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阿姨心有戚戚地回道:「我也有這種預感。」
「你看她那個好吃懶做貧嘴滑舌的樣子,跟你年輕的時候簡直一模一樣。」
周阿姨也感慨:「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說完才反應過來:「你說誰好吃懶做,誰貧嘴滑舌了!」
哈哈哈哈,這老兩口。
吃飯的時候,周阿姨冷不丁對我說:「小铱啊,等你和周寅結婚的時候我送你一套大別墅,寫你的名字。」
我和周寅還有些莫名其妙,怎麼好端端地說起這個。
就聽周叔叔欲蓋彌彰的試探:「對,這樣最好,現在的年輕人都不喜歡和長輩住在一起,是吧?」
哦,我和周寅對視了一眼,瞬間明白了他們的弦外之音。
「才不是,我和他們可不一樣,」我殘忍地打破了他們的幻想,一臉真誠地說:「我就喜歡和長輩住在一塊兒,我要是和周寅結婚了,我還和你們住一塊。周阿姨,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你們的!」
周叔叔瞬間愁雲慘淡,周阿姨跳起來跟我說:「退退退!」
哈哈哈哈哈,我越來越喜歡這老兩口了。
後來周寅跟我說他們這就叫惡人自有惡人磨。
在周寅一家三口的精心照顧下,沒到一個星期我的臉就已經恢復如初。
我和周阿姨的關系也越來越親近,她嘴上煩我煩得不得了,其實特別喜歡我。
就連和姐姐逛街都要帶我一起去,還一臉驕傲地和姐姐介紹:「這是寅寅女朋友小铱,漂亮吧,她還和朋友一起創業,粉絲可多了,可厲害了!」
Advertisement
周寅大姨嘖嘖稱贊,硬是把我臉皮這麼厚的人都誇得不好意思了。
這兩姐妹,真是性格迥異,一個傲嬌,一個如此直接。
逛完街後我們去喝下午茶,剛點好東西,迎面走來一個妝容精致的漂亮女孩熱情地和周阿姨打招呼。
周阿姨的反應卻有些不自在,女孩自來熟地在我旁邊坐下,饒有興趣地打量著我。
我還傻呵呵地衝她笑著,周阿姨對我耳語:「別傻笑了,她是寅寅之前那個相親對象。」
嗯?
女孩叫沈姣,果然來者不善。
大姨給我點了一份魚子醬沙拉,我第一次吃魚子醬,忍不住感嘆:「好好吃!」
沈姣聽後立馬誇張地捂住嘴,不可置信道:「你不會是第一次吃魚子醬吧!」
「是呀,我第一次吃。」我絲毫沒有感覺到尷尬。
沈姣卻像聽到了什麼笑話:「你竟然沒吃過魚子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寅大姨不悅道:「這可什麼可笑的,好吃的東西多了,你都吃過嗎?」
小芬也氣呼呼道:「就是!笑什麼笑。」
「我還以為周寅找了一個多麼優秀的女朋友,結果,」沈姣斜眼睨著我,嘲諷之意盡顯。
「你!」小芬怒氣衝衝地要反駁,我按住她的手,示意她我自己來。
「沈姣,你知道新民主主義革命開端的標志是什麼嗎?」
「啊?」沈姣一臉茫然。
我緩緩道:「精神越匱乏就越喜歡用單一的維度評價別人,你看我就不會嘲笑你,這就是我和你的區別。」
「什麼意思?」沈姣眼神中透著清澈的愚蠢。
「意思就是你的精神太匱乏了,該幹嘛幹嘛去吧。有空多讀讀書,豐富一下精神世界。」大姨好心地告誡她。
沈姣怒發衝冠,拍案而起,拂袖而去。
我開開心心地吃完了我的沙拉和小蛋糕。
倒是小芬和大姨很生氣,氣哄哄地罵沈姣狗眼看人低,硬要拉著我去珠寶店買兩件能撐場面的貴重首飾。
我是那種還沒進門就舔著臉跟長輩要禮物的人嗎?我爸從小就教育我做人要本本分分,絕不能貪圖蠅頭小利。
我態度堅決地拒絕:「大姨!周阿姨,你們聽我說,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我也不一定就嫁給你們家周寅,到時候分手了還得還,多麻煩,還是別買了別買了。」
周阿姨拖著我的胳膊:「放心,這是阿姨送你的,無論以後你倆怎麼樣都是你的。」
我立馬挽住她的胳膊一臉諂媚:「阿姨,我想要個項鏈。」
「買!」
我的神仙婆婆!
