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跑就算了,還要拍一張他夜跑過後發汗的模樣。
汗水沾湿了發,他又長得那樣招人,發給我,實在是不合時宜。
可我偏偏有求於他,又不能得罪他,隻能敷衍他兩句。
他是個沒眼力見的,看不出來我敷衍他,隻要我一回,他就打蛇隨棍上,要問我一天做了什麼,吃了什麼。
我真的怕了他了。
所以說,有時候找熟人也麻煩。
這幾天要是沒有他的騷擾,我估計能過得更舒心。
唉,要不是我和他差距太大,我又有自知之明,我都要以為唐景看上我了。
可能這孩子還以為我是相熟的姐姐,所以才這麼沒有分寸感吧。
這方面沈尋就強多了,作為丈夫,這麼多天,他隻發了一句「到了?」
我隻回了一句「嗯」。
得了,就齊活兒了。再不會打擾我了。
我看著唐景天馬行空,滿屏的信息,頭都要大了。
我忽視了許多,揀了幾個好回答的敷衍幾句,他也不介意,仍舊啰啰嗦嗦一大堆。
可能,律師就是這麼啰嗦吧。
宋暖,你假期就剩一天了吧。給你父母把要離婚這事兒說了嗎?
Advertisement
突然,唐景發來這麼一大串信息給我,我想了想,好像明天真的是最後一天假期了。
蒼天啊,我真的不想回去啊。
我抓了抓頭,心情突然很暴躁,又瞧了瞧,發覺唐景小我許多,居然直接喊我名字,連個姐姐都不喊。
這孩子太沒禮貌了!
我本來打算發一條信息懟他出出氣,可想了又想,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還是不得罪他的好,到時候如果要打離婚官司,得全靠他呢。
於是,我努力壓制住暴躁,回了句:還沒,明天說,我要睡了。
這麼回完信息,我就關機,仰躺在床上,打算睡覺。
可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第二天早上一看,碩大的黑眼圈吊著,把我爸媽嚇了一跳。
我呢,也顧不得許多,隻急匆匆地去了菜市場,買了幾樣父母愛吃的,又買了爸愛喝的酒。
回家後,又請父母坐著歇,我去給他們炒菜做飯。
滿滿當當的一大桌,我媽看著,卻抹了眼淚,我爸也情緒不高。
我有些奇怪,卻也沒在意,隻顧著給爸媽斟酒,同時也給自己斟了杯。
抬起酒杯,鄭重地給爸媽敬了一杯,想開口說話,淚卻忍不住湧了出來。
「爸媽,我有件事要給你們說。這件事,可能會讓你們丟臉,可我實在是不能忍受了。」
爸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媽卻把酒杯放下,給我夾了一筷子菜,又拿手帕擦了擦我的淚:「暖暖,別哭,也別怕,萬事有我和你爸在呢。」
我更哭得厲害,整個人抖得如糠篩,但還是堅持說完:「爸,媽,其實和沈尋結婚這幾年,我過得並不好。所以,我打算離婚。」
爸沉悶了一會兒,伸手拍了拍我的肩:「閨女,我支持你。沈家那小子,我本來就不滿意,隻是從前你喜歡,我和你媽就不想多說什麼。」
我媽一邊為我拭淚,一邊自己也抹淚,嘴裡罵罵咧咧的:「我就說這回咱家閨女回來情緒不對!沈家那小子算什麼東西,憑什麼欺負我家閨女,還讓我家閨女吃苦受累!
「我家閨女從來最受不得油煙,一聞就要嗆咳,可這才結婚幾年,就學會了做滿桌的菜飯,不知道挨了多少嗆。
「是沈家小子沒福氣!閨女,離得好,媽也支持你!
「媽早看他不順眼了!他家庭又復雜,人又不體貼,嫁給他,可苦了我閨女了。
「隻是,可憐我閨女,陪他白熬了這麼些年……」
我媽這麼說著,順手抱著我,與我哭成一團,我爸挨著我們身邊,不停給我們娘倆順氣拍背,由著我倆發泄……
六
找好了律師,父母那邊也通了氣,我心頭的大石終於落了地,也有了底。
我一天也不想等了,一銷完假,下班就朝家裡趕,又陸陸續續收拾了些自己的東西,打算一提完離婚,就盡快搬出去。
畢竟算愛過沈尋一場,也不想弄得太難看。
那就圖個好聚好散,各生歡喜吧。
所以我看他還沒回來,躊躇了一會兒,終究發了個消息給他:沈尋,我休假回來了,你什麼時候回來?
