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到時,別墅裡沒有其他人。
我熟門熟路地朝著曾經屬於我的房間走去。
門是虛掩著的。
低低的喘息聲從門縫裡傳出。
我停在門口。
一聲又一聲。
壓抑著極致的欲望。
最後近乎崩潰而又絕望。
房間內沒有開燈。
就和兩年前那晚一樣。
在踏入時,屬於裴庭越的濃鬱氣息瞬間把我包裹住。
這種程度……得廢了吧。
我面無表情地想著。
憑借著微弱的光,我隱約看見縮在床上的人影。
裴庭越的動作沒有停。
甚至因為我的靠近而愈發激烈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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喘息聲伴隨著水聲。
像是故意給我聽的。
「我以為男女二重奏會更好聽一些。」
我冷靜地開口。
裴庭越似乎是沒想到我會這麼說。
動作一頓。
「是累了嗎?」我又好心建議:「需要幫忙嗎?」
一陣沉寂後。
沙啞的悶笑聲在房間裡響起。
「我以為你會害怕到逃走。」
他說:「這才應該是正常人的選擇。」
「我從沒說過我是個正常人。」
我坐在了床邊。
對自己隱約能看到的一切表示心滿意足。
然後接手了裴庭越的工作。
他發出一聲悶哼,渾身戰慄。
「你不該來這的。」
他輕聲,習慣性地哄著我:「回去吧,李書會幫你。接下來你想做什麼都可以,不會再有人出來阻攔你的。」
「我想成為連家繼承人?」
「可以。」
「我想收購裴家。」
一聲悶笑:「也可以。」
「那你呢?」
我的動作沒有停,甚至稱得上是粗魯。
語氣嘲諷:「留在這縱欲致死?然後等屍體臭了再被人發現?」
裴庭越依舊包容著我。
隻有在實在忍不住時才會微微弓起身子,緩解這入骨的刺激。
他笑:「怪物就該有不堪的死法。」
裴庭越笑得比以前多得多。
可我一點都不喜歡。
「誰說你是怪物了?」
我手上用力,「李書?姓裴的?還是你自己?」
裴庭越不吭聲了。
「裴庭越,沒有人敢說你是怪物。現在是,以後也是。」
我松開了手, 摸索著找到了裴庭越的手。
十指相扣。
任由掌心一片黏膩貼在一塊。
語氣發著狠:「誰說我就撕了誰的嘴。撕到最後,我也被罵是怪物了。」
「你不是!」
裴庭越的呼吸急促了起來。
他難得用上極為嚴厲的語氣呵斥我:「不準說!」
「那你就阻止我變成怪物唄。」
去他媽的狗屁溫柔和理智。
我從來都不是那樣的人。
手指觸碰到黏膩的凸起。
是被弄髒的發圈。
我頓了下, 有些強硬地扯下了發圈。
「楠楠?」
裴庭越錯愕。
他下意識想要回發圈,卻又在下一秒渾身僵住。
牛筋被箍到了最大。
那顆水晶摩擦著最脆弱的地方。
有一瞬間。
裴庭越的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了。
想了想。
我最後還是放棄了繞第二圈的打算。
也是給自己留條路。
「發圈重新給你套上了, 這次我不會給你摘下來的機會。
「但我還是很生氣,氣到恨不得咬死你。」
我停頓了下, 最後像是發泄一般咬著裴庭越的唇。
直到嘗出了血腥味。
以及苦澀的眼淚。
裴庭越沒有任何反抗的舉動。
忍耐到了極致。
他也隻是微微喘著氣。
然後依舊溫和而又平靜地包容著我所做的一切。
「裴庭越。」
我叫他, 冷靜了下來:「你如果想給我退路, 那就應該死遠點,至少別讓我看見。」
在來的路上,我想明白了很多。
想明白了為什麼裴庭越總是在忍耐。
想明白了為什麼那麼一個連細枝末節都要在吃醋的男人卻從來不說公開關系。
也想明白了為什麼裴庭越從來都不提更改婚約的事情。
明明我暗示過很多次。
明明隻要他一句話, 婚約的對象就能變成他。
可裴庭越什麼都沒做。
他不過是把主動權都交給了我。
「聰明的姑娘。」
裴庭越似乎並不意外。
他伸出幹淨的手碰了碰我的臉,嘆息:
「可我舍不得啊。」
「那就別放手!」
好一陣沉默後。
裴庭越冷靜的聲音重又響起。
「我以為我已經好了的, 可是當裴時桉說出那三個字的時候……」
他停頓了下,極為艱澀:「連楠, 我又發病了。」
「我清醒地感受到所有的情緒從我體內開始流失,一切感知都變得模糊了起來。我甚至害怕有一天我連喜歡你這件事都需要靠模仿。」
「你那麼好,還那麼年輕,你本應該有很多更好的選擇。」
我安靜聽著, 突然笑了起來:
「那你會允許我去選擇更好的人嗎?」
握著的那隻手猛地收緊。
卻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小心翼翼地松開。
生怕捏疼了我。
於是我知道了答案。
「是啊, 」裴庭越悶笑:「我怎麼那麼自私。」
「自私不好嗎?」
我翻身跨坐在裴庭越的身上, 「愛本來就是自私的。你難道還想和兩年前一樣, 大方地放開我的手, 然後看著我再被傷害一次嗎?」
觸碰到的身軀瞬間繃緊。
裴庭越呼吸猛然急促:「不會!」
「那就別松開我的手了。」
我鼻頭發酸, 軟下聲音:
「裴庭越, 這次就讓我陪著你,好不好?
