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窗外雨聲淅淅瀝瀝,我坐在床上,抱著傘愣愣地發呆。
腦海裡全是顧洲然最後對我似笑非笑的那一句——我忘了。
所以,他是不是一開始就計劃好了,故意跟我一起避雨,為的就是創造與我獨處的機會?
我越想越覺得有可能,於是找蘇蘇討論:我覺得我上司對我有意思。
蘇蘇:?
蘇蘇:你不是都說了,夢裡的上司是你自己臆想的?
我把今天發生的事說了一遍,蘇蘇頓了一會兒,回:遙遙,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我:……
行吧。
我丟開手機,抱著那把傘又看了一會兒。
顧洲然今天,可能是真的忘記自己帶傘了吧……
第二天到公司後,我頻頻看向總監辦公室,企圖找到機會還傘。
但顧洲然好像一直都很忙,我不敢貿然進去打擾。
就在我準備先工作,下班後再說時,他突然叫我去辦公室。
我把傘夾在文件裡,快步走了進去,熟門熟路地坐在他面前:「總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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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按照往常的劇情,顧洲然已經公事公辦地開始工作討論。
可這次他十指交叉放在桌上,頓了一會兒,才開口:「年底部門有團建吧?」
我一愣,團建的事好像不在我工作職責內啊?
但我還是如實回答:「有。」
他頓了頓,把手邊一沓資料推給我:「關於團建的調查問卷,發一下。」
我愣愣地接過來。
顧洲然這麼認真的嗎?團建活動還要提前做問卷調查?
臨出門前,他再次叫住我。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那一刻,他顯得似乎有些局促,輕咳了一聲,才說:「是否帶家屬那一欄,好好添。」
我頓了一下。
「哦。」
走出辦公室時,我才意識到傘忘記還了,想了想,還是先給大家發問卷吧。
小妍幫著我一起發,小聲抱怨:「這種雜事他不應該找秘書嗎?」
我也不是很懂:「可能我們的工位離辦公室比較近吧。」
填問卷時,我不免想到了顧洲然最後的那句話。
往年團建我都會帶上蘇蘇,所以是否帶家屬那一欄,我毫不猶豫地勾了個「是」。
12
晚上下班後,我想找顧洲然還傘,卻發現他已經離開了。
總裁辦公室隱於暗處,空落落一片。
這麼早下班,還真是稀奇。
第二天一早,我敲開辦公室的門。
顧洲然好像很忙,看到是我,又把視線轉向電腦屏幕:「有什麼事嗎?」
公事公辦的態度,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最初的時候。
我頓了一下:「我,我來還傘。」
他連眼皮都沒掀,聲音淡淡的:「放那兒吧。」
冰冷的空氣中,我把捋齊了每一道褶皺,再細心卷好的雨傘慢慢放在沙發上。
轉身走到門口時,又回頭看了他一眼。
他還在工作,一個眼神都沒有給我。
我低下頭,匆匆回到座位。
整整一天,我都在反思自己。
或許,我真的想太多了……
可那個雨天,顧洲然瞇著眼笑的樣子是那樣清晰,就好像是從夢裡走了出來。
又或許,是許多個夜晚的夢,讓我對顧洲然天然帶著太多層濾鏡。
總而言之,用蘇蘇的話總結就是——我用自己的夢困住了自己。
一連幾天,我都刻意避開顧洲然。
他也沒有繼續有事沒事把我叫到辦公室,除了部門會議,我們甚至都沒有碰面的機會。
我莫名松了口氣。
這樣也好。
熬過了年底超忙的時期,團建活動就提上了日程。
這次是在溫泉度假村三天兩夜的活動,我登上包車時才聽說顧洲然因為工作安排來不了了。
蘇蘇大失所望:「我還想看看你夢裡的男人到底長什麼樣呢。」
我趕緊捂住她的嘴。
顧洲然不在,我反而玩得更盡興。
第二天晚上,蘇蘇待在房間泡溫泉,我跟同事一起在歌房唱歌,直接變身麥霸模式。
又唱完一首,忽然有人推門進來,我下意識回頭,就看到了一身休閑裝的顧洲然。
拿著麥克風的我當場愣住。
