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幾天前,我一定會拼命地否認,甚至惱羞成怒。
可現在不一樣,我已經不是過去的路昭昭了,我是煉獄歸來的鈕祜祿·路昭昭。
「這我哪兒知道?」
我無所謂地攤攤手:「反正我說了你們也不信。」
緊接著露出一副無語的表情:「傳些亂七八糟的,不要把我扯進去,我還要學習,不能受到影響。」
說完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揚長而去。
我想,我一定特別帥氣。
演技,我路昭昭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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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何蔚月偷我東西這件事兒,突然傳得比之前更瘋狂。
短短幾天,有了兩個最為火爆的版本。
第一個版本是何蔚月偷了我家的床,當時我還在床上。她走的時候又看上了九成新的藍色電風扇,於是棄床選了電風扇。
第二個版本是何蔚月本想偷我的項鏈,可被發現了,於是當著洛塵宇和我的面,奪門而跑。
這件事兒突然從一起盜竊事件變成了喜劇,人人都在說,編得離譜。
我無比慶幸洛塵宇沒有告訴阮棠被偷的東西是電瓶,這樣我們才能肆無忌憚地瞎編。
課間,程落衍經過我的座位,大聲地問了一句:「路昭昭,聽說你家裡的門被偷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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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床也被偷了,我昨晚睡的大街。」我答,一臉躺平的表情,已經無所謂了。
這件事兒就這樣被擺在明面上了。
我站起來看班上的人,討論的人不少,被逗笑的人更多,再沒有人對何蔚月指指點點。
我松了口氣,擦了擦滿是汗水的手心,握住何蔚月的手,告訴她不要害怕。
何蔚月偷我的東西,真的。
何蔚月偷我的門,荒唐。
很多事就是這樣,一點點細枝末節就可以扭轉乾坤,也許有一天回家的路上多逗留了一會兒就注定了將來的結局,可那又怎麼樣呢?
江時遠說的對,這都不是公主應該操心的事兒!
公主應該好好兒學習,好好兒吃煎餅。
有朝一日,成為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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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課鈴響了,我看見一滴眼淚落到何蔚月的作業本上,於是趴在桌上看她,問:「怎麼了?」
「路昭昭……」
何蔚月壓著聲音,整個人都在發抖:「謝謝你。」
「這有什麼好謝的?」
我翻出她送我的那個戴著皇冠的羊毛毡娃娃,笑起來:「維護世界和平是公主的職責。」
何蔚月咬著嘴唇,想要止住自己的眼淚,可是淚水一滴接著一滴,打湿了半個作業本。
我想了想,看著臺上的林慕,捂著肚子舉起手,變得虛弱起來:「林老師,我肚子痛,能不能讓何蔚月送我去校醫那裡拿點兒藥?」
林慕往我們這邊看一眼,點了頭。
我和何蔚月站在校醫辦公室後面的草坪上,太陽正一點一點地往上爬,陽光灑了半個草坪。
何蔚月從蔭涼處走過去,委屈跟成為小偷的過去,都留在了陰影裡。
她站在光裡看著太陽的方向,號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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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本就要這麼過去了,可出了個意外。
有群女生不知道怎麼說起來,發現何蔚月偷東西這事兒,最開始似乎是從阮棠那裡聽來的。
這個消息還沒有傳開,阮棠就請了假,聽說病了。
幾天之後,她出現在班上。
人是瘦了一圈兒,臉色也蒼白,風一吹就好像要倒了。
大課間,她走到何蔚月的旁邊,手上拿著一個盒子。
水晶盒子閃著夢幻的色彩,上面用絲帶綁著一隻銀色蝴蝶,看樣子花了點兒心思。
阮棠正要把盒子往桌上放,卻不知怎麼的,手歪了一下。
盒子落到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突然間,班上的人,睡覺的、說話的、吃東西的,全都看了過來。
阮棠兩手抓著校服下擺,抽抽鼻子,哭了出來。
「對不起……我也是聽洛塵宇說,沒有多想就當真了,真的不是故意說出去……」
她伸手抹眼淚,在所有人的目光裡蹲下去撿起水晶盒子,小心地擦掉上面的灰塵,把東西放到何蔚月的桌子上。
這下可好,她因為「愧疚」被折磨得生了病,又如此真切、誠懇,把燙手山芋扔給了何蔚月。
這道歉,她是接,還是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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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蔚月抬眼看阮棠,剛剛張嘴,阮棠已經握住她的手小聲地抽泣,雙眼泛紅、淚水盈盈,委屈又可憐。
「你跟誰說、說了些什麼都是你的事兒,我不想知道。」
何蔚月不為所動,,她抽回手看了一眼那個盒子:「我不喜歡水晶,也不喜歡蝴蝶,你拿回去吧。」
說完低下頭看手裡的書,仿佛這件事跟她一點兒關系也沒有。
「那就是不願意原諒我了?」
阮棠捂著嘴,她的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水晶盒子上,人也微微地發抖。
之前鬧得最兇那團女生又開始嘰嘰喳喳,我真是煩死這群人了,一天叭叭的,就你有嘴?