小芬給我買了一個翡翠手镯,大姨給我買了一副紅寶石耳墜,我們仨心滿意足地從珠寶店出來時,天色已暗。
本來還準備去吃火鍋,小芬突然指著遠處一個男人的背影問:「姐,那人是不是姐夫?」
大姨伸長脖子瞅了兩眼,臉色陰沉下來:「還真是,他身邊那個女的是誰?我怎麼沒見過。」
男人身邊的女人身姿綽約,挽著男人的胳膊巧笑倩兮,兩人親親熱熱地走進了我們剛出來的珠寶店。
我和小芬面面相覷,不敢說話。
大姨冷靜地撥通了她老公的電話:「你現在在哪裡?」
電話那邊沉默了幾秒才說:「媳婦兒,我在公司啊,怎麼了?」
「沒什麼。」
大姨掛斷電話,怒目切齒:「他居然敢出軌!」
小芬擔憂地看著姐姐:「姐······」
大姨深吸了口氣,迅速恢復了沉靜:「我沒事。我回去就讓律師起草離婚協議,可我咽不下這口氣!他居然敢騙我!結婚的時候我就跟他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沒有離異隻有喪偶,我今天不把他打的哭爹喊娘我的名字倒過來寫!」
「對!得出這口氣!」小芬也忿忿道。
大姨用期待又信任的眼神看著我和小芬,那一刻我感覺我就是關羽,小芬就是張飛,一定要輔佐大哥完成大業。
大姨胸有成竹地給我們部署任務:「小芬,你跟我正面應敵,假裝和他偶遇,分散他的注意力,小铱你繞到他身後,然後出其不意用頭撞他的腰,他腰上有舊傷,你狠狠地撞,先廢了他的戰鬥力,然後小芬你和我一起上。」
我和小芬一臉堅毅,「好!」
我們守在珠寶店,足足等了一個小時,大姨夫才和那個女人走了出來。
大姨和周阿姨立馬迎了上去,假裝偶遇,把他們引到偏僻的小巷,我按計劃繞到他身後,卯足了全身的力氣撞了過去,就在我的頭馬上撞到他的腰上時,他身邊那個女孩熱情地喊大姨:「舅媽,怎麼這麼巧?」
千鈞一發之刻,我當機立斷頭一歪,腰一扭,撞了個空,重重地摔在地上,
同時聽到大姨說「哎呀,鑫鑫,你去了一趟韓國怎麼變了個樣!」
嗚嗚嗚,我躺在地上傷心地想: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
原來大姨夫是和外甥女出來給大姨挑選生日禮物,想給她個驚喜,所以才沒告訴她。
最後,我被大姨和小芬扶回了家。
周寅憤怒又不解:「怎麼搞的!走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回來就把腰閃了!你們怎麼老是折騰她!」
大姨和小芬訕訕地低著頭,任他埋怨。
周叔叔也很擔憂地問小芬:「小铱怎麼就把腰閃了!多久才能好利索啊!她還要在我們家住多久啊!我真的不想再削蘋果了!」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我隻覺得他們吵鬧。
嗚嗚嗚,我想回家!
