性。」
養母愣了。
她至死都不相信,她親手培養出來的兒子會是堪比變態的存在。
養母試圖找回哥哥的理智, 不停哀求。
鎖鏈在鐵床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
「媽是為你好, 林鶴他就是個變態, 他看你的眼神根本不對勁。」
「那麼惡心的人, 媽不為你除掉, 會害了你。」
「他不僅偷看你洗澡,還拍了下來。」
「他的手機上全都是你的照片。」
終於, 這些穢惡還是被層層撥開。
還好我死了。
我膽小轉過身不想知道沈雲汀在聽到這些話後會有什麼表情。
我和沈雲汀的房間相鄰,那些愛他愛到瘋的日子裡,我會故作不經意推開他的門。
他睡覺的樣子。
他看書的樣子。
甚至他洗澡時候, 我忍不住拿起手機。
我像個瘋子。
滿腦子想的都是衝進去狠狠弄哭他。
每個有他的夢裡,醒來身下都是一片湿潤。
近乎瘋狂的病態, 想要得到他的欲望。
那種愛而不得的折磨。
畫室裡若不是沈雲汀發病, 我將一發不可收拾。
「他喜歡你,為你死也算是成全……」
養母還想狡辯, 被沈雲汀一聲呵斥嚇得閉嘴。
「夠了,不要在打著為我好的名義來成全你自己。」
「你真想不明白我為什麼會生病嗎。」
「親愛的媽媽都是因為你啊。」
他殘忍笑, 又哭。
「媽媽。」
「想把他佔ŧů⁾為己有的那個人一直都是我啊。」
21
我瞪大眼,不敢相信看著他。
「從垃圾堆見到他的那瞬間, 那雙帶有對世間一切恨意的眸子, 我感受得到, 我和他其實是一類人。」
「媽媽, 你知道嗎, 你讓我親手殺死我最愛的人。」
「為了你那抬不上面的小心思, 你害死了他。」
「我怕你傷害他,一直隱瞞對他的愛, 可你還是不肯放過他, 」
「我該怎麼折磨你好。」
他把門關上。
房間陷入一片黑暗。
養母不敢喘氣,生怕被他發現位置。
不知從哪閃過一道寒光。
是一把水果刀。
「刺啦、」
肉與鐵器的摩擦。
哥哥他……
竟用自殘來召喚第二人格。
隨後整個屋子充滿哀嚎慘叫。
我聽到「他」發出驚訝的聲音。
「這次怎麼換人了?」
隨後像是想起來什麼, 揮刀的手更加興奮,
我想上去擁抱阻攔他。
我Ŧűₖ想告訴他。
這個結果我並不開心。
或許……
我就不應該出生。
父母不會為救我而死,哥哥也不會為我報仇和家人反目。
22
清晨陽光早早掛起。
陰暗壓抑充斥著血腥味的房間, 被一道光亮撕開。
我站在黑暗處, 感受著四肢逐漸消失透明。
遠處記者和路人在駐足圍觀。
看著一具又一具不完成的屍體從房間被抬出來。
我的目光定格在那張毫無生氣的臉,像被人用釘子釘在那一動也動不了。
沈雲汀終究還是用自己的方式為我報了仇。
我耳邊響起,某年他生日宴時, 注視著我眼睛唱的那首歌。
「你是他最恨的世界裡最愛的人。」
可是恨的人沒死成,愛的人沒可能——愛人。
「哥哥你會怪我不辭而別嗎……」
「我挺不到見你的時候了。」
「哥哥,我想得到你。」
「再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