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汶皺了皺眉,倒是沒說什麼,反倒是蕭嫚忽然提醒道:“你的衣襟湿了,快去擦擦吧。”
黎素晚低頭一看,果不其然,連忙用手遮住了胸前,起身向蕭汶告罪,出了雅間,不多時,蕭嫚也出來了,她急忙問道:“縣主,您不是說——”
蕭嫚伸手比了一個噤聲的動作,黎素晚頓時閉了嘴,可臉上卻依然透出張皇和不安,一目了然。
蕭嫚看著她,淡淡問道:“你方才是怎麼安排的?”
“都是聽您的吩咐,”黎素晚快速地小聲道:“我找了宋表哥幫忙,他聽說能算計那個賤人,就沒有推辭,可、可是他怎麼會死了啊?”
說到這裡,她忽然想起蕭嫚曾經說過的話,臉色陡然一變,嚇得退後一步,雙目圓睜:“是你給的藥……”
“閉嘴,”蕭嫚瞥過來一眼,又沉聲問道:“你去見宋凌雲的事情,還有誰看見了?”
黎素晚想了想,道:“宋表哥的那個書童,還有我的貼身丫鬟紅珠。”
“真是愚蠢,”蕭嫚冷冷罵道:“你怎麼不敲鑼打鼓地去見他呢?如今隻要仔細查一查,就能查到你頭上來。”
聽聞此言,黎素晚的臉色變得愈發灰敗,焦急地拉住她的袖子,慌張求道:“現在怎麼辦?縣主,您救救我,他的死跟我沒關系啊,我隻是給了他一瓶媚|藥而已……”
見她這般六神無主的模樣,蕭嫚心中萬分不耐煩,略略一想,道:“你先走,我想個辦法替你安排了。”
黎素晚惴惴不安地道:“這……能行麼?”
蕭嫚斜了她一眼,淡淡道:“現在不走,一會兒官府的人來了,你就走不了了。”
黎素晚極力辯解道:“可是我沒有害他……”
蕭嫚微微挑眉:“那你和衙門的人去說罷。”
黎素晚下意識搖首,她緊緊咬住下唇,看著對方面上的表情,竭力壓住心中的不安和緊張,道:“縣主,您可千萬要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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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嫚有些不耐煩了,沒好氣道:“你我如今在一條船上,我不幫你還能幫誰?”
黎素晚這才稍微定了神,猶豫片刻,便果斷轉身沒入夜色之中,消失不見了。
蕭嫚又站了一會兒,很快,有一個小廝打扮的人過來,向她附耳小聲道:“隻有宋凌雲死了,雅間裡的人是蘇家那位表小姐,叫江紫萸,還活著。”
蕭嫚一怔,目光變得銳利:“黎枝枝呢?”
小廝輕輕搖頭,蕭嫚的唇角動了動,低聲罵道:“真是廢物!”
正在這時,遠處傳來一聲尖利的哭嚎,是呼月閣的方向,那邊人聲嘈雜吵鬧,又像是爆發了爭執,宋家人已經聞訊趕來了。
宋夫人趴在兒子的屍身上放聲大哭,但見蘇府的人要帶走江紫萸,當時就鬧將起來,她那張嘴是從不饒人的,直把江紫萸罵得是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堅稱一定是她害死了宋凌雲,又派了人把雅間門口堵住,要江紫萸償命。
蘇府幾個人的面上都十分不好看,蘇家大公子沉著臉道:“無憑無據的,憑什麼斷定是她害了令郎?”
“就是她!”宋夫人尖聲叫著,通紅的雙眼死死瞪著對方,道:“不知廉恥的東西,天天糾纏我兒,去哪裡都跟著,我兒看不上她,她就下此毒手!你這蛇蠍心腸的賤|人!”
說著扯著江紫萸打罵,江紫萸痛叫起來,哭哭啼啼道:“不是我!我沒害宋哥哥!他自己吐了血的,跟我沒有關系……”
場面鬧成了一鍋粥,圍觀眾人都伸著頭看熱鬧,黎枝枝蹙起眉,想起之前那個酒樓伙計說的話,心中生出幾分異樣來,她的目光在雅間裡逡巡,落在那桌上,那裡放著一個白瓷酒壺,還有兩個酒杯。
兩個?
黎枝枝的表情微微變了,正在這時,她耳邊傳來長公主的聲音:“枝枝,怎麼了?”
黎枝枝搖首:“沒什麼。”
雖說如此,她的心思卻已經飛快地轉動起來,大致猜出一些端倪,這一場事故,大概是針對她設的局。
用宋凌雲來引她出現,會做出這種事情的,除了黎素晚以外,不會有第二個人,或許與蕭嫚也有幹系。
她在思索的時候,宋夫人已經和蘇府的人鬧起來了,她一雙眼睛尖得很,看見了人群中的黎枝枝,如同見到了救命稻草,立即撲上前來,抓住她的手,求道:“郡主,您和長公主可要給我作主啊!凌雲是您的表兄,他如今被人害死了,您不能坐視不理啊!”
