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
「我也……」
一大群人,湊不出一個能給連楠打電話的。
裴時桉眼皮瘋狂跳動。
他下意識拿出手機把連楠從黑名單裡放出來。
可消息發出去後卻隻收到了一個紅色的感嘆號。
連楠……把他也拉黑了?
裴時桉有些遲鈍地眨了眨眼睛。
這才突然想起來。
距離他上次見到連楠,已經快過去一個月了。
被關在家挨訓的這段時間。
為了防止他再聯系喬語,他爸把他手機都沒收了。
其實裴時桉覺得這完全是多此一舉。
因為他壓根就沒保存過喬語的聯系方式。
或許是因為裴庭越回來了。
他爸管得他更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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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時桉甚至都找不到機會和外界聯系,更別說去見連楠了。
這次好不容易能被放出來也是因為他要過生日。
他媽求了情。
可裴時桉萬萬沒想到自己一出來會收到這麼大的一個「驚喜」。
明明他今天早上才收到了連楠送他的生日禮物!
「好、好得很!」
在發現電話也被拉黑了後。
裴時桉氣得咬牙切齒。
他起身想要出去找連楠時。
門被推開了。
「小叔叔?」
看到來人時,裴時桉狠狠皺起眉。
他沒想到裴庭越居然真的會來和他們一起胡鬧。
表面的禮貌還是得有:「不好意思啊小叔叔,我還有點事——」
「不是你說想見一見未來小嬸嬸的嗎?」
熟悉的聲音自裴庭越身後響起。
在聽到聲音的那一刻,裴時桉瞬間睜大了眼睛。
劇烈的心跳聲震得他指尖發麻。
而先前的那些不安終於化為了實質。
連楠走了進來。
站在裴庭越的身邊。
同那個人十指緊扣。
臉上是他熟悉了十多年的溫柔笑容。
她歪了歪頭,笑吟吟:
「怎麼小嬸嬸來了,小侄子你反倒要走了呢?」
一瞬間。
裴時桉腦袋嗡嗡響。
仿佛一把重錘狠狠砸了下來。
砸得鮮血淋漓。
他這才驚覺。
原來剛才的熟悉感,並非錯覺。
16.
在看到裴時桉震驚到驟然失去血色的臉時。
我要比想象中還要平靜。
甚至覺得無趣。
分明我和裴時桉認識得更久。
分明我曾經也很喜歡過裴時桉。
可如今看著這個人,卻什麼感覺都沒有了。
或許那些情分早在我幫裴時桉處理一件件荒唐事時消失殆盡。
隻我一直被迫忍受著。
直到有個人告訴我,說連楠你其實可以不用這麼委屈。
你還有其他的路可以走。
想及此,我忍不住彎了彎唇。
「什麼意思?」
好半晌後,裴時桉才像是找回了理智。
他死死地盯著我,聲音沙啞:
「連楠,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應該叫我小嬸嬸。」
我糾正他的稱呼,又故意抬起和裴庭越十指相扣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挑眉:「還不明顯嗎?」
「放他媽的屁!」
裴時桉狠狠地踹著桌子,發出巨大聲響。
他下意識想過來拉我,卻被裴庭越攔了下來。
身姿挺拔的男人擋在我面前。
周身氣息駭人又壓迫。
「裴時桉,」他嗓音冰冷:「你的家教就是讓你這麼失禮地對待長輩嗎?」
「長輩?」
裴時桉勾了勾唇角,輕蔑而又挑釁道:「你指誰?」
我隱隱察覺裴時桉這話不對勁。
可還沒等想明白,他突然又笑了起來。
語氣包容:
「行了連楠,你沒必要用他來報復我。我不和你生氣了。
「這段時間我也想了很多,就算你是為了連家利益才嫁給我,但隻要你喜歡我、隻要你有一點喜歡我,那就足夠了。」
可說著說著。
原本應該自得的嗓音卻越發顫抖了起來。
裴時桉不知何時紅了眼眶,勉強扯起一抹笑來:
「我不介意了。我不拿喬語來刺激你了,你也別用裴庭越來讓我生氣了,成嗎?」
我狠狠皺起眉,對裴時桉的這番舉動很是莫名其妙。
「我為什麼要氣你?裴時桉,我隻是不喜歡你了。」
想了想,我又補充了一句:
「應該是從很早起,我就已經不喜歡你了。」
「怎麼會不喜歡呢!」
裴時桉咬著牙顫手扯著脖子上的圍巾,眼底一片猩紅:「你明明早上才讓阿姨給我送了你親手織的圍巾作為生日禮物,怎麼就不喜歡了呢!」
圍巾?