我以為要等很久他才會回信息,卻不料這次他居然是秒回:大概十分鍾就到家了。
十分鍾,時間剛剛夠。
我換了身衣服,梳了梳頭發,把打包好的行李放在客廳的角落。
隨後,又拿出唐景為我擬好的離婚協議書捧著,輕輕落座。
我以為我會很激動,可我沒有,竟然意外地平靜,還感到從所未有的輕松。
咔嗒……
鑰匙轉動的聲音,沈尋推門進來,我竟然還回過頭,朝他笑了笑,輕輕地說了句:「回來了?你過來,我有事同你講。」
沈尋愣了愣,臉色有些僵硬,但他還是走了過來,在我對面坐下。
我輕輕曲身,把離婚協議書端端正正地放在他面前,而後坐直了身子,把雙手攤放在桌前,沉靜卻又認真地看向他:「沈尋,我們離婚吧。」
沈尋臉色蒼白,也靜靜地回看著我,視線沉沉,卻半晌沒開口說話。
我有些不耐,但極力壓制,又重復了一遍:「沈尋,我們離婚吧。」
想了想,又加了句:「咱們好聚好散,算給彼此一個體面。」
沈尋一動不動地盯著我,唇角動了動,卻耷拉了下去,顯得有幾分冷冽。
我長吸了一口氣,把攤開的雙手握成拳,捏了捏,卻又放開了。
沈尋抿著唇,堪堪坐著,鬢邊的碎發在燈影中剪出了幾縷黑影,遮住了他的表情。
不知過了多久,在我最後一點耐心耗盡之前,他終於眨了下眼睛,開口說了話:「宋暖,別鬧了。」
我見他終於開了口,也靜下心來,心平氣和地與他說:「沈尋,我真的想了很久。從前就算是我不對,可能我過於強求。如今,我打算放過你,不再跟你耗下去了。
「但願我們,從此山高水長,各自珍重。」
我說得這樣情真意切,也算是肺腑之言,這麼一刻,我對沈尋的愛與恨,就如雲煙消散,再不重要了似的。
沈尋抬起手,撐住他的下颌,燈光把他手的影子拉得老長,蓋住了他所有的神情。
「宋暖,我不同意。」
他這麼說著,又把手放下來,拿住了面前的離婚協議書,摩挲了一下紙面,看都不看,就一點一點撕碎了它。
我氣極反笑,心裡冷到極點,卻原來,我這麼些年的愛,也換不回一個體面。
沈尋對我,永遠這麼絕情。
我站了起來,俯視著他,笑容冷在面上:「沈尋,既然這樣,咱們法庭上見。」
說完,我昂著頭,再不看他,打算去酒店對付一晚。
哪知,我剛轉身,手就被沈尋拉著了。
我感覺惡心反胃,但卻甩不掉他的手,隻能冷冷地盯著他。
或許,他還不習慣我這樣的冷睨,瞳孔不自主地縮了縮,有些傷心的模樣。
「你這麼些天早出晚歸,還說要同我好好過日子,都是為了拖住我,好找律師離婚?」
沈尋的聲音沉痛,帶著些不可置信,又很落寞,顯得蕭索至極。
我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你都知道答案了,何苦又問我?
「放手!沈尋,知不知道,你現在離我近一點,我就覺得惡心。」
沈尋渾身一震,臉色迅速地灰敗了下去,手下的力道松了些。
我趁機把手抽了出來,又用紙巾擦了擦手,才拖著步子往外走。
他這個樣子,做給誰看呢,就像他是個受害者似的,可明明被背叛的是我。
到了門口,我轉過頭來,掃了眼打包好的行李,緩緩開口:「你別動我行李,我明天就搬出去。鑰匙會留在桌上,方便你換鎖。」
我自顧自地說完,看也沒看沈尋,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那個讓人窒息的屋子。
走在路上,我渾身輕松,抬頭去望,竟望見了幾顆星子,整個人都雀躍起來。
原來,夜空是這樣美啊。
「宋暖,真巧啊。」
我正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卻不料肩頭被人拍了一下,嚇得我幾乎原地去世。
轉身過去,就見唐景穿著運動服,笑得極為燦爛,卻看起來有些憨傻。
「你走路咋沒聲啊,冷不丁地拍我一下,嚇……」
我氣極了,語氣不好,話說一半,突然想到有求於人,急忙轉了個彎,盡力溫柔:「唐律師,來夜跑啊?」
唐景一直在原地跑步,見我問他,笑得見牙不見眼:「不全是,我發給你信息,你不回。於是就來這邊碰碰運氣,看你回來沒有,再順便在這周圍夜跑。」
被他這麼直白地揭穿沒回他信息,我有點尷尬,隻好訕笑,找了個理由搪塞:「我回來就向沈尋提離婚了,有些許波折,就沒來得及回你信息。」
其實,我早看到他信息了,可他發的密密匝匝的,又不是什麼正事,看得人頭疼,就隻有無視掉了。
唐景聽我已經提了離婚,眼裡冒出精光,嘴都快咧耳朵上了:「我早就知道不會這麼順利了。沈尋那人後知後覺,但又不傻,怎麼可能輕易就答應。」
我瞧他興奮的樣子,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但轉念一想,也是,他這麼年輕,接下我和沈尋的離婚官司,佣金高不說,名氣也能打出去,名利雙收的事兒誰不歡喜嘛。
索性,還不如趁此問些實在的,也好心裡有個底:「唐律師,你說你有把握替我拿到應得的麼?我還需要做什麼呢?」
沒等他回答,想了又想,又摸出手機,調出了幾張照片給他看:「這個是我在酒吧拍的沈尋與別的女人接吻的照片,還有幾段視頻,打官司的時候用不用得著?有沒有法律效應?」
唐景停止了踏步,仔細地端看了一會兒,又瞧了瞧我,摸了摸我頭頂,才悶悶說道:「沈尋就是個混蛋!」
我扒拉開他的手,心中早就無波無瀾,回了他一句:「他是不是混蛋跟我沒關系。」
這麼說著,又點開了視頻,殷切地望著他:「這個有沒有用?法官認不認?可不可以判他是過錯方?」
唐景輕搖了搖頭,把手機用手蒙住,我看不見畫面了,這才望著我說:「沒什麼用,能不能成為合法證據都難說。退一萬步講,就算判他是過錯方,以他的手段,咱們也落不到好。
「他可以舉證感情未破裂,死拖著你,到時候,你很難能離得成婚。」
我聽唐景這樣說,渾身透涼,整個人都感覺到疲乏:「那如果,我選擇淨身出戶呢?又會不會快一點?」
唐景的眸色深沉,有種與他不同往日的肅穆,卻莫名叫人安心:「宋暖,你不懂。沈尋的目的不是財產,而是,他不可能同你離婚。
「不過,我向你保證,我會打贏這場官司,也會拿回你應得的。」
我有點不懂他說的意思,沈尋又不愛我,他不答應離婚,不就是怕我分他的財產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