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子,更沒個人勸勸她了。我甚至想過去討好她父母,可也知道,現在才去,未免太遲了些。
我抓住頭發,頭發一把一把地掉,煩躁到極點。
要是與她有個孩子就好了。有了孩子,她也不至於說離婚就離婚,總要照顧孩子的心情不是。
我真怕宋暖回來,可久不見她,心裡總是空落落的,失重的感覺想要絞殺我一樣。
這時候,不得不承認,我早在日日夜夜的相處裡,同舟共濟的風雨裡,就已愛上了宋暖。
她是我的愛人,亦是我的親人,更是溶於骨血之中,根本不能像秦歡一樣,說擱下就擱下。
從前,自己執著於過去,以為抓住了光,卻不知道,在時間的長河裡,我生命之中的光,早換成了宋暖。
秦歡於我,就如黑夜裡的星星,我看著燦爛,卻並沒感覺到暖意。
可宋暖,她早就是我生命中的太陽,我視若無睹,可渾身卻被曬得暖洋洋。
人失去了星星,隻會悵然若失,不住緬懷歌頌,嗟嘆失去了一片星空。
可人一旦失去太陽,就活不成了,過不成了,天地萬物都會沒有了生機。
這麼多年來,說我是一葉障目,也不過如此。
我不知宋暖是什麼時候不愛我了,可我知道,我是離不開她的,我根本不可能與她離婚。
恍惚之下,我想起了唐景那個充滿諷刺的笑。我突然就懂了他的笑容,那不光是在嘲諷我讓宋暖難堪。
還是在嘲諷我,這麼多年來,慢慢失去了自己的珍寶卻不自知。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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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暖回來了。
也果然帶回了離婚協議。
我頭上懸著的那把劍,不出意外地刺向了我,我無處可躲,也沒想過躲。
但我當然不會同意。
那她說什麼來著,哦,對了,她站起身來,俯視著我,梗著脖子,看我就像看一個陌生人,一字一句地說。
沈尋,既然這樣,咱們法庭上見。
多完美,多絕情,就這麼丟下我了,把我孤孤單單地丟下,再也不望一望她曾經愛過的人。
從前,我以為宋暖會永遠愛我,要是誰說宋暖要離開我,我會笑話死他。
可如今,宋暖真的想與我一刀兩斷了。
世上沒有那麼容易的事,我也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甚至我現在都不相信這件事是真實發生的。
所以,宋暖剛轉身,我就拉住了她的手,就像扶著一根破碎的救命稻草一樣。
她還是覺得我惡心,怎麼甩也甩不掉我的手,隻能冷冷地盯著我。
我被她的眼刺得瞳孔一縮,鋪天蓋地的絕望與傷心向我湧了過來。
可我還是想問問她,想讓我自己總不死心的心思徹底熄滅,於是帶著沉痛,輕輕地問她。
「你這麼些天早出晚歸,還說要同我好好過日子,都是為了拖住我,好找律師離婚?」
我的聲音太沉痛,居然還帶著些不可置信,又很落寞,顯得蕭索至極。
可宋暖沒有心疼我,這要換作從前,我隻是輕輕碰了一下,還沒來得及感受到痛,她就已經把頭偏過來,把我碰了的地方,吹了又吹,眼淚汪汪地說,吹吹就不痛了呀,老公。吹吹就不痛。
她隻是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你都知道答案了,何苦又問我?」
「放手!沈尋,知不知道,你現在離我近一點,我就覺得惡心。」
我喉頭幾乎是腥甜的,渾身一震,隻覺天地黯然失色,臉色也迅速地灰敗了下去,手下的力道松了。
她趁機把手抽了出來,又用紙巾擦了擦手,才拖著步子往外走。
到了門口,她轉過頭來,我燃起些希望,希望她看看我,可她隻是掃了眼打包好的行李,緩緩開口:「你別動我行李,我明天就搬出去。鑰匙會留在桌上,方便你換鎖。」
隨後,她再沒看我,輕輕地出了門。
我人倒在地上,大慟不已,終於在時隔多年,再次長夜痛哭。
卻原來,我真的弄丟了我的姑娘啊。
絕望之下,我再次誠心誠意地向神明祈禱。
求你們大發慈悲,把我的姑娘還給我吧,隻要她回來,我願意付出一切……
六
宋暖離開了我。
家裡再沒有宋暖等我,也再沒有人給我留飯,那個沒有宋暖的地方,已經不是我的家了。
我無家可歸,隻能夜夜去買醉。一開始,酒精尚能麻醉自己片刻,但到後來,我酒量變得更好,就連那片刻也失去了。
不能醉酒,還整夜整夜失眠,隻能開車去闲逛,不知不覺地就開去了春燕路。
現在想想,春燕路大概是我人生中最圓滿、最幸福的時刻,那時候的宋暖,一心一意地愛我,從沒有想過離開我,我們相依為命,又有共同的目標。
愛人在側,理想滿懷,人生之得意,莫過於此。
可那時的我,又怎能體味到這些呢?