我目光落在了裴時桉身上那條隱隱有些眼熟的圍巾上。
突然恍然大悟。
「你就是因為這所以才吃醋的?」
我又氣又好笑:「這根本就不是我織的那條啊!」
話音剛落,裴庭越的身體猛地僵硬。
他愣愣地看著我。
眼底難得茫然。
果然如此。
我怎麼忘了這人慣是個會給自己找醋吃的。
之前連一個稱呼都要自己憋著生悶氣。
我有些頭疼,解釋道:「這是我向我朋友借來打模版的,誰知道會被我媽誤以為是我親手織的給送出去。」
但想到這又忍不住心寒。
我知道我媽是什麼意思。
她並不知道我和我爸之間的約定。
她隻是覺得我和裴時桉和好了,我爸就會高興。
她隻是……想犧牲自己親生女兒的幸福來討好一個不愛她的男人。
裴庭越似乎也想明白了這其中的彎彎繞繞。
他不自覺握緊了我的手。
嗓音愧疚又心疼:
「對不起。」
「回去再和你算賬!」
我狠狠瞪他。
來的目的已經達成,也沒有再繼續留下去看鬧劇的必要了。
我拉著裴庭越的手離開。
卻在推開門的那一刻又被裴時桉叫住。
「你挑男人的眼光可真差啊。」
他似乎冷靜下來了。
夠了勾唇,笑意不及眼底。
一字一句道:
「你不喜歡我,難道是喜歡你身邊那個神經病嗎?」
語氣裡的惡意滿到猶如實質溢出。
聽清楚內容的我瞬間氣到發抖。
轉過身剛想說什麼時。
手背卻被裴庭越充滿安撫意味地拍了拍。
他冷靜地摘下腕表和發圈。
指尖停留在那根發圈上好一會後。
眼底笑意細碎:
「記得還給我,我就隻有這一根了。」
隨後轉過身,不緊不慢地挽起了袖子。
「裴時桉。」
他掀眸看向裴時桉。
嗓音冰冷而又居高臨下:
「如果沒有人教過你規矩,我不介意好好給你上一課。」
17.
裴時桉的腿剛好。
就被裴庭越重又打斷了。
但沒人敢說這是裴庭越的不對。
畢竟是裴時桉先當著眾人的面辱罵了長輩。
而我也趁機把手上的視頻照片發了出去。
大多是裴時桉和喬語的親密照。
還有部分是這些年我替裴時桉處理過的荒唐事。
不管真假。
這些都足夠讓輿論逼得裴家在連家主動提出婚約時不敢吭聲,甚至還狠心割下一大塊肉作為賠償。
聽說在醫院裡的裴時桉聽到婚約解除時大鬧了一場。
然後被他爸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而我爸卻對此很是滿意。
「好好抓住裴庭越。」
這是他對我說的話。
我沒有回答,難得在分神。
那天回來後裴庭越似乎並沒有被裴時桉的話影響到。
裴時桉先前做的荒唐事不少。
我也沒有把他說的話放在心上。
可裴庭越越來越忙。
忙到沒有時間陪我吃飯。
最後甚至忙到沒有時間見面。
我問李書。
李書卻說這是正常的。
「裴總在國外時要更忙。」
我隻能暫時放下心中的困惑。
甚至在裴庭越要出差時表示理解。
「早晚我就掙到足夠的錢包養你!」
說這話時,我撲到了裴庭越的身上狠狠地咬著他的鎖骨。
臨出發前一晚。
我死皮賴臉地強行留在了裴庭越家過夜。
結果什麼都沒發生。
裴庭越清心寡欲得讓我一度懷疑自己對他而言沒有魅力。
如果不是落在我身上的吻依舊灼熱而又綿長。
「好。」
裴庭越親了親我。
克制而又隱忍。
裴庭越去國外後,日子還得繼續。
我忙著處理我爸安排進公司的私生子。
而裴庭越忙著給自己掙嫁妝。
他自己說的。
但每天都會聊天。
裴庭越總會一針見血地指出我方案上的不足。
然後手把手地教我應該怎麼對付董事會的那群老狐狸。
我成長得很快。
可他卻遲遲不提什麼時候回來。
或許是真的忙吧。
我安慰自己。
想著哪天我抽空去找裴庭越給他一個驚喜。
卻沒想到裴時桉居然先從醫院裡逃了出來。
他的腿還沒好。
渾身狼狽。
「我沒騙你,連楠。」
他看著我,輕聲:
「裴庭越是真的有病。」
18.
