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人群登時騷動起來,嗡嗡切切,蕭嫚看了宋凌雲的屍身一眼,道:“想來勾結的就是此人了。”
宋夫人目瞪口呆,隨即尖聲叫道:“你不要血口噴人!”
她激動地要撲過來撓蕭嫚,長公主輕輕抬手,立即有人把她攔住了,長公主復又問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蕭嫚略微側頭示意,有一名作婢女打扮的人上前,低垂著頭,有些緊張地道:“是奴婢親耳聽到的,姑娘把藥給了這位宋公子,讓他想辦法讓郡主服下,還說……說這藥是可以助興的。”
蕭嫚補充道:“她應該是騙了這位宋公子,這藥並非助興,而是有毒的。”
她說著,又看向宋凌雲的小廝,道:“所以你看見宋公子是自己把藥下在了酒水裡,對嗎?”
那小廝咽了咽唾沫,幹巴巴地道:“是……”
事已至此,圍觀眾人都覺得真相大白了,原來藥是宋凌雲自己下的,難怪這小廝一直吞吞吐吐,不肯直言。
有人忍不住唾道:“害人不成反害己,真是活該啊!”
“就是!”
“大概是老天爺都看不過去了。”
宋夫人也沒想到真相竟是這般荒謬,整個人都木了,僵在原地,一時間不知如何反應。
長公主的神色卻是變得愈發冷肅,沉聲問蕭嫚:“黎素晚人呢?”
蕭嫚面露躊躇,道:“她從方才起就不見了,大概是得知宋凌雲已死,便立刻逃了。”
黎枝枝從始至終都未發一言,隻是冷淡地看著她,蕭嫚似有所覺,抬眼看過來,輕聲慢語道:“好在郡主安然無恙,實在是大幸啊。”
聞言,黎枝枝微微一笑,道:“承蒙縣主惦念,我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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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嫚直視她:“希望郡主的運氣一直這麼好,次次都能化險為夷。”
黎枝枝唇邊笑意不散:“那就借縣主吉言了。”
不遠處傳來匆匆的腳步聲,鬧劇即將收場的時候,官府的衙役們終於姍姍來遲了。
長公主帶著黎枝枝乘車回公主府,一路上她的表情都是嚴肅而凝重的,緊緊抓著黎枝枝的手不肯放開,道:“我真不敢想,你當時去了會如何……”
黎枝枝連忙回握住她,安撫道:“沒關系,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麼?您不要太擔心。”
長公主卻依舊憂心忡忡,道:“也不知那黎素晚逃去哪裡了,她竟懷著這般惡毒心思,不過你放心,我已下令讓人去嚴查了,盡快將她抓回來,還有咱們府裡,也要讓人再篩查一遍,以防有心懷鬼胎之徒。”
“我覺得……”
長公主看向她:“怎麼?”
黎枝枝搖首,道:“我覺得咱們可能再也找不到她了。”
……
晟王府。
幾名婢女正在廊下輕聲交談,但見前方有一行人過來,她們立即噤了聲,各個垂手而立,恭敬喚道:“縣主。”
蕭嫚並不看她們,徑自入了書房,吩咐道:“把何管事叫來。”
不多時,一個身著青衣的管事進來了,拱了拱手:“縣主,您叫小人?”
蕭嫚從書案上拿起一本冊子,道:“人呢?”
管事答道:“已經關起來了,在後園,就是一直鬧著要見您。”
蕭嫚頭也不抬,淡聲道:“處理掉吧。”
“是。”
蕭嫚想了想,又有些謹慎地道:“不要在府裡,把人帶出去。”
語氣輕描淡寫,就仿佛她說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隻貓兒狗兒似的,縱然是追隨她多年的何管事,也覺得心中發寒,愈發恭順,道:“小人明白。”
他頓了頓,輕聲稟道:“劉伶先生說,畫已作好了,您要看看嗎?”
“作好了?”蕭嫚眉頭輕挑,將冊子放下了:“帶他過來。”
下人去了,片刻之後復返,帶著一個中年男人,作文士打扮,懷裡抱著一個卷軸,進來就向蕭嫚行禮:“見過縣主。”
蕭嫚面上有了些笑意,道:“聽說先生的畫已經作好了。”
“是,您請看,”劉伶連忙上前,把懷中的卷軸放在書案上,緩緩展開,一幅雪景圖出現在幾人面前,他口中解釋道:“我琢磨了數日,遵照縣主的吩咐,這一筆一畫,都是參照著您給的那一幅圖演變而來的。”
蕭嫚雙目一眨也不眨地看著那雪景圖,伸手輕輕撫過,再三仔細端詳,有些不放心地詢問道:“不會有什麼問題?”
