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著不知名的羞愧,我回了家,屋裡黑沉沉,又靜悄悄的,宋暖沒有在沙發上等我。
我有些疑惑,到處看了看,發覺了宋暖為我準備好了的禮物。
一樁樁一件件,都是花了十分的心思的,我仔細地摩挲了每一件禮物,心口被脹得滿滿當當的。
到了臥室,見宋暖躺在床上,長發鋪在枕頭上,散著淡淡的香味。
我一時情動,輕輕地爬過去,抱著她,想要與她親熱。
可她不知怎的,一下子就醒了,特別抗拒地推開了我,眼睛紅紅的,盯著我,有種說不出的厭惡。
我沒來由地慌了神,心裡亂成一團,可又拉不下面子哄她,就訕訕地下了床,去浴室裡洗澡。
我以為,宋暖隻是氣我沒與她一起過生日。可過了好久,她總也不理我。
我心裡七上八下的,整天坐立不安,做事都老是分心,還總覺得頭上懸了把劍,隨時都要刺下來,心裡又恐慌又難受。
而且,我還發覺,她特別厭惡我的碰觸,再不同我親熱,晚上也不給我留門,更不會等我。
家裡那一盞燈火,好久都沒有為我亮過了。
我想過向她道歉,可怎麼也張不開嘴,畢竟我與宋暖認識以來,都是她哄著我,什麼都是她先低頭。
恰好,秦歡又感冒了,需要人照顧,我想了想,發給宋暖信息,告訴她我要去照顧秦歡。
我在秦歡那裡,望了好多次門口,希望能同往常一樣,宋暖不放心我,跑過來尋我,與我一同回家。
這樣,我們之間的僵局就打破了,還過從前的日子。
可宋暖沒有來,我心裡難受得像破了個大洞,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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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兩點半,秦歡睡下了,我實在等不了,又怕宋暖誤會什麼,急匆匆地開車趕回家。
在路上開車的時候,我聽夜間廣播的時候,電臺主持人說了一大堆我沒心思去聽,卻隻聽到一句: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
對了,一定是這樣,夫妻之間,沒有隔夜仇。況且,宋暖還那麼愛我。
就那麼一句話,我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不停地跟自己做心理建設。
所以,那天回家,雖然被她抱怨動作大,吵醒了她,但我洗漱完了,還是又壯著膽子,點了點她脖子,那是我們心照不宣的暗號。
況且,我也真的好久沒有與她親熱,快要憋不住了。
她沒有立馬推開我,我心中狂喜,近乎虔誠地湊過去,吻了吻她的脖子。
可下一秒,她還是推開了我,甚至奔去了浴室,我僵在原處,心裡破的大洞越來越大,還不停地吹著冷風,那種痛苦與煎熬,除了我母親離世,我很久很久都沒有過了。
我顫著身子,摸索著下床,打開了浴室裡的燈。
原來,我已讓她這樣厭惡。連我吻過她的地方,都要用酒精擦拭。
她見我發現了,連遮掩也沒有,隻說第二天要去上班。
我能說什麼?難道還觍著臉說,宋暖,你不要這樣,我們是夫妻,我想要和你親熱一下?
我的尊嚴不允許我做這樣的事,那時候,我還不知道,在以後失去宋暖的日子裡,隻要她能回到我身邊,我根本就想當一隻搖尾乞憐的狗,尊嚴從來不在我考慮範圍之內。
宋暖甚至還去了客廳的沙發上睡,連與我同床而眠也不肯了。
我再也睡不著,坐在床邊,想了很多,想法紛紛擾擾的,又亂糟糟的,卻得出了一個結論。
可能,宋暖已經不愛我了。
我怎麼能接受?又怎麼可以接受?整個青春都有的姑娘,整個青年都在的姑娘,還是結婚了的妻子,無緣無故地不愛我了。
不,絕不可能,我絕不相信!