七
我被迫再次過上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
老周家已經被我馴服了。周寅白天勤勤懇懇地上班,晚上回來還要滿足我無理的要求,小芬榨的果汁也越來越好喝,周叔叔蘋果削得越來越熟練,脾氣也越來越好。
我貼了幾副膏藥沒幾天就已經活蹦亂跳了,本來都準備和他們告辭了,突然有一次午睡起來撞見周叔叔偷偷摸摸地吃藥。
我腦子還沒清醒居然大大咧咧地問:「叔叔,你不舒服嗎?吃的什麼藥啊?」
本來隻是隨口一問,可周叔叔一反常態支支吾吾敷衍了過去,我這才察覺出不對勁。
又陡然想起前段時間在家庭民主會議上周寅質問周叔叔:「你為什麼不能給我一點時間?為什麼要把我逼得這麼緊?」
周叔叔脫口而出:「因為已經沒有時間了!」說完後又立即找補:「你已經二十六歲了,我在你這個時候已經成家立業了!」
將這些細節聯系起來,我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可怕的猜想。
周叔叔不會是得了什麼重病所以才對周寅這麼嚴苛吧!因為他自己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不能再為這個家遮風擋雨,所以才逼迫周寅快速成長,看似不近人情實則一片苦心。
我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急忙去公司找周寅。
周寅原本還覺得不可能,可我將所有的細節條分縷析地闡述了一番後,他也疑慮起來。
我們決定直接找周叔叔問清楚。
出發前周寅突然握住我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說:「你要一直陪著我。」似問詢又似乞求,卻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說出。
我這時才察覺他並沒有表面看起來的那麼冷靜,他在害怕。
縱然他們父子有些嫌隙,但我知道周寅一直很崇拜很敬重他父親,一直努力想要得到他的認可。
周叔叔對他而言是想要逃離的桎梏,是拼命超越的目標,也是最值得信賴的依靠,是最讓人心安的存在。
如果周叔叔倒下了,我不敢再多想。
我能做的隻有抱住他,堅定不移地告訴他:「對,我會一直陪著你。」
我們急匆匆趕回了家。
「什麼?我生病了?還是重病?」周叔叔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
都這個時候了他還要隱瞞,我心痛地問道:「那你為什麼要吃藥?你吃的是什麼藥?」
周叔叔張了張嘴又閉上,眼神躲閃。
周寅擔憂地望著周叔叔,沒有說話,眼睛卻越來越湿潤。
我一臉沉痛:「周叔叔,你說呀,有什麼我們一起承擔,一起面對!我之前以為
你就是一個蠻不講理,專制霸道,不近人情,固執跋扈,自以為是,不可救藥的封建大家長,」
周叔叔的臉越來越黑,而我毫無察覺,仍然激動地說著:「但我現在明白了,你有你的苦衷,你之所以對周寅這麼苛刻,苛刻得像後爹,是因為你擔心要是有一天你不在了周寅沒有能力撐起這個家,對不對!」
我說得已經要掉眼淚了,周寅也滿眼淚花,周叔叔卻絲毫不為所動。
他冷冷地盯著我,目光冷酷如狗頭铡,讓我情不自禁打了個冷顫。
一字一句像從齒縫裡擠出:「我吃的是過敏藥!我對海鮮過敏,不想讓小芬知道我偷吃了兩隻螃蟹,所以我才背著她吃藥。我身體好著呢!」
我半信半疑:「那那次開會的時候你為什麼說時間不多了?」
周叔叔移開視線,垂眸盯著面前的地板,沉默不語。
「我就知道!周叔叔,你生病了對不對!嗚嗚嗚嗚!」
「別嚎了!」周叔叔厲聲道。
他深吸了口氣,忍不可忍中帶著些赧然:「那是因為我想帶小芬去旅遊,想讓他快點接我的班,早點退休!」
「就因為這個?」我有些難以置信。而周寅已經收起眼淚,還給我擦了擦臉,一副「對,他就是這種人」的神情。
周叔叔心虛地摸了摸鼻子:「還有就是,公司那幫元老,拉幫結派,倚老賣老,我又礙著交情不好說話,隻能讓周寅出面整治。那讓他去磨練磨練,不是一舉兩得嘛,對不對?」
他居然還想讓我贊同!
我一臉「你居然是這種人,虧我們還這麼擔心你」的表情憤慨地瞪著他.
周叔叔惱羞成怒,陰陽怪氣道:「對不起,我不僅沒病,而且我就是這麼一個蠻不講理,專制霸道,不近人情,固執跋扈,自以為是,不可救藥的封建大家長。」
我依然瞪著他,周叔叔一拍桌子:「還不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