有人問:「總監忙完了嗎?」
顧洲然點點頭,找了個角落坐下:「你們繼續,不用因為我感到束縛。」
這時有男同事半開玩笑說:「總監你看,岑遙唱了一晚上了,都沒給我們機會。」
小妍笑著回懟男同事:「人家唱的就是好聽。」
我張了張嘴,剛想解釋,就聽顧洲然笑笑:「是嗎?」
他頓了頓,又說:「我也想聽聽。」
我愣了一下,昏暗的歌房裡,他望來的那雙眼眸亮得出奇。
小妍起哄:「遙遙,快證明給顧總監看。」
我這才回過神,慌亂地轉向點歌板。
身後男同事問:「總監想聽岑遙唱什麼?」
我豎起耳朵,半晌,聽到他那熟悉的,尾音帶著懶懶氣息的沙啞嗓音:「她唱的,什麼都行。」
那一刻,我忽然知道自己想唱什麼了。
伴奏響起的時候,我轉身面向大家,卻始終沒有勇氣看向顧洲然。
可我卻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的視線。
歌曲唱到最後,我終於鼓起勇氣對上那道目光。
他好像是喝酒了,面頰帶著抹不自然的酡紅,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在我的歌聲中,他的神情漸漸凝滯,帶著不解、失措和探究。
我閉上眼,唱完了最後一段——
你是我朝夕相伴觸手可及的虛擬,
陪著我像紙筆像自己像雨滴,
看著我墜啊墜啊墜,落到雲裡。
13
這首歌唱完,我把話筒遞給同事,隨便找個借口離開了。
走到走廊盡頭,忽然聽到有人叫我。
我回過頭。
我很少看到顧洲然這樣失態,他幾乎是小跑而來,腳步帶著幾分慌亂,沒有掀起的碎發蓬松地貼在額前,配上一身休閑裝,像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孩。
「總監,有什麼事嗎?」
他張了張嘴:「你……」頓了一會兒,「要回去了?」
我點點頭:「嗯。」
他垂下眼眸,片刻,又看向我:「男朋友……在等你?」
我:?
怎麼不管夢裡還是現實中的顧洲然,都覺得我有男朋友?
我:「不是,我閨蜜。」
他「哦」了一聲,又走近了幾步。
我聞到了淡淡的酒氣。
「一起走吧。」他說。
有點莫名其妙,但我也不敢說什麼,跟在他身側偏後一點的位置,一起往房間走。
穿過走廊,走進酒店天井,我忽然覺得有點涼。
但顧洲然步速很慢,我不好加快腳步。
他側眸看了我一眼,突然問:「你們認識多久了?」
我一愣,想到前面提到了閨蜜蘇蘇。
「我們是高中同學。」
顧洲然轉過頭,「哦」了一聲,夾在夜風裡,像破碎的呢喃。
我裹緊外套,也沒再開口。
本以為這種沉默會持續到回房間,誰知片刻後,顧洲然又問:「那你們感情一定很好吧?」
我一愣,點點頭。
我和蘇蘇的感情確實很好。
穿過天井,推開酒店大堂的門時,我下意識看向身旁的顧洲然,忽然頓住。
明亮的燈光下,他低垂著眉眼,兩頰的酡紅暈到了眼尾,像隻落了水的小狐貍,整個人透著一種……委屈?
但這抹委屈稍縱即逝,顧洲然忽然笑了笑,聲音很輕地問:「那你們應該很快就結婚了吧?」
我:???
什麼東西?
我:「總監,我跟我閨蜜怎麼結婚?」
顧洲然愣了一下,竟露出片刻失措的狼狽:「我指的是跟你男朋友。」
我滿頭問號:「我沒有男朋友!」
他又愣了。
這次不是愣了片刻,而是愣了許久,才呆呆地反問:「你沒有男朋友?」
我斬釘截鐵:「沒有!」
「你是單身?」
「我是!」
「剛分手?」
「跟前任分手兩年了。」
顧洲然沉默了。
我也不知道他沉默什麼,但他一言不發盯著我的樣子屬實有點嚇人。
我咽了口唾沫:「總監,還有別的事嗎?」
顧洲然茫然地搖搖頭。
「那我先回去了?」
剛轉身,顧洲然又叫住我:「岑遙。」
「嗯?」
他還是用那種我看不懂的眼神盯著我,半晌,忽然笑了。
不是剛剛沒什麼情緒的輕笑,而是綻開的,舒展的,眉眼彎彎的笑。
像一支箭擊中了我的心口。
「我要回去工作了。」他笑著說。
「啊?」我沒聽明白,「你不是工作完了來團建的?」
他搖搖頭。
我脫口就問:「那你特意跑這一趟做什麼?」
他望著我笑,瞇起的眼睛溫柔得像盛滿了整個星河:
「來聽你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