可能,她就是氣我沒有顧及到她,過生日都不同她在一起過。
每個丈夫這樣冷落到妻子,妻子都會不高興的,我隻要與她好好談談,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所以,第二天,我在浴室堵著她,想要與她好好談談。
我直勾勾地望著她,試圖找出一絲她還愛我的佐證,從前在她面前高高在上的氣勢,早已蕩然無存。
還好,她笑了,淡笑著,聲音是我熟悉的樣子:「我是怕打擾你睡覺,才去沙發上睡的。我上班要遲了,先走了。」
她這麼說完,我心中松了一口氣,臉上也不自主地勾出笑,露出了這段時間來最真切的笑容。
我就如毛頭小子一樣,心頭雀躍不已,還搔了搔亂蓬蓬的頭發,語氣也不由自主地溫柔活潑,還有種心頭大石終於落下的輕松。
我告訴她,叫她早些下班,我父母要來看我們,我們一起出去吃好吃的。
其實,我爸爸和那個女人根本沒說要來,而是我想和她出去吃飯,又怕她拒絕,所以隨口撒了謊。
她笑著點了點頭,我心中的歡喜一下子就脹滿了胸膛,看著她外出的背影,忍不住上前去抱著她。
她身上軟軟的、香香的,有種讓我安心的魔力,我把下颌放在她頭頂,深吸了一口氣,才心滿意足地說。
宋暖,從今往後,我們好好過日子,好不好?
她說,知道了。
那一刻,我珍之重之,心裡炸開了似的,什麼都滿滿脹脹的,也什麼都想不起,隻想著懷裡抱著的宋暖,心中有種失而復得的踏實。
她去上班以後,我急忙派人買了飛機票,叫人接我爸爸和那個女人過來。
做戲做全套,我可不想宋暖因為我撒謊而生氣,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四
可我終究失策了,在飯桌上,那個女人話太多,還不中聽,我攔了一遍,她還是沒眼色。
她以為她是什麼人?怎麼用這樣語氣對宋暖說話?我叫了她媽媽,她就真的是了?不可能,永不可能,我隻有一個母親,她現在在天上。
不過,那女人也算有個好處,就是幫著催宋暖生孩子了。
我現在,迫切地想要與宋暖有一個孩子。有了孩子,她就不能離開我了。
可她最近不讓我碰,我根本沒辦法。如果那個女人能幫到我,那最好不過了。
可是,宋暖再不似從前了,也不願意受著那個女人了,還說不是她的問題。
這話一出,爸爸和那個女人都朝我瞥了一眼,眼神兒都奇奇怪怪的,甚至那女人還磕磕巴巴地說:「現在……醫學……發達……」
我如坐針毡,又實在忍不住,就抬頭望了宋暖一眼。
她總也不讓我碰,我是個正常的男人,都快憋死了。
不讓我碰,又怎麼生孩子?再怎麼樣也不該怪在我身上呀。
這麼想著,我心中不知不覺的,就生了許多幽怨,唉……
我剛想說幾句話,打破如今的尷尬局面,哪知道宋暖又開了口,像是無知無畏,又像是闲話家常。
她說,是沈尋不想要。秦歡身體不好,他總要去照顧,也抽不開身要孩子。
她這話一出,四周安靜得可怕,就連一直埋頭吃飯的爸爸都停下了筷子。
爸爸和那個女人迅速交換了眼色,眼裡都流露出了難堪。特別是那個女人,盯了我一眼,就像毒蛇吐了信子。
可我無心去關心他們,隻抬頭去望宋暖,她是無心還是有意,我要看清楚。
我相信她是無意的,所以她怎麼說,我也受著。
可她也望了過來,隻一眼,我就知道,我再不能騙自己。
宋暖,就是故意的。
那麼一刻,我多傷心啊。可能,我真的丟了最愛我的人了。
從前那個愛我的宋暖,好像不在了。
自此以後,爸爸和那個女人不走了,而是搬去了秦歡家,說是照顧她。
我知道,這其實是為了防我,怕我與秦歡做出什麼失格的事,讓他們丟臉。
可他們,可能真的多慮了。我如今不知怎的,惶惶不可終日,總覺得要有什麼抓不住,抓心撓肝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特別是有從前關系好的同事,悄悄給我提醒,問我是不是和宋暖鬧矛盾了。宋暖到處在託人找律師,要打離婚官司。
