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放棄財產,又怎麼可能離不了婚?
但是這話,我可不會對唐景說,免得他以為我質疑他,開罪他就不好了。
七
我搬進了臨時租住的房子,一個人自由自在的,想怎樣就怎樣,再不用從前那樣小心翼翼地過日子,心境別提多平和了。
當然,如果少了嘰嘰喳喳的唐景叨擾,我可能更平和些。
這孩子不知怎的,突然也搬了過來,跟我做了鄰居,美其名曰可以時刻跟進我的案子。
唐景一向不曉得見外,從他高中時候我就曉得了,反正能回回卡著飯點來。
我這人大方,又希望他多盡心盡力為我打官司,自然也就「盛情」請他吃飯。
他樂呵呵地進屋,風卷殘雲,可勁兒誇我的廚藝。
白吃的飯怎麼都好吃,我就笑笑不說話。
好在這孩子還算勤快,吃完飯總會替我洗碗,也減輕了些我的負擔。
有一回他提前過來,正碰上我做飯,見我被油煙嗆得眼淚鼻涕止不住,急忙把我拉了出來,就像逃難似的。
等出了廚房,他紅著眼,四處找扇子,替我扇風,不停地問我:「眼睛痛得厲害嗎?鼻子呢?扇扇風有沒有好一點?」
還沒等我回話,又上蹿下跳,急火火地拉著我:「算了算了,還是去醫院看看,別把肺給燻壞了。」
我莫名其妙,又覺得他小題大做,十分滑稽,但也知道他這是關心我:「不妨事的,習慣了。我做了飯,才有飯吃嘛。」
他仍舊替我扇風,耷拉著腦袋,皺著眉頭,十分懊惱的樣子:「我一時昏了頭,隻想吃你做的飯,竟忘了你受不了油煙。」
Advertisement
呃,吃白飯,白吃飯,誰遇到這好事都得昏頭。
於是,自此以後,他再不讓我做飯,而是回回過來,替我蒸飯炒菜,風風火火的,打仗似的。
我和他相處久了,才知道律師也不容易,天天忙得腳不沾地,唐景可能有點名氣,案子更是多,所以見天兒加班。
有時候,他做飯的間隙,都要拿著案子一頁一頁地翻。
這太讓我過意不去了,要去幫忙,他又不幹,隻能作罷。
後來,就發展成我買菜他做飯。
唐景總在廚房忙碌,扯著我買的菜,快活地喊道:「宋暖,你看,挺公平的,一個出錢,一個出力,都不吃虧。你就別想著來廚房了,我不愛白吃人的飯。」
我冷呵一聲,白了一眼廚房的方向,心想,真好意思說這話,也不知道一開始是哪個在我這裡白吃。
如果日子就這麼過,也還算過得去,而且我也收集好了資料,已去法院起訴離婚了。
估計這會子,沈尋已經收到傳票了吧。
今天下班早,唐景給我發消息,說他又要加班,但他中午給我留了飯菜,都保溫著,回去就能吃。
我笑了笑,有些暖心。如果爸媽給我生個弟弟,大概就會是這樣吧。
唐姨真的是天使,她從前對我好,如今,她的兒子也很熱心,我十分感激。
我吃著飯,盤算著下個假期買些禮物去看看唐姨,也不枉費他們一家對我的善意。
噼裡啪啦……啪啦啪啦……
我正想得認真,窗子卻被倏忽而至的大雨拍得砰砰作響,驚得我渾身一抖。
不知怎的,心中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可想了又想,又自覺多心。
下雨而已,又有什麼不祥。
起身去關了窗戶,就勢坐在沙發上,靜靜聽著雨聲,昏昏入睡。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外面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一聲又一聲,敲得人心急。
我披衣而起,疾行到門邊,詢問了幾句:「是誰?是不是唐景?你淋雨了?」
可外面沒人回答,仍舊一聲又一聲的敲門,我用貓眼朝外看了看,卻因光線太暗,又瞧不出什麼。
我摸著門把手,聽著急促的敲門,有些煩躁,但想到時間不算太晚,這裡走廊又有監控,應該問題不大。
萬一是旁邊鄰居家出了什麼事,過來找我幫忙,錯過了就不好了。
我打開了門,還沒看清是什麼,就聞到一股濃厚的酒味,燻得我差點站不住。
我以為是唐景在外應酬喝了酒,皺了皺眉頭,有些不喜:「唐景,你怎麼喝這麼多酒?」
話音剛落,就有人撲過來抱住我,使勁兒嗅我脖子裡的味道。
我嚇得要命,以為遇到了變態,可梗起脖子,仔細一瞧,哪裡是什麼變態,分明是醉酒的沈尋。
許久不見,晃眼一看,簡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眼前這個長滿青須、潦倒陰鬱的沈尋,哪裡還有從前半分俊秀自信的影子?