我又租下了我與宋暖曾經住過的地下室,那裡還是老樣子,又小又破又髒,臭味燻天,晚上老鼠成群結隊,白天蟑螂滿屋。
屋裡那張破舊的鐵絲床也還在,正默默地在角落裡生鏽。
我走了過去,蹲在鐵絲床邊,摸了摸宋暖曾躺過的地方,心裡難受得喘不過氣。
原來,這裡的條件那麼差,根本不是人能住的地方。
可宋暖這個傻姑娘,當年隻一腔孤勇地跟著我,任勞任怨,從無抱怨。
甚至,還在這個小小的困厄的地下室,把女孩子珍貴的第一次,珍而重之地給了我。
我伏在了鐵絲床上,好像看到了曾經的宋暖。
那時的她為了讓我住得舒心一點,天天打掃屋子,又用消毒液到處噴灑,怕這些老鼠有細菌,讓我生了病。
又為了我,明明那麼怕蟑螂,硬生生地克制了恐懼,面色蒼白地拍死它們。
因為地下室不太通風,總是有味道,她就天天開著門,還隻要有陽光就去曬被子,把被子曬得暖洋洋的,又有肥皂的清香味道,等我回去的時候,躺在床上,就舒舒服服又幹幹淨淨的。
可那時的我什麼也望不見,一心一意隻想出人頭地,甚至她晚上起夜,想去外面上廁所,我都嫌煩,不願意陪她去。
想到這些,我的心就痛得蜷縮起來。
沈尋啊沈尋,你真不是個東西。
沈尋啊沈尋,你知不知道你失去了什麼?
沈尋啊沈尋,你這麼個畜生都不如的人,根本不配得到宋暖的愛。
我站了起來,整個人渾渾噩噩的,有點點湿意落下來,黏在我耳側的發上。
摸了摸,卻原來是我落淚了啊。
我有多久沒哭了呢。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可我的淚,不光有傷心,還有悔恨。
我弄丟了我的妻,弄丟了我的珍寶,也弄丟了我的太陽。
原來,有了宋暖,沈尋才是沈尋。
沒有了宋暖,沈尋隻是個行屍走肉,生活會失去目標,也沒有了奮鬥的動力。
我所謂的出人頭地,在內心深處,也隻不過是想要宋暖過得更好而已。
沈尋不能失去宋暖,我也不能失去太陽。
因為不能失去,所以不論用什麼方法,就算是不擇手段,我也要讓宋暖回到我身邊。
想到這裡,我擦了眼淚,關住地下室的門,悄悄開車回了家。
洗完澡,我躺在宋暖躺過的床上,把被子蓋住頭,去聞宋暖留下的味道。
可宋暖離開的太久了,味道淡了很多,我心裡沒來由地一陣恐慌,急忙爬起來,把她殘留的所有物品找出來,全部擺放在床上,而後整個人伏在上面,才覺得安心了一些。
這麼些天來,我第一次回來,可宋暖一手打造的小窩,卻漸漸消失了她的痕跡。
甚至於,她的味道都在消散。
這太恐怖了,簡直讓我痛不欲生。
好在,我請的私家偵探,說查到了宋暖的新住處,明天一早就會發給我詳細地址。
想到這裡,我再睡不著,就這麼捂著宋暖的留下物件熬到了天亮。
天剛蒙蒙亮,我就催促私家偵探發給我地址,當收到了地址那一刻,我簡直如獲至寶,整個人精神氣都回來了。
為了這個地址,我可費了不少功夫。先是找人去跟蹤,可宋暖深居簡出,除了上班就在家,平時基本不出門。
她上下班也不開車,就天天擠地鐵,早晚高峰人擠人,別說跟蹤人了,看到她都費勁兒。
後來實在沒辦法,又拜託了老莫。
老莫是宋暖的老板,我讓他隨便找個借口,要公司員工填寫地址。
可宋暖好像有所準備,根本沒填新地址,隻填了過去的地址。
最後,還是幾個相熟的朋友,介紹了幾個靠譜的私家偵探,雖然貴一點,但總算有了眉目。
拿到了宋暖的地址,我班都沒去上,直接就奔了過去,想趁著早上她上班的時間,望一望她也成。
可趕到那邊,等了許久,也不見她,後來無奈,發了信息給老莫,老莫說她人都在公司了。
那索性就在她住的周圍逛一逛吧。
這樣的等她,好像是第一次,感覺很奇妙,又莫名覺得幸福。
我走走又逛逛,隔一會兒就去她租住的小區附近望一望,整個人度日如年,又滿懷期待。
可是,無意之間,我居然看見唐景了。
我不敢置信,可又不得不承認,唐景確確實實是從小區裡出來的,甚至,還是從宋暖住的那幢樓裡下來的。
隻一瞬,滿頭滿腦的氣血直衝入腦,心裡的恐懼、痛苦、嫉妒一齊向我襲來,幾乎將我襲倒。
我穩了穩心神,隻堪堪站定,就覺冷汗流過了眉頭,滴落入地。
唐景估計很忙,一邊接著電話,一邊瞧著文件,匆匆而去,並沒有注意到我。
等他走了好遠,我才回過神,又迅速調整心情,去買了點好煙好酒,提溜著,去了保安室,與那個小區的保安套近乎。
小區保安有了好煙好酒,在我有意的搭訕下,醉眯著眼,吐了吐煙圈:「你說 804 那家啊,那家女租戶不錯,雖然離過婚,但看起來本本分分的,也不歧視人。每次見著我們,總是笑眯眯的,買點什麼水果,路過保安室,還會遞幾個過來。
「805 室小伙子,估計看上那家女租戶了,好像是專門為了她搬過來的,也不知道在沒在一起,但是他們兩個總是一起去買菜,好像那小伙子還天天給她做飯來著……
「旁人看起來可能覺得不可思議,畢竟女方離過婚,但是我看啊,小伙子喜歡得很,那麼忙,自己都顧不上吃口熱乎飯,可再忙,也要回來做飯給她吃……
「這個毅力,這份兒貼心,我可見得少啊。」
保安喝醉了酒,有一搭沒一搭的,但我還是聽了個明白,心裡翻江倒海,幾乎咬碎了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