我聽到「離婚」兩個字,整個人眼前一黑,幾乎要站不穩。
離婚,代表宋暖將再不是我的,我再也看不到她,觸碰不到她。她從此與我再不相幹。
隻是想一想,我就覺得窒息。
我簡直想也不敢想,整個人一直發顫發冷,像心肝都要被人挖走一樣。
我不知怎麼回的家,倒在床上,蒙著被子,捶著心口,不知道要怎麼緩解這種窒息的感覺。
後來,我找到了宋暖找的離婚律師,那個律師雖然年輕,但卻挺有名的,是打官司的一把好手,總是出其不意地制勝。
我不敢找宋暖問清楚,就隻有採取迂回一點的手段了。
等見到那個律師,卻總覺得眼熟,在我印象中,總有雙豔麗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黏在宋暖身上,隻是比現在的眼睛稚嫩些。
可那些記憶太模糊,我有些想不起來。
我拿出把一張卡,似笑非笑,把它放在了那個叫唐景的律師面前。
那張卡裡有很大一筆錢,我想,很少有人能拒絕這麼大一筆錢。
「唐律師,這全是你的。希望你笑納。」
坐在對面的唐景笑了笑,也不回話,隻把那張卡推了回來,四兩撥千斤地說:「沈老板,無功不受祿。」
我沒有接回那張卡,而是用指尖點著桌面,一下又一下地敲著:「唐律師,你是個聰明人。你看,我妻子任性,找到你,說些胡話,你不要當真。現在,整個律師行裡,誰也不把我妻子的話當真,就你當了真。」
唐景的眼眯了起來,掩藏住了裡面的憤怒,他的手捏了捏,又放松下來:「不好意思,沈老板,我不懂你什麼意思。如果涉及我手上的案子,那不好意思,恕我失陪,身為律師,我要保護我當事人的隱私。」
他這麼說著,就起了身,打算就此離開,我當然不可能就讓他這麼走,也站起身來,語氣不急不躁:「唐律師,你也知道,我不缺律師,我隻是心疼我妻子,不想讓她難堪。」
唐景聽了這話,突然就笑了起來,眼彎彎地,又帶著滿目的諷刺,十分礙眼:「沈老板,咱們能不能誠實一點。你讓暖暖……呃,宋暖什麼時候不難堪過?」
他誤喊了「暖暖」,停頓了一下,話說完了,臉卻又羞又紅,像有些懊惱。
這副神情,十分眼熟,我仔細地回想了一下,抓住了一點念頭,終於想了起來。
唐景,春燕路上,一個單身女人的兒子,宋暖還曾經給他補過課。
從前,無論他做什麼,一雙眼就愛黏在宋暖身上,那些眼神,我太熟悉了,我在太多人眼裡看到過,宋暖眼裡看到過、對我心生愛慕的女生眼裡也看到過。
那時候,我還向宋暖提了一句,可是宋暖隻把他當孩子,渾不在意,甚至連他的名字,也記得十分含糊,我也就算了。
可如今,他已經是個長相周正的成年人了,甚至還在律師界裡站穩了腳跟。
這下子,我看他就更礙眼了,甚至剎那之間,就對他生了恨意,甚至欲除之而後快。
「我讓自己的妻子難堪不難堪,輪不到你一個不相幹的人操心。至於別的,唐律師,咱們拭目以待,看看你能不能打贏這麼一宗離婚官司。」
唐景站直了身子,揚了揚脖子,語氣十分沉著:「沈老板,咱們拭目以待。」
我努力保持著體面,笑了笑,就抬步走了。
回到家,抱著宋暖的衣服,深深地嗅了口氣,聞到她的味道,才稍稍沉下了心,我打開手機,想要給她發些信息,催回娘家的她快點歸家。
可打了大段大段的話,又忍不住刪了。我也不傻,知道宋暖這次回娘家,是為了給她父母說想要離婚的事。
她父母一向不喜歡我,特別是他爸,見到我橫挑鼻子豎挑眼的。
我有些後悔,當初沒有跟她父母搞好關系,處得像仇人一樣,現在宋暖想離婚,想必他們是樂見其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