見阮棠遲遲不肯走,何蔚月終於放下書,冷著臉掃了她一眼。
「你這就是要逼我收下了?」
她看著阮棠反問:「我都說了不喜歡,你卻非要讓我收下,這是要道歉,還是要添堵?」
「你既然覺得對不起我,為什麼還要勉強我,是覺得我不夠慘嗎?非要讓大家一次又一次地看我的笑話。」
學霸就是不一樣,邏輯清晰、角度刁鑽,而我隻會硬了拳頭,並偷偷地對江時遠說:
「我腦子裡現在有兩個小人。」
他低頭看我的拳頭,開口問:「一個要打阮棠,另一個讓你冷靜?」
「不!」我搖頭,咬牙切齒,「一個說打死她,另一個說幹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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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沒有那個意思,你誤會了……」
阮棠哭哭啼啼,看上去很無助,可我知道,她那小腦袋瓜裡一定有很多壞心思。
「我……」
「讓一讓!讓一讓!」
她正要發作,程落衍咋咋呼呼地從外面進ṭṻₒ來。他手裡端著一碗食堂賣的麻辣燙,跑得飛快。
周圍的同學一個個地往後退,生怕弄到自己身上。
我們這邊人太多了,他跑過來的時候為了不撞到人,撞到了桌子上。
「砰」的一聲,麻辣燙的汁水灑出來,精準地落到阮棠和她的水晶盒子上。
「哎呀,對不起!」
程落衍撓撓頭,抱歉地看著阮棠,他把麻辣燙放在桌上,掏出一包紙遞過去,小心翼翼地問:「要……要不麻辣燙給你吃?」
「不用了。」
阮棠剛才還慘白的臉這會兒已經快綠了,我看見她扣在桌上的那隻手幾乎要把桌子抓爛。
「這應該不能要了吧?」
偏偏程落衍態度太好,他用一雙沾滿油的手抓起水晶盒子,捧在手裡看了看,要往阮棠懷裡塞。
阮棠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一時沒忍住露出了一絲嫌棄,程落衍立刻沮喪起來:「怎麼了啊?你不會生氣了吧?我剛剛也是不小心,要不我賠你?」
我看阮棠恨不得掐死程落衍,但這麼多人看著,她如果真的發火,剛剛道德綁架何蔚月那一套立刻會被程落衍學過去。
她不得不維持自己可憐無助又沒有壞心思的人設,於是用力地擦著麻辣燙的汁水,把仇恨發泄在紙上。
這就叫自食惡果,害人終害己啊!
我的拳頭慢慢地松開,好像找到了打敗綠茶的方法——比她更加茶。
程落衍好兄弟!
不,好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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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落衍也是能念叨,見阮棠不肯答話,他不停地問:「你生氣了嗎?」
「要吃麻辣燙嗎?」
「怎麼辦?我好難過。」
……
我要是阮棠,煩都被他煩死了。
「我不吃麻辣燙!」
她忍無可忍,終於拔高聲音打斷程落衍,誰知道他立刻耷拉著腦袋,小聲地念起來:「你還是生氣了吧?」
看上去還真有幾分可憐。
他甚至誇張地抽了抽鼻子問:「那現在怎麼辦?」
不等阮棠回答,他就自顧自地做了決定:「要不請個假回家換衣服吧?我幫你請。」
程落衍很熱心,又好像確實愧疚,隻想得到阮棠的原諒。
然而他出教室門之前給了我一個得意的眼神。
我忍不住「嘖嘖」兩聲。
我兄弟程落衍,他是有些「茶藝」在身上的,我自愧不如。
程落衍把請假條塞到阮棠手裡的時候,上課鈴已經響了,他幾下收拾好殘局指了指教室門口,示意阮棠快走。
阮棠的大戲演砸了,她那樣子憋屈得不得了,可是一句話也沒法兒說。
走到門口的時候,程落衍剛好把垃圾收拾完,「哐當」一聲,那個沾滿汙漬的水晶盒子落到垃圾箱裡。
阮棠全身僵了一下,回頭看程落衍一眼,又看我一眼,黑著臉走了。
我朝她吐吐舌頭挑釁,你也有今天啊阮棠,是不是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了?
沒想到吧,你連個男生都不如。
還喝茶呢?現在喝茶已經落伍了,吃個桃桃吧你!
「我腦子裡的兩個小人兒又跑出來了,」我扯著江時遠的袖子,開心得不得了,「一個說麻辣燙真好吃,另一個說來一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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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習課間,我收到了程落衍的新詞:
蔚藍無用,擋不住陽光昏庸
遠處飛來的石子墜入水中
水花泛起又沉默
一切有了脈絡
那把匕首是意有所指
又或者是唯唯諾諾,還是軟弱
潮水湧來將她淹沒
樹葉紛紛灑落
要不要追上狂奔的風,讓月光穿透魂魄
在無人處降落
那裡很遼闊
「可以啊!越來越酷了。」
我把歌詞展開放到何蔚月面前,她輕念出聲:「追上狂奔的風,讓月光穿透靈魂。」
她突然抬頭盯著程落衍,一雙眼睛裡有贊賞和希冀:「那裡很遼闊。」
「對……對啊。」
程落衍結結巴巴,在學霸何蔚月面前有幾分不自信:「是……是吧?」
「謝謝你。」
何蔚月朝他笑起來,眼裡的湖蕩起了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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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之後,我跑去辦公室問林慕問題,他正在看書。
剛翻開物理書,寫著歌詞的那張紙就飄了一下,不小心掉出來。