「你隻是生病了,這沒有什麼的。
「人都是會生病的。好好吃飯, 好好睡覺, 按時吃藥,乖乖治療,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抱緊了裴庭越。
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極大的害怕和恐慌。
我不敢去想象沒有裴庭越的世界會變成怎樣。
我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
隻是到了最後,我不斷重復著:
「裴庭越, 除了你以外, 再也沒有人愛我了。」
一個失去了愛人能力的人教會了我什麼是愛。
又告訴我怎樣去愛。
這樣的人,我怎麼舍得放手?
「裴庭越, 我是不是還沒有說過我喜歡你啊?
「那我現在正式和你說。
「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
「我愛你,裴庭越。」
環著我的手猛然收緊。
一直壓抑著的侵略和佔有欲如今徹底爆發。
裴庭越仰著頭吻我。
帶著某種要把我拆吞入腹的兇狠。
最後又化為小心翼翼的舔舐。
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從唇邊溢出。
終於。
裴庭越輕聲回應了我:
「除了你以外,也沒有人會愛我。」
20.
裴庭越自小就聽慣了別人叫他怪物。
這種情況是直到他展示出過人的天賦時才稍有緩解。
而等徹底消失。
則是在老爺子死後, 他差一點就掌管了裴家時。
不少人覺得是他害死了老爺子。
怎麼會呢?
裴庭越冷漠地想。
他不過隻是見證了那個人死亡前的最後一段掙扎罷了。
葬禮枯燥而又乏味。
他感受不到情緒, 自然也不會像其他那些人假惺惺地落下幾滴鱷魚的眼淚。
唯一要說意外驚喜的。
是他在葬禮上見到了那個小女孩。
那個唯一一個說要陪著他一起當怪物的小女孩。
她似乎變化很大。
收斂起大咧咧的性子。
被限制在一個定義為溫柔和理智的框架裡。
裴庭越本應該對這樣的人感覺無趣。
直到他餘光瞥到原本應該溫柔安慰別人的小姑娘在人轉身時瞬間變得面無表情。
看口型。
似乎還罵了句很髒的髒話。
看來沒變啊。
裴庭越想。
一開始隻是好奇。
後來目光就不自覺地多停留了會兒。
再後來, 就發生了那晚的事情。
那時候的裴庭越已經很擅長模仿。
至少在別人看來,他已經是一個正常人了。
但不是的。
他喪失了愛人的能力。
就連說喜歡。
也不過是因為連楠對他而言是特殊的。
就連醫生都說,他的病情在好轉。
雖然恢復得很緩慢。
裴庭越本來想等連楠清醒的時候去說清楚。
卻沒想到會撞見這樣的場景——
「好, 我會離他遠點的。」
裴庭越站在那。
有些茫然地想著。
他明明應該是感受不到情緒的。
可為什麼會突然喘不過氣來呢?
連楠看到了他。
他沒錯過小姑娘眼底的錯愕和心虛。
算了。
他想, 這也沒什麼的。
於是他假裝沒有聽到。
卻在一段時間後主動去了國外。
他找了一位很出名的心理醫生進行心理疏導。
……
他從療養院出來了。
醫生說,他的情況變好了很多。
或許吧。
裴庭越不自覺地摩挲著手腕上的發圈。
那是他的藥。
……
連楠受委屈了。
得知這一消息的裴庭越立馬回國。
他絲毫沒有去想自己有沒有爭取的機會。
他隻知道連楠受委屈了。
他得回去替她撐腰。
這是早就說好了的。
……
連楠說要偷情。
裴庭越答應了。
這或許是唯一能短暫擁有她的機會。
他並不想放棄。
……
裴庭越收到的圍巾來自某高定品牌。
但李書說他看到連楠發了朋友圈。
她在學織圍巾。
那她織的那條呢?
是送給別人了嗎?
……
裴庭越看到那條圍巾了。
在裴時桉的脖子上。
他想,這才是正常的。
他原本都做好了放手的準備。
直到連楠氣呼呼地說那條圍巾跟她沒有任何關系。
還說她是他未來老婆。
裴庭越心底的小火苗又燃了起來。
結果因為裴時桉的一句「神經病」又瞬間被澆滅了。
透心涼。
……
裴庭越又發病了。
……
裴庭越去了別墅。
他在害怕。
於是他隻能靠著持續不斷的劇烈刺激來提醒他對連楠的愛。
是的, 愛。
很久以後裴庭越才明白。
愛連楠已經成為了他刻在骨子裡的本能。
他不想失去。
……
連楠找過來了。
意料之中。
但裴庭越還是心軟了。
所以他故意惡劣地展示出自己不堪的一面。
他想沒關系的。
如果連楠因為害怕而逃走,也沒關系的。
她可以有更好的選擇。
可連楠走了進來。
……
就好像這並非解釋。
「大他」好吧。
好吧。
這是她自己說的。
這次,他即便是死也不會再松開她的手了。
兩個怪物。
合該抵死纏綿在一塊兒。
……
醒來時他脖子上多了一條圍巾。
漏風的那種。
應該就是小姑娘親手織的又送不出手的那條。
手腕上多了一根新的發圈。
是情侶款的。
另一根在連楠的手腕上。
裴庭越發了好久的呆。
他想。
算了。
還是不要當怪物了。
他想讓他的小姑娘在陽光下。
大大方方地接受所有人的羨慕和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