不過,這並不是我應該關心的事,所以我用勁地推開他,蹦出了八丈遠,不想挨著他。
而沈尋卻因腳步不穩,癱在了地板上,嘴裡還模模糊糊說些醉話。
我十分不滿,也不知道沈尋怎麼知道我新租住的地方,明明我沒給他說。
踮起腳尖,踢了踢他,想要下逐客令,生怕他吐在我地板上。
沈尋這人酒量雖好,但醉了卻纏人,能吐得滿地都是,而且愛好說醉話,酒品不好得很。
「喂,喂,你起來,別在這裡睡。」
踢了幾踢,沒有動靜,又連打幾個醉嗝,我鬱悶得要命,怕他吐在我屋裡,隻能認命地過去,想把他扶去外面。
「沈尋,你別動,我扶你去外面吐。」
一陣閃電劈下來,隨後雷聲陣陣,雨點無故地大了起來,響得人心煩。
我扶著沈尋,往門外走去,剛挨著門邊,門卻突然被沈尋拉著,重重一摔,就緊緊地關了起來。
心中一驚,我急忙放開沈尋,往後退了幾步,緊緊貼著門,手也悄悄去摸門把手。
沈尋走了過來,行動之間,不見初時的醉態蹣跚。
「沈尋,你幹什麼?別過來!」
我忍著驚恐,強作鎮靜,心裡已經盤算了無數個可能。
沈尋伸手一拉,我整個人因為慣性,撲入他懷中,被他緊緊抱著。
「沈尋,你別殺我!我不跟你搶財產,我願意淨身出戶,也不聲張你和秦歡的事,我發誓!」
我被他勒得生疼,怕得要命,急忙拋出籌碼,想要和他談判。
沈尋低低笑了起來,整個人因為發笑顫動了起來,他不停地嗅我的頭發、耳垂,又嗅了嗅我的脖子,才深深吸了口氣,沉沉說道:「宋暖,我討厭你叫我沈尋。」
停頓了一下,他神經質地伸了伸舌,舔了一下我的面頰,曖昧不明的語氣:「你應該叫我老公才對。」
我惡心壞了,反射性地幹嘔起來,喉頭冒出的酸水燙得我生疼。
沈尋被我激怒了,他粗魯地把我壓在沙發上,人伏在上方俯視著我,眉眼深沉:「宋暖,你居然真的厭惡了我。」
敵我力量懸殊,我偏過頭,壓下幹嘔,盡量不去激怒他:「沈尋,有話好好說,萬事好商量。」
沈尋見我示弱,態度有所緩和,他低下頭,唇在我面上梭尋,發出的氣息痒痒的,嚇得我汗毛直立:「宋暖,那我們就好好說話,你再不要提什麼離婚……」
他話還沒說完,我不知哪裡來的一股勇氣,直接打斷了他:「不可能!沈尋,不跟你離婚,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話一出口,卻沒有想象中的後悔,我真的真的不想再與這個人有任何瓜葛了。
「呵呵呵……」
「呵呵呵呵……」
「宋暖,我怎麼舍得你去死。我現在才知道,沒有你的家,冷冰冰的,如一座墳墓,隨時都可以吞吃了我。」
「宋暖,我根本離不了你,我根本離不了你!」
沈尋的眼神又沉又痛,望著我,像穿過了時光,望向了過去。
我真的是無語,簡直懷疑沈尋就是個犯賤的命,我全心全意愛他的時候,他不屑一顧,要與繼妹勾勾搭搭。
我抽身而退,擺明了成全他們的時候,他又來說什麼離不了我。
永遠都在追尋得不到、已失去的,有什麼意思呢,又有什麼意義呢。
「沈尋,沒意義,珍惜你擁有的吧。我們夫妻緣盡。
「如果你想體體面面,我樂意之至。如果你想對簿公堂,傳票也寄給你了,我隨時奉陪。」
很奇怪,再面對沈尋,我連恨都沒有了,甚至還能勸勸他,就像在對陌生人釋放善意一樣。
沈尋看我這麼平靜,突然狂躁了起來,再沒有從前的運籌帷幄、風度翩翩,他狠狠地搖著我,眼裡深紅一片:「宋暖,我永遠不可能讓你離開我,永遠!」
屋外雨聲瀟瀟,我努力睜開眼,卻瞧見沈尋猙獰偏執的樣子,我有些怕,整個人抖得不成樣子。
沈尋見我害怕,或許有些不忍心,停下了晃動,隻盯著我,手放在我脖子上摩挲。
隻是,他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就笑了一下,悚得我頭皮發麻。
沈尋勾唇輕笑,眼神冷峻,像吐出信子的蛇……
我發了瘋似的縮成一團,淚水瞬間漫開來,心中又怕又痛,嘴中也不自主的開始求救。
誰來救救我,救救我呀……
我沒做過壞事……
八
睜開眼,習以為常的絕望鋪天蓋地地朝我湧來。
這段時間,我身在深淵,陷入泥沼,無法擺脫。
抱著頭,縮成一團,不敢看身上那些曖昧的斑斑點點。
眼淚早流幹了,嗓子嘶啞,沒有任何說話的欲望。
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這些事會發生在我身上?
為什麼?我居然愛過這樣的人。
上天啊,我隻是愛錯了人,又何苦這樣罰我?
「宋暖,你醒了嗎?這裡住得還慣不慣?」
不知何時,沈尋走了過來,坐在床邊,揉著我的發。
我連怕的力氣也沒有,隻掙扎著偏過頭,想要躲避他的觸摸。
「宋暖,雖然我很喜歡我們那套小屋,但畢竟住著不方便,就空著了。
「花喜別墅清幽,安保又做得極好。我們搬來這邊,我也放心些。」
沈尋漫不經心地說著,手緩緩向下,越過耳垂,摩挲到我的脊背。
「至於你的工作,我給老莫打了招呼,順便替你辭了。」
「你就在花喜,安心養好身體,來年生一個健健康康的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