“絕對不會,”劉伶斬釘截鐵地道:“您仔細看,這些線條,這風格,與那幅圖如出一轍,恐怕作畫者本人來,都看不出什麼區別,小人作畫多年,摹過的圖沒有一千,也有幾百,以假亂真,從未被識破過。”
蕭嫚看了半天,沒發現有什麼問題,這才緩緩頷首,笑道:“這段時間辛苦先生了。”
劉伶在旁邊搓著手,嘿然一笑:“受人之託,忠人之事,縣主您滿意就好。”
蕭嫚取出一錠黃金來,親自放在他手中,道:“微薄酬勞,不成敬意。”
劉伶喜笑顏開,接了黃金,高興道:“下次若還有這樣的好差事,縣主盡管吩咐便是。”
待他一走,何管事看向蕭嫚:“主子,要把他也……”
“再等等吧,”蕭嫚的目光仍舊落在那一幅雪景圖上,雙眼微微發亮:“他若是聽話,就先留著,往後或許還有用,你找人把他看緊了。”
“是。”
第一百二十六章
黎枝枝和長公主回了府, 兩人又說了一會話,因著今日吃了不少酒,黎枝枝這會有些泛起困來, 長公主看出來了,便讓她去休息。
黎枝枝回了屋, 還未來得及睡下,便聽見婢女來稟, 說太子殿下來了。
她猶豫了一下, 還是換了衣裳,往花廳而去, 才到門口, 便聽見裡面隱約傳來長公主的聲音:“……怎麼能這樣?”
黎枝枝踏進花廳,長公主和蕭晏一起看過來, 話頭也不約而同地止住了, 大約是因為要入宮赴宴的緣故, 蕭晏今日穿了一件玄色的燕服,襯得他面如冠玉,俊美無儔。
這個顏色旁人穿起來,未免會顯得有些老成難看,可是穿在蕭晏身上竟意外的合襯, 透出幾分莊重內斂的氣質, 十分好看,就連黎枝枝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怎麼過來了?”長公主面露微訝,道:“不是讓你去休息麼?”
黎枝枝笑了笑,道:“聽說太子哥哥來了, 我過來打個招呼。”
“姐姐!”
蕭如樂飛奔過來, 撲入她懷中, 死死抱著她的腰,黎枝枝被她撞得猝不及防,踉跄了幾步,才伸手摟住她,笑著打趣道:“阿央力氣越來越大了。”
蕭如樂隻是把臉埋在她胸前,嗚嗚嗚搖著頭,黎枝枝感覺到有些不對,伸手摸摸她的頭,驚異道:“阿央怎麼了?”
這不問還好,她一問,蕭如樂那嗚嗚聲忽然就大了起來,竟是哭了。
黎枝枝連忙捧起她的臉,但見她雙眼通紅,眼淚如珠子似地滾落,不由十分心疼,道:“怎麼了,誰欺負你了麼?”
說著,她又看向蕭晏,蕭晏下意識辯解道:“不是我欺負她。”
黎枝枝摟著蕭如樂,輕輕拍著她的肩背安撫,蹙起眉,懷疑道:“那無緣無故的,她怎麼哭了?”
長公主才道:“是皇上。”
黎枝枝一怔,蕭晏解釋了一番,原來是他今晚帶著蕭如樂入宮赴宴,蕭如樂原本就不太喜歡皇宮,每次她去了都十分拘束,好似一隻鳥兒被關進了籠子裡,怯生生的,很不自在,若是放在往日,其實也沒什麼事,蕭晏自會護著她,但是今天在宮宴上,景明帝忽然叫她近前說話。
景明帝向來是不苟言笑的,看著頗具威嚴,蕭如樂自小就怕他,不太和他親近,乍聽這話,她有些懵了,當著那許多人的面,她更加心生畏懼,下意識要往蕭晏身邊藏。
這舉動無疑是違逆了帝王的意思,盡管蕭如樂是個傻子,可抗旨就是抗旨,旁邊便有人勸了她幾句,她撇了撇嘴,竟怕得當場哭了起來。
眾人皆是面面相覷,也有瞧熱鬧的,用異樣的目光看著蕭如樂,蕭晏立即起身,替她向景明帝賠罪。
景明帝卻看著他,道,當初你出宮闢府時,要把她帶出去,說會仔細教導她,朕問問你,你教導了她什麼?
語氣帶著斥責的意味,蕭如樂見哥哥挨了罵,也不敢再哭了,使勁憋著眼淚,可即便如此,也未能改變帝王的心意,他當即下了旨意,命令蕭如樂不許再回太子府,以後要在宮裡住,另外再派嬤嬤教導她。
原本她今晚就要留在宮裡的,還是蕭晏搬出長公主來,景明帝這才答應讓蕭如樂出宮一趟。
聽完此事,黎枝枝下意識蹙起眉,覺得有些不妥,懷裡的蕭如樂哭得更加傷心了,簡直上氣不接下氣,抽抽噎噎地道:“阿央不想一個人在皇宮……嗚嗚嗚……阿央不、不要跟哥哥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