裴時桉給我看了一段視頻。
空蕩蕩的房間裡什麼都沒有。
而裴庭越就這麼安靜地站在窗邊。
窗外的陽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整個畫面都呈現出近乎要溺死人的孤寂感。
尤其是他臉上的表情。
我第一次意識到裴時桉之前所說的「冷漠到不近人情」、「沒有感情的工具」到底是什麼意思。
裴庭越表情漠然地看著周圍的人來來往往。
仿佛這世界上的一切都和他沒有任何關系。
「他有述情障礙。簡單來說,裴庭越感受不到別人的情緒,也沒有自己的情緒。」
裴時桉扯了扯嘴角,語氣嘲諷:「這也並不奇怪,畢竟他有一個神經病的親媽。」
於是我這才知道。
裴庭越原本是不被裴家認可的私生子。
為了逼他進裴家。
裴庭越親眼目睹了他母親的死亡。
「他和那具屍體在那間房子裡呆了整整三天三夜。」
裴時桉死死地盯著我,如同泄恨一般地說:「裴庭越當時被帶出來的時候一句話都不會說,就像個毫無知覺的傀儡!」
創傷後應激障礙。
我沒有理他。
而是安靜地看著視頻裡的裴庭越。
心想這是什麼時候拍攝的呢?
應該是在國外吧。
畢竟視頻裡出現的大多是金發碧眼的外國人。
那他又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去接受這種治療的呢?
他一個人。
都沒有人陪著。
我突然又想起,其實那晚裴庭越早就告訴過我了。
他說:「我無法確定我有沒有愛人的能力。」
不是愛我。
而是愛「人」這個大範圍的統稱。
原來裴庭越一直都沒騙我。
「怎麼會突然就不喜歡我了呢?」
裴時桉突然喃喃。
他臉上露出了茫然的神情:「是因為喬語嗎?可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她。我隻是覺得她很像你,很像以前的你。我以為……」
聲音哽咽到發不出來。
裴時桉緩了好一會,才帶著哭腔地說:
「我沒有不喜歡你。我隻是聽到了你和你爸的對話,我以為你隻是為了利益所以才會對我好的。」
「你不是溫室裡的花朵。」
我笑了笑,冷靜地掀開了裴時桉身上最後的遮羞布:
「你也不是什麼是非不分的小孩,是真心還是假意你能分得清清楚楚。到了現在,你還在為自己的怯懦找著借口。裴時桉,你真是可憐又可笑啊。」
裴時桉的喉嚨劇烈滾動了幾下。
他眸子燒得通紅。
好半晌後才極為小聲:「我沒有。」
「行了,這種話也就留著騙騙你自己吧。」
我也沒耐心開導茫然的小孩。
突然開口:「你知道裴庭越在哪。」
不是疑問句。
裴時桉的身子猛地一僵。
我勾了勾唇,語氣嘲諷:
「你以為你一個人怎麼會這麼輕松地就從醫院裡逃出來,又找到了我?甚至還能完好無損地站在這,給我播放著裴庭越在療養院裡的視頻,再告訴我他那些不堪的過去?」
在某一刻。
我對裴時桉產生了一點隱秘的同情。
可惜不多。
「你、你什麼意思?」
裴時桉的呼吸粗重了起來。
他疼到臉色驟然蒼白,又躬起脊背。
手肘用力撐著膝蓋這才勉強支撐著自己沒有倒下去。
渾身在顫抖。
又不敢置信地看著我:「裴庭越在利用我?」
「這誰知道呢?」
我聳了聳肩,面無表情地折斷了手機卡。
又狠狠砸爛了保存著這段視頻的手機。
「這你得讓我親自去問問他。」
我想起之前我曾委屈巴巴地問過裴庭越我看起來是不是很像一個工具人。
他倒是不忘替我出了口氣。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卻笑不出來。
於是我幹脆什麼表情都懶得維持了。
隻是在臨走前。
我突然想起了什麼,又折了回去。
極為認真地問裴時桉:
「我是不是還沒有打過你?」
19.
裴庭越在那棟曾經屬於裴時桉、如今在他名下的別墅裡。
別說出狗屁的國了。
連個市都沒出!
我冷笑,順手又掛斷了李書的電話。
都是一丘之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