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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顧洲然之間的這段對話,我沒有告訴蘇蘇。
雖然他對我的態度好像有點曖昧,但我還是覺得,這可能是我對他的濾鏡。
團建結束回到公司後,顧洲然又變得嚴格了,有事沒事就找我到辦公室談話。
小妍問我:「顧總監這是又開始了?」
我點點頭:「可能像大姨媽一樣,周期性的。」
一切回到了不久前的狀態,唯一不同的是,我不敢再對顧洲然抱有任何不該有的念頭。
我們的關系是上司和下屬,這件事我謹記於心。
什麼都是周期性的,連我媽的催婚也是。
周末,她像是突然想起來,非要我去跟她朋友的三姑的孫子的同學相親。
我已經不會反抗了,在我媽的監視下假意打扮了一下。
出了門我就把妝給卸了,又跑蘇蘇家換了身又土又肥的運動服,這才自信滿滿地前去赴約。
踩著點到約定地點,男嘉賓還沒來,我百無聊賴地玩了會兒手機,一抬頭,就看到顧洲然推門進來。
沒錯,是顧洲然。
我當時的第一反應是,風水輪流轉,瑪麗蘇今天到我家?
我媽朋友的三姑的孫子的同學是顧洲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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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實證明,我還是想多了。
顧洲然身後跟著兩個朋友,明顯是一起過來吃飯的。
我松了口氣,忽然意識到我現在的鬼樣子,趕緊捂住臉。
好在他們三人沒在一樓停留,徑直上了二樓。
我放松下來,甚至等到相親男嘉賓姍姍來遲時,也沒覺得有什麼不悅。
但這位男嘉賓後面的做法,屬實讓我生理心理雙重不適。
他先是貶低我的長相年齡性格工作,又把自己從小學得過優秀班幹部到現在認識眾多老板的經歷自吹自擂了一番。
相親男基操,我也不生氣。
但他後面突然說:「你們女人一天天就愛看那偶像劇,做夢跟多金帥氣的男人談戀愛,有什麼意義呢,最後還不是嫁不出去,要出來相親?」
我猛然握緊手裡的水杯。
「你肯定也做過這種夢吧?別跟我說沒有,你們女人都一個樣,有那時間做夢,還不如多出來見見世面,好好認清自己……」
「陳先生。」我放下水杯,瞇了瞇眼,「冒昧問一句,您今年三十一了吧?」
他一愣:「怎麼了?」
我咂舌:「這工作得小十年了吧?認識這麼多大老板,怎麼您還是個普通職員啊?」
「我不是說了,馬上就能晉升了。」
我「哦」了一聲:「那你得小心點,老板最會給人畫大餅了,您年紀這麼大了,被騙了多不好,是吧?」
「不是,我說你這小姑娘說話怎麼這麼難聽啊?」
「現在又變成小姑娘了?」我笑了,「我這是在提醒你,有時間呢,少做點升官發財的美夢,多出來見見世面,才能認清自己,您剛剛教我的,不是嗎?」
「你……」他用力推了下桌子,「怪不得沒人要,什麼臭脾氣!」
我冷笑一聲,吹牛誰不會:「我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個追求者,輪不到您老操心。」
他怒氣沖沖地站起身:「夢裡邊吧!」
突然有人側身按住他的肩膀,一片陰影投在我的身上,寬闊的身形將他與我隔開,熟悉的聲音帶著冰冷涼意:
「不好意思,我是第八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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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燈光下,護在我面前的人宛如神祇。
那張熟悉的,總是把情緒控制得很好的面龐,此刻,露出了溢於言表的冰冷和憤怒。
我張了張嘴:「顧……」
他轉過頭,陰沉的眼神瞬間轉晴,朝我輕輕笑了笑。
那神情好像在說——
別怕,我在。
我忽然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了。
相親男也是個欺軟怕硬的人,看到有人為我撐腰,雖有一千個不滿,卻什麼都不敢說,夾著尾巴灰溜溜地跑了。
直到這時,五感好像才重新回到我的身上。
周圍顧客好奇的目光讓我感到不適,我猛地站起身,卻沒站穩。
「小心。」
顧洲然伸手扶住我的胳膊,肢體相觸一瞬間,我渾身像觸電一樣。
他很快松開手:「沒事吧?」
「沒,沒事。」我慌忙低下頭,「我先走了。」
現在又醜又狼狽的樣子,讓我隻想立刻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剛邁出兩步,顧洲然在身後叫住我:「我送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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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沒有什麼理由拒絕顧洲然。
坐在他的車上,我才忽然意識到,他好像是跟兩個朋友一起來的。
可我已經沒有精力去糾結這件事了,因為直到這時,我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顧洲然那句「我是第八個」,到底意味著什麼。
即便是為了幫我解圍,也不至於做到這個份上吧。
夜晚的城市街道燈火通明,我把頭抵在窗邊,看著車窗外的景色不斷倒退。
隻有我跟他兩個人的空間,好像又回到了那無數個夢裡一樣。
他就在我身邊,是我觸手可及,卻又隔著現實與夢境,怎樣也無法企及的距離。
今晚的相親男是個混蛋不錯,可有句話他說對了。
我確實做過不切實際的美夢,並且不止一個晚上。
可這場夢,終究會有醒來的時候。
車停在我家小區門口後,我遲遲沒有下車。
在顧洲然看過來時,我輕聲開口:「以後,不要再說讓我誤會的話了,好嗎?」
我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繼續說:「這樣說可能會讓你感到冒犯,但是不久前,我每晚都會夢見一個男人,他和你有一樣的聲音,一樣的外表,他好像就是你……我們度過了很多個夜晚,擁抱過,說過悄悄話,我甚至都要以為我們是戀人了……
「可我知道,他不是你,我們也不可能是那種關系,所以,別再說那種讓我誤會的話了,好嗎?」
整個過程,我都沒有勇氣看向顧洲然。
低垂著頭,匆忙說一句:「對不起說了這麼多,謝謝你送我回來。」
便推開車門快步往前走。
身後傳來開車門的聲音,顧洲然追上來:「岑遙。」
我回過頭,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他好像在笑。
在暖色的路燈下,溫柔而又夢幻。
他慢慢開口:
「我穿睡衣了。」
我猛地愣住。
「我沒有進你被窩。」
有風吹進我的心口,帶來他的聲音。
「可我很想抱抱你。」
他還在笑,我的視線卻逐漸模糊。
我抬起腳,從猶豫不定,到大步向前,猛地撲進他的懷裡。
這不是夢,這是現實。
他抬起手,久違地,輕輕地,穿過夢境與現實的界限,摸上了我的發頂。
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帶著多日來的猜疑、失落、失望和黯淡,一齊決堤而下。
我哽咽道:「原來你也在那些夢裡。」
「我在。」他把下巴搭在我的肩頭,「別忘了,我是你第八個追求者。」
我嗤笑一聲,眼淚卻更洶湧了。
「顧洲然,我在做夢嗎?」
他抱緊了我:「不是。」
「那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嗎?」
「嗯?」
「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