說著便大哭起來,聲淚俱下,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齊齊聚在黎枝枝和長公主身上。
第一百二十四章
宋夫人喊出那一句, 人群立即騷動起來,竊竊私語,都用好奇的眼神打量黎枝枝與長公主。
宋夫人死死揪著黎枝枝的胳膊不肯撒手, 哭得肝腸寸斷,令人動容, 黎枝枝面露為難之色,柔聲道:“夫人痛失愛子, 我自是理解, 隻不過這是人命案子,還是要等官府的人來, 秉公執法, 為夫人作主。”
聽聞此言,宋夫人又哭嚎起來, 仍舊不許蘇府的人離開, 揪著江紫萸打罵不休:“都是你這賤人害了我兒, 你賠我兒子命來!他有什麼對不起蘇家的?你們蘇家官大一級壓死人,當初退親也就算了,如今還要害他性命……”
蘇棠語的臉色變得蒼白,一旁的蘇家大姐姐終是忍無可忍,冷聲罵道:“你這惡婦, 真是胡言亂語!當初退親是他的錯, 我們蘇家可沒有半點對不起他的地方,如今他人死了,我雖體諒你喪子之痛,可不會由得你在這裡顛倒黑白, 大放厥詞!”
宋夫人更激動了, 指著江紫萸尖聲叫道:“難道她竟不是你們蘇府的人?!”
蘇家大姐姐也提高了嗓門跟她對著吼:“她姓江, 不姓蘇!要真是她殺了你兒子,你就把她送官,讓知府砍她的腦袋!我們蘇家若是有半個不字,我上你們宋府大門口去,給你磕三個響頭!”
她的氣勢十分懾人,就連宋夫人都被震住了。
空氣一時安靜了片刻,江紫萸害怕得一個勁往蘇家大哥身後縮,哭哭啼啼道:“不是我害的宋哥哥,不是我嗚嗚嗚……”
她說著,忽然看向黎枝枝,涕淚交加,顫著聲音道:“明明宋哥哥當時要約的人是你,我隻是路過同他打招呼的,我那麼喜歡他,怎麼會害他呢?”
霎時間,所有的目光再次聚集在了黎枝枝身上,長公主皺起柳眉,不悅地看著江紫萸,聲音冷冷地道:“此事與枝枝有何幹系?哪怕宋凌雲約了她又如何?枝枝一直和本宮在一起,未曾赴約,你也洗脫不了嫌疑,不要在這裡胡亂攀咬。”
她的眼神冷厲無比,江紫萸被嚇了一跳,捂著臉崩潰大哭起來:“我真的沒有!我沒有……他是自己突然吐血了……”
長公主忽然想到了什麼,表情一變,黎枝枝卻已進了雅間,伸手拿起桌上的酒壺,往杯中倒了一些,然後又拔下發間的銀簪去試。
這一舉動引起圍觀眾人的注意,各個伸著頭去,爭相去看,眼見著那銀簪上逐漸蔓延出黑色,有人驚呼道:“酒裡有毒!”
“原來如此。”
“我就說麼,什麼馬上風?哪有馬上風會吐血的?”
見此情狀,江紫萸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急急哭著解釋道:“酒是原來就有的,跟我沒有關系,我沒有下毒嗚嗚嗚……”
長公主的臉色已經十分難看了,事到如今,她如何看不出來?倘若沒有江紫萸,這件事就是衝著黎枝枝來的,有人要害她!
黎枝枝收起銀簪,問宋夫人道:“宋表哥的隨從呢?”
宋夫人一邊揩淚,雙目通紅,讓人叫來一個小廝模樣的少年,那少年神色驚恐,看起來十分害怕,黎枝枝放緩了聲音,問道:“我素日與宋表哥的關系平平,你知道他今天為何忽然邀我來喝酒麼?”
那小廝搖搖頭,緊張得嘴唇都發顫了:“不、不知,小人不知道,公子他、他就是這麼吩咐的……”
黎枝枝又耐著性子問道:“在此之前,他還見過什麼人,說了什麼話?”
大概是她的態度很溫柔,小廝稍微安心了些,仔細想了想,道:“公子之前還見過表小姐……就、就是之前黎府的那位。”
“黎素晚,”說出這個名字時,黎枝枝沒有半點意外,道:“你知道他們說了什麼嗎?”
小廝搖搖頭:“他們是在雅間裡說話的,沒讓小人聽,不過……”
他頓了一下,黎枝枝追問道:“不過什麼?”
小廝猶猶豫豫地道:“不過那個表小姐給了公子一個瓶子,公子還給小人看了,問小人知不知道是什麼。”
“是什麼?”
小廝老實答道:“他沒說,隻說是好東西。”
黎枝枝又問:“瓶子呢?”
“公子自己收起來了。”
他說到這裡,猛地咽了一口唾沫,神色變得愈發不安,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十分緊張,長公主忽然開了腔,冷聲道:“你還有什麼沒說的?”
小廝登時打了一個哆嗦,支支吾吾,也說不出個什麼來,反倒是楊珺大大咧咧地進了雅間,毫不忌諱地在宋凌雲的衣袍裡翻找起來,宋夫人見此情狀,險些沒氣暈過去,尖聲驚叫道:“你做什麼?快住手!”
楊珺笑眯眯地道:“夫人別緊張,我們幫你找真相,給你作主呢。”
她一邊說著,一邊在衣袍的袖袋裡揀出一個小瓶子來,放在手裡掂了掂,問那小廝:“是這個?”
小廝點點頭,正欲說什麼,這時候外面傳來一個女子聲音:“姑姑!”
這聲音倒是耳熟得很,黎枝枝和長公主一起轉頭看去,隻見蕭嫚分眾而出,走近前來,長公主面上露出微訝之色:“嫚兒。”
“姑姑,”蕭嫚的表情有些凝重,道:“我方才得知了一件事情,要告訴您,還有郡主。”
她說著,看向黎枝枝,兩人的目光對視,誰也沒有率先移開,長公主疑惑道:“什麼事情?”
蕭嫚輕聲答道:“方才有人告訴我,黎素晚勾結別人,意